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可憐春半不還家
我二十歲之前的時光都是一個人孤獨走過來的,也因此對愛情感到無比的絕望。儘管高中時有個王子皓守在身邊,我也總是患得患失,害怕第二天一醒來他身邊就多了一個比我優秀比我漂亮的女孩子。我和他在當時的那種情景下,與其說像couple,不如說像鐵哥們兒,以我男孩子一樣的性格,和他打成一片是毋庸置疑的,只是那個藏在心裡的小秘密沒有表達出來罷了,只是因爲害怕失去。
我的初戀發生在二十歲的時候,;李墨晨。在遇到他之前,我雖有喜歡過別人,卻沒有機會嘗試戀愛的滋味。在那個蔓延着早戀氣息的高中時代,我總是坐在教室裡看着一對又一對小情侶站在走廊上談戀愛,你儂我儂,幸福得無與倫比。當然,我也羨慕嫉妒得無與倫比。我羨慕那些女孩子,她們在傷心難過或者遇到困難挫折的時候有個名正言順的男朋友陪着她們,她們可以鬧脾氣、生氣、撒嬌,身邊那個人都不會離開,都會無條件地包容她們。這些都是我求之不得的,尤其是在我因爲某些小事而傷心絕望的時候,我曾無數次的在心裡想,要是我有一個男朋友,就好了。
要是我有一個男朋友,我不會讓他每天早上起很早去給我買早餐;我不會讓他在突然降溫連自己都沒有衣服穿的時候還把外衣給我披上;我不會讓他擔心我可以過得很好;我會在他在籃球場上揮汗如雨的時候給他送水;我會在他累得滿頭大汗的時候給他買飯坐在他身邊陪他……我覺得我明明那麼好,爲什麼就是沒有人看見。
十八歲那年的暑假,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給外婆過生日,我的三個表姐都帶來了她們的男朋友,只剩下不該談戀愛的我和出差取得大姐。那天,在飯桌上,我看着那三個模範男友爲各自的女朋友夾菜、擋酒,無微不至。我只能默默低着頭,用勉強的微笑來掩飾我內心的孤獨。
阿姨對我說:“柳瓔還不急,到了一定的年齡,自然會有的。”
可我不相信。我不相信終有一天我會帶着一個與自己親密無間的陌生人回去見父母長輩;我不相信會有一個人會爲我無條件地付出;我不相信我能經營好一份感情;我不相信有人會願意牽着我的手與我共度餘生。我不相信書中所謂的愛情。
王子皓不懂我的這種突如其來的愁緒與自卑感,我只能一個人悶在心裡,在沒有人的夜晚默默哭泣。
然而現在,那個承諾要和我攜手共白頭的人就坐在我身邊。
他用幾乎寵溺的眼神看着我,說:“笨蛋,因爲我喜歡你啊。”
我一生的好運,全部都作用在了大學。這四年中,我遇到了三個男生:一個是初戀李墨晨,一個是普利爾,一個是暗戀了我六年最終修成正果的南珞。
他說,他第一次見到我,是二零一六年九月一日,大一軍訓完的第一個星期一,我和同學們一起坐大巴車從軍隊裡回學校,他站在校北門迎新,是學生會的副主席。我初來乍到,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一個人站在人來人往的門口不知所措。只有他注意到了我。他跨步向我走來,卻被普利爾搶先了一步。我們錯過了第一次相識的機會。
南珞對我並非是一見鍾情,我長相普通,我也不相信他會對我一見鍾情。
因爲系別的不同,我和他不常相見,只有偶爾在食堂吃飯纔會遇到。當然我從來都沒有注意到他,那時我的眼裡只有李墨晨。
把我的人和名字對上號,是在十月份的迎新晚會上。我加入了學院的歌舞社,也許是學習了五年聲樂的關係,我有機會站上那晚燈光閃耀的舞臺,唱了一曲當時紅遍大江南北的《如果有來生》。我不知道的是,除了新朋友普利爾在臺下熱情高漲地爲我歡呼,南珞也在角落默默地關注我。
他不是那一種特別主動的男生,即使是在某個瞬間對我有了好感,他也不會立即下定決心要追我。可是,當他的身邊有越來越多人討論我時,當他發現他的腦海中全是我時,或許我又在某個不經意間路過了他的身旁,這麼普通的一個我,就這樣慢慢被他放入心裡。
他終於下定決心,要在我二十歲生日那天向我告白。可是他準備好一切站在宿舍口等我的時候,才發現我和李墨晨手挽手繞着學校散步回到樓底。我們第二次錯過。
那晚,聽他敘述至此,我往他身上蹭了蹭,擡頭問他:“你看到我和李墨晨在一起,是不是很難過?”
他望着我,眸子中有難以明辨的光:“是,很難過很絕望。不過後來我想,你那時候根本就連我是誰都不知道,即使我真的告白了,你也未必會答應。”
“說不一定啊。”我反駁道,“要是早知道最後會是你陪在我身邊,之前所有的一切我都可以不要。”
“那時候你可什麼都不知道呢。”他淡淡一笑,答道。
他眼神柔和,一直看着前面的某個地方,沉默了半晌,像是忽然想起什麼好笑的事情,動了動嘴角,繼續跟我述說他記憶中的那一出獨角戲。
爲了瞭解我,他故意去接近李墨晨,經常和他一起約着打球,只是爲了看場外的我一眼。只是大多數時候,我和李墨晨親密無間,他痛苦不堪。
他知道我愛吃茄子不愛吃胡蘿蔔;他知道我愛吃西瓜不愛吃蘋果;他知道我愛喝果汁不愛喝奶茶,知道我喜歡什麼顏色什麼花,知道我習慣哪個時間點去散步去圖書館……他什麼都知道,卻從來不敢爲我做什麼。
他讀大三的那一年,偶然得到了一個到法國去做交換生的機會,爲了把我的影子徹底地從他腦海中抹去,他毅然決然去了法國。
兩年,他與廈門斷了聯繫,全身心投入到學習工作中。他不再關注我的任何消息,也很少再想起我,那的確是他過得最無憂無慮的兩年。
交換學習結束後,他回到學校,開始準備畢業論文。於是我和他同時畢業,併到了同一家公司工作。
公司筆試那一天,他回國後第一次見到我。
他說,那天我穿了一條當時很流行的神色闊腿褲,搭一件白色露肩條紋上衣,披着及腰的長髮,踩着高跟的夏季涼鞋出現在他面前,與我們第一次見面時我給他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我到法國那兩年……呵,一事無成。”他擡手邊撫着我的頭髮邊說,“那時候你變了很多,變成熟了,像是經歷了很多事一樣,給人一種很沉穩的感覺,和大一的時候不一樣。”
“那……那後來……”
“後來,你就都知道了。”他講視線轉向他懷中的我。
“可是……”我思考着一個令人疑惑的問題,“我們是怎麼好上來着?”
“……”他面無表情地看着我,“這麼好的氣氛就這麼被你破壞了。”
我揉了揉眼睛:“沒事,以後有的是時間想這個問題。”話還沒說完呢,就倒在他懷裡沉沉睡去。
連我自己也沒想到,我這麼快就睡着了。其實我還有很多問題要問他,比如他和韓璇的關係,比如他是否在意我的過去。
還要謝謝他,謝謝他讓我在這個人性冷漠的世界中感受到無比溫暖,謝謝他把我從絕望的邊緣拉回來,謝謝他讓我相信愛情,謝謝他這麼無怨無悔地守在我身邊六年。
不過,時間還多的是呢。我想啊,我這輩子,都只要和他在一起,不管經歷多少困難多少風風雨雨,我也不要把他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