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江天一色無纖塵
家還是那樣空蕩蕩的，那些關於普利爾的回憶似乎在他粉身碎骨的時候就隨他一起爆炸了。廚房又變回了那個廚房，桌子還是那個桌子，好像普利爾沒有存在過一樣。
就像公司裡發生的事，南珞並沒有關心地問我你那個男朋友呢，相反，對我更加冷淡。有時在食堂遇上他和韓璇，他總是瞟我一眼就帶過，連招呼都不跟我打一個，我很奇怪我是那裡惹他了。不過，他好像真的和韓璇那個妖孽好上了，兩個人無時無刻不粘在一起，讓人看得噁心。
更讓我厭惡的是那一天，王子皓開着一輛晶藍色的奧迪Q5出現在公司門口，惹得全公司上下都議論紛紛。他西裝革履的打扮下依舊掩蓋不了他糟糕的品行和自私的心。傍晚，我在所有人“羨慕嫉妒恨”的眼神下硬是被他拽上了車。
“你幹什麼？”我瞪着眼睛看他。
他一句話不說，綁住我的手，將脣一聲不息的壓了下來。
很骯髒的一個吻。我掙扎了一會，沒能掙開他的雙手，於是省去了力氣，睜着眼睛，看着他下賤的嘴脣，我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餘光往旁邊一瞟，我竟看到了南珞面無表情的臉龐。他怎麼會在這裡？
我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猛地將王子皓推開，聽到他的頭撞擊在車頂上的聲音。我顧不了那麼多，順勢開門下車，站到南珞面前。可是，他冰霜似的臉龐忽然變了，他開始笑，肆無忌憚地笑，似乎在諷刺我，赤 裸 裸地諷刺。
“南珞，你聽我說，剛纔是他——”我不知道爲什麼要向他解釋，但我才一開口，南珞就朝我甩甩手上的鑰匙，冷冷地打斷：“走了，韓璇還在前面等我。”話畢，他的身影便漸漸消失在火紅的夕陽盡頭。
“啪——”我轉身給了王子皓一個響亮的巴掌，“你他媽給我滾，我的生活不缺你。”
他苦笑：“柳瓔，我愛你。”
“可我恨你。”我閉上眼睛，像是有淚水快要奪眶而出，“王子皓，我們都二十六歲了不要再幼稚了好嗎？我們兩個不是同一世界的人，根本不可能在一起，而且我已經不喜歡你了，現在不喜歡，將來也不會喜歡。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他沉默着看我，一句話也沒說。
我瞥了他一眼，抹了抹眼淚，擡頭獨自朝着那一抹晚霞走去。他沒有跟上來。
夜幕降臨，天邊閃耀的微光終究在時光機器的盡頭被黑暗代替，那席捲而來的暮色將城市籠罩，心中開始靜默，夏夜的蟬鳴彷彿爲了裝飾這一份孤獨的沉悶，聲聲不厭的從樹上傳來。
路過一家泰式奶茶店，忽然想起高中時的場景，那是幾乎每一天都在上演的。我和王子皓、夏梓還有莫辰總是在落日餘暉灑滿教室窗臺的時候，抱着幾本閒書站在寬敞的陽臺上說笑，那是僅屬於我們四個的青春，如今已面目全非。
“一杯原味奶茶，謝謝。”我端過奶茶，轉身便看到一個熟悉的女孩子坐在店中的木椅上，她燙着大波浪卷的長髮披散着，我叫她：“夏梓？”
她擡頭，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我，好似我們初見時的場景。
“我是柳瓔啊。”我坐到她身邊，摟住她的胳膊，“你不會是把我忘了吧？”
她反應過來，對我微笑：“哪敢忘了你啊。柳瓔，王子皓的女人。”
“夏梓，你原諒我好嗎，我真的愛你。”高三，我和王子皓坐在籃球場的看臺上，看着莫辰牽起夏梓的手，言語中滿是後悔。夏梓又笑了，然後抱住他說：“好，我最後原諒你這一次。”這種情景，在高三那一年我和王子皓就看了不下十遍，夏梓說原諒他最後一次，但又沒有最後一次。每當這時，我就會大聲調侃：“夏梓你們這樣有沒有新鮮感啊，你打算什麼時候不原諒他？”接着得到的迴應就是莫辰狠狠砸過來的球，而王子皓總是順手幫我接住，然後丟下去還他：“莫辰你他媽連老子的女人都敢砸啊！”接着他們倆便開始在球場上“廝打”。
我趕緊從回憶中脫身出來：“別提他了，你和莫辰怎麼樣？”
她的睫毛微微一顫：“我們早就分手了，五年前。”
“爲什麼？”從前，我一直認爲他們是永遠也分不開的模範couple，不曾料到他們也會分手。又是時間吧。在這茫茫人海中，時間把所有人都毀了，每個人都變得面目全非，所有美好的泡影都爆破在現實底下，溶進土裡，卻永遠也不會生根發芽。
“不聊這個了，這麼好的氣氛，別讓他的名字給毀了。柳瓔，你在哪兒工作？”她攪了攪杯中的奶茶。
“雜誌社。”
“哇，寫稿子啊。”她有些驚訝，“你實現夢想了。”
“嗯，你呢？”
“還記得我高中時的夢想嗎？”她說，“那時候的我想要考中國傳媒大學，可是結果呢……現在什麼大事也沒做成，就在北京幫別人照照相什麼的。”
我拍拍她的肩，“沒事兒，至少是個職業攝影師。”
我們似乎忘了時間還在流逝，轉眼，當我們告別回到家時，已是深夜。
街上的路燈明晃晃地照着，興許是見到夏梓之後多了幾分感性，我開始想象一些不可能發生的事，比如如若當初我們沒有分開，沒有爭吵，沒有不信任，現在是不是一切依舊？我和王子皓依舊整天黏在一起、夏梓和莫辰依舊打打鬧鬧、我們四個人依舊如從前一般談笑風生，在歲月的長河中洗盡鉛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