幾個月不見,餘鴻chūn瘦了不少,黑了不少,但是jīng神還是那麼飽滿。一看見肖彥樑回來,就迎了上去,張嘴想問什麼,終究還是沒有問出來。?
肖彥樑上前緊緊握住餘鴻chūn的手,心情激動,也是一句話沒有說。短短三個月不到的分別,卻讓肖彥樑感到似乎是有三年時間那麼長。?
兩個人就這麼看着,眼睛裡好象都有淚珠在滾動。?
“好了,兄弟們。”說話的是戴安平。一接到報告,他就在肖彥樑應付橫邊淺的時候,馬上趕了過來。現在看見兩個人的樣子,他心裡也是暖暖的,鼻子也是酸酸的。?
“看看我的樣子,怠慢了鴻chūn兄弟。”肖彥樑笑了笑,和餘鴻chūn坐了下來。?
“真是想不到我們會是這樣見面,爲了救我,你們冒了太大的風險,不值得。”想了想,餘鴻chūn直接進入了主題:“可是我不知道你們怎麼會在那裡。”?
“呵呵,什麼值得不值得,都是兄弟,都是抗敵救國的兄弟,這麼說就見外了。”肖彥樑笑着把餘鴻chūn離開以後的情況大致說了一遍,最後說道:“想不到去看一場戲,倒把兄弟救了出來。對了,那個武田俊男怎麼樣了?”?
“武田俊男?”餘鴻chūn一愣,隨即笑了:“他?他還能怎麼樣?一進入根據地就被我們嚴密監控起來,不到一個星期,就牽出了一長串的鬼子漢jiān組成的諜報網。原本還想讓他給敵人假情報,可是這是一個非常頑固,深受rì本軍國法西斯毒害的傢伙。現在他已經被送到了俘虜營進行改造。說起來,這一次我回來,我們首長特地讓我有機會謝謝你們。”?
“又見外了不是?”肖彥樑搖搖頭:“本來就覺得哪小子有問題,交給你們也是順理成章的事。還有那個李四娃是不是也是有問題?”?
“他沒有問題,現在已經是一名光榮的新四軍戰士了。”餘鴻chūn接着把李四娃的情況說了一遍,“一開始他要求返回川軍,可是那時正好我們在聲討國民黨反對派的第一次摩擦,他聽說‘平江慘案’就是自己所在部隊乾的以後,就改變了注意,留了下來。”?
“姜老闆呢?這一次怎麼沒和你一塊回來?”見餘鴻chūn說完,低頭喝茶,沒有再說的意思,戴安平忍不住問道。?
餘鴻chūn一呆,收起笑容,慢慢地把茶杯放下:“他,一個星期前已經犧牲了。”?
“什麼?”?
肖彥樑、戴安平無比驚訝。?
“一個星期前,指導員外出執行任務,被漢jiān出賣,壯烈犧牲了。”說到這裡,餘鴻chūn死死抓住桌子,手指因爲用力,關節變得雪白。?
屋子裡變得十分安靜。?
“青山處處埋忠骨。”半晌,戴安平打破沉默,說了一句。?
“打仗嘛,哪有不犧牲的?爲了民族的解放,指導員也是死得其所了。”畢竟過去一個星期了,餘鴻chūn的心裡已經經歷過了傷痛。?
“青山處處埋忠骨。”肖彥樑重複了一遍戴安平的話,擡起頭說道:“兄弟說得對,爲了民族的解放,還不知道會有多少犧牲,包括我們自己。”?
戴安平點點頭,伸手按了按肖彥樑的肩膀:“是的,還不知道有對少犧牲。我們現在也不是悲傷的時候。”?
“對了,兄弟,”肖彥樑也伸手拍了拍戴安平放在自己肩上的手,問餘鴻chūn:“那個魏長金不是鐵桿漢jiān嗎?你怎麼會在那裡?”?
“哦,你還不知道,那個魏長金一共有三個結拜兄弟。”餘鴻chūn想了想說道:“原先是[**]的一個團長。南京被站以後,他的隊伍也被打殘了,國民zhèng?fǔ似乎也忘了還有這樣一隻隊伍,rì子過得很辛苦。?
後來我們找到他,邀請他一同抗rì,可是這個時候鬼子也派人來拉攏他。最後老三,就是賈營長帶着七百多人加入了新四軍,魏長金他們帶着三百多人投靠了rì本人。?
最近聽說魏長金過得也不怎麼樣,賈營長就提出有沒有鼓動他反正的可能。司令員經不住賈營長的反覆呈述,最終同意了他的方案,派我跟隨他一起過來。我們已經進城好幾天了。”?
“好傢伙,來了這麼多天,也不知道來敘敘舊,是不是不相信我們?”戴安平笑着打了一下餘鴻chūn,開起來玩笑。?
“我可是冤枉的。”餘鴻chūn也笑着解釋道:“進了城發現情況有變,漢jiān到處抓人,我們便不敢輕易來找你們,在城外多了幾天,這不,昨天才重新進的城。”?
“原來是這麼回事。”肖彥樑恍然大悟:“笑話,我堂堂jǐng察局長,誰敢惹我?”笑了笑又對餘鴻chūn豎起了大拇指:“厲害,我也一直認爲魏長金有反水的可能,就是找不到怎麼樣下手,還是你們有辦法。”?
“哦?原來彥樑兄也早有想法了?”餘鴻chūn一下子笑了。?
“鴻chūn兄弟。按理說,你們的見面應該是很機密的,從偵緝隊今天的行動看,那魏長金也不是出賣兄弟的人,可是你們怎麼就被盯上了呢?”肖彥樑還是有械不明白。?
“是啊,我也沒有弄明白是怎麼回事。”餘鴻chūn皺着眉頭:“那個魏長金看見我們是非常吃驚的,聽說我們的來意以後,什麼話也沒有說,可是我看得出來他心裡非常猶豫。?
昨晚上他把另外兩個兄弟叫了過來,說是大傢伙一塊商量。可也沒有商量出什麼辦法。本來今天晚上是繼續的,我們也一直沒有出門,誰想到會被偵緝隊盯上?不僅賈營長出事,連陸彪也被打死。”?
“陸彪?”肖彥樑似乎抓住了什麼,卻又想不起來,看了一眼戴安平,那邊餘鴻chūn也無意識地看了一眼戴安平,把他弄得莫名其妙。?
“你們看我幹什麼?難道是我出賣的?”儘管知道自己是在開玩笑,儘管知道那兩個人沒有整個意思,可是戴安平卻一點也笑不起來。?
“何尚武!”?
“老四!”?
幾乎同時,肖彥樑和餘鴻chūn說出了這個名字。?
“***,我說怎麼沒有看見他,原來心虛過了起來。”肖彥樑狠狠地說道。?
餘鴻chūn也是懊悔不已:“我太大意了,想得太簡單了。”?
屋子裡再一次陷入了安靜。?
“好了,”戴安平見兩個人都不說話,只好自己說:“這件事先放在這裡,看看以後的情況發展。鴻chūn老弟剛脫離險境,也早點休息。”?
“嗯,對,你還是早點休息,天亮以後我再去探探情況。”肖彥樑跟着一邊說一邊站起來,準備聳聳送送戴安平。?
“等一等。差點忘了大事。”餘鴻chūn叫住兩個人:“有一個人,叫黃阿毛,不知道你們認不認識?他說他以前是你的手下。”?
肖彥樑,包括戴安平,守在的德貴,頓時呆住了。?
黃阿毛!?
肖彥樑怎麼能不認識呢?他rì思夜想的就是這件事!?
“是的,他是我的手下,前陣子排他出去辦事,一直沒有回來,不過據說被鬼子殺了。”拼命壓下心頭翻滾的巨浪,肖彥樑又坐回了椅子,疑惑地看着餘鴻chūn:“怎麼,他還活着?你認識他?”?
“是的,他還活着。當初他掉進長江,被江水衝到岸邊,是我們的人救了他。”餘鴻chūn笑着說道:“本來這件事我也不知道的。後來有一天天我被叫到保衛處,首長問我認不認識這個人。我說認識你,但是不認識這個黃阿毛。”?
聽餘鴻chūn話裡的意思,黃阿毛還沒有死,他還活着,那麼司徒雲海那天到底出了什麼事也就可以徹底弄清楚了。?
肖彥樑忍不住發笑,他實在是太高興了。?
直到戴安平碰了他一下,他纔回過神來,滿含歉意地對驚訝看着他的餘鴻chūn笑了笑,就把派司徒雲海他們的事情前前後後說了一遍。?
“原來如此。”餘鴻chūn也有些感動:“彥樑兄的行爲實在讓人佩服。不過這次行動我們完全可以配合的,可以不用冒這麼大的險。”?
“我也不是沒有想過,可那時你讓我道什麼地方去找你?”肖彥樑很意外餘鴻chūn會這樣說,這段時間城裡只有肖彥樑他們,根本沒辦法找到新四軍的,難道……?
“所以我在可惜,不過以後不會了,我這次來也有重建聯絡點的任務。”看見肖彥樑微微皺了皺眉頭,餘鴻chūn趕緊解釋道。?
“不對,鴻chūn兄弟還把我們當外人。”肖彥樑搖搖頭:“城裡的‘閒聊茶館’是不是你們的聯絡點?那個掌櫃的,王實在是不是你們的人?”?
餘鴻chūn一愣,隨即苦笑了一下說道:“你都知道了?那是我們另外一條線上的,我也是因爲這一次的任務才知道的。原本我的任務,就是護送賈營長到那個茶館,和一個先期到達的同志匯合,由他和賈營長負責跟魏長金的談判。可惜那天我們還沒走到就聽見一陣槍響,跟着到處都是鬼子漢jiān。迫於無奈,我們只有自己去見魏長金了。”?
說到這裡餘鴻chūn有些遲疑,看了一眼肖彥樑:“彥樑兄,你是不是知道那些人的下落?”?
“知道。王掌櫃的、店小二、還有一個姓趙的先生,都死了。”肖彥樑一想到那幾個人,心裡就傷痛得不得了:“而且,是我把他們,打傷的,可是我也沒有辦法!”肖彥樑眼眶發紅,眼淚被他拼命忍住沒有掉下來。?
“這麼說市面上的關於你肖局長的行爲都是真的?”餘鴻chūn的語氣忽然也變得冷冷的。?
原來是這樣!肖彥樑忽然明白,餘鴻chūn進了城,爲什麼一直沒有來找他了。他不知道該不該辯解,因爲那些辯解,也不過是他自己的想法。?
“大哥,你爲什麼不解釋?鴻chūn哥,你們[**]還講不講道理?”就在這時,屋裡異樣的氣氛讓德貴也忍不住了,轉過身子走到餘鴻chūn面前問道。?
“德貴!”?
“不,我要說!”德貴不依不饒,把後來肖彥樑對他的說的,向餘鴻chūn呈述了一遍,最後說道:“鴻chūn哥,你的兄弟死了,心裡很難過,可是我們難道不難過嗎?換了是你,你會怎麼樣做?”?
“兄弟!”餘鴻chūn終於擡起頭,他已經是淚流滿面。肖彥樑上前一步,緊緊拉住他的手,心頭一陣溫暖。?
戴安平見消除了誤會,向德貴揮了揮手:“瞧把你小子能幹的。去,趕緊把門看好了,這裡用不着你插嘴。”?
等德貴回到崗位,戴安平給兩個人倒上水,這才問道:“鴻chūn兄,剛纔你說見到了黃阿毛,他對你說了些什麼?”?
“對,黃阿毛說了什麼,那個康直是不是漢jiān?”肖彥樑也是一愣,剛纔的一陣變故,倒是差點把這件事忘了。?
“怎麼,你們也懷疑他?”餘鴻chūn的話無疑肯定了肖彥樑等人的判斷。?
“是的,當時怎麼也覺得不對勁,原本想要到如來高軒志這個狗漢jiān那裡去一趟的,又怕鬼子有埋伏,計劃着這陣風過去再說的。”肖彥樑笑了笑,先把自己這邊的情況說了一遍。?
餘鴻chūn聽完,接着就把黃阿毛的講述,重複了一遍,平靜的語調中,當時司徒雲海他們的經歷完整地展現在了他們眼前。?
“原來是這樣。”肖彥樑咬着牙,深深地自責起來:“都怪我不小心,太得意了。司徒兄弟的犧牲太不值得了。當初只要認真調查一下,就會知道姓康的曾經被鬼子抓過。都怪我。”?
“不要難過了。”戴安平安慰道:“以後吸取教訓就是了。不過好在誰也不知道你就是‘鍾馗’,我想,這也是鬼子想放長線釣大魚的意思。”?
“還有一件事,”餘鴻chūn說道:“高軒志的事情,你們也不用管了。”?
“怎麼回事?我們的事情我們自己解決。司徒雲海是我們的兄弟。”肖彥樑聽這話的意思似乎是新四軍要幫忙,有些不高興了。?
餘鴻chūn一下子笑了:“你誤會了。我們停了黃阿毛的講述,也是需要求證的,除了在你這邊調查以外,我們也去了一趟如來縣,結果你猜怎麼着?那裡已經成了一片廢墟。”?
“啊?”肖彥樑、戴安平驚訝得張大了嘴。?
“高軒志一家幾十口被滿門抄斬,屋子被燒光了。”餘鴻chūn的臉sè凝重起來:“我們並不贊同這麼部分老幼統統殺死的做法。一開始我們也以爲是你們乾的,後來才知道不是。”?
肖彥樑沒有問,他知道餘鴻chūn會說的。?
“後來通過內線得知,高軒志一家,是保安隊許松林帶着人馬乾的。幹完這件事以後他帶着人馬投奔了泰州的[**]李長江部,算是走上了抗rì救國的道路。那個許松林,就是司徒雲海從小長大的好朋友。”?
肖彥樑除了一口長氣:“能夠讓一百多僞軍反正,把槍口對準rì本人,司徒兄弟的血,也算是值得,沒有白流。”?
“是的。我們有通過許松林瞭解完這些情況以後,就把黃阿毛放了。不過他死活要加入我們,現在和李四娃在一個班,成爲一名戰士了。前陣子打伏擊,他還親手打死一個鬼子。”餘鴻chūn笑着把黃阿毛的近況也說了。?
“***,真是羨慕他。可以拿着刀槍在戰場上和鬼子真刀真槍地幹。痛快。”肖彥樑急速地搓着雙手,兩眼發光。?
“彥樑兄,我們這裡也不必前線差,甚至更危險。”戴安平笑着說道。?
“安平兄說得是這麼個理。前線我們的將士和鬼子在廝殺,可這樣的廝殺,要是有你們的情報,就可以避免許多的無謂損失,你們可比前線危險得多。”餘鴻chūn也笑着說道。?
“我明白的,就是心裡羨慕而已。”肖彥樑說完伸了一個懶腰,有忽然想起什麼:“鴻chūn兄,今天的情況你怎麼彙報?是不是需要我們的電臺?”?
餘鴻chūn苦笑了一下:“我不會用那個東西。你明天一早你趕緊安排我出城。一連串的情況我必須要馬上彙報。”?
“我明白的。另外你們的那個叛徒是不是留給你們?”?
“那不是我們的叛徒,是國家的叛徒,是民族的叛徒。”餘鴻chūn的聲音忽然高了一些,臉也漲得通紅,過了一陣子才說道:“彥樑兄,謝謝你。這個王八蛋還是留給我來處理吧。”?
“好。那個康直由我來處理。回去啊,請帶我向黃阿毛問好,告訴他我很爲他高興。”肖彥樑一想起司徒雲海,心裡就發痛。?
“不行。”想不到戴安平卻不同意:“黃阿毛只知道有一個鐘馗大哥,但是不知道你我的真實身份,他一個小人物不可以知道這麼多。”?
肖彥樑一愣,指着戴安平對餘鴻chūn說道:“看看,還是專家的水平高。好,不說就不說。鴻chūn兄,黃阿毛還要請你多多關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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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問題,你放心。”?
“行,那你早點休息,明天一早還要趕路。”?
一夜無話。?
第二天城門剛開,肖彥樑就把餘鴻chūn送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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