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又見面了。”
由希說着,右手慢慢從兜裡退出,然後慢慢擡起, 對準柯南。在月色下, 由希手裡漆黑的槍管泛着寒光, 柯南看得很清楚, 那是柯爾特M1911 0.45英寸自動□□。這把□□的裝彈量是七發, 如果在□□裡剩下最後一顆子彈的情況下裝彈,那麼就是八發。也就是說,要想制住由希, 就必須解決掉那把□□,而由希的反應很靈敏, 槍法又準, 柯南必須得要在□□子彈耗盡之前躲過才行。
他……能做到嗎?
腳下的沙子好像沒有實形, 柯南總有一種站不穩的感覺。小偵探和由希之間只有五米的距離,如果由希開槍, 那麼就是絕殺——
“我可是不會失手的,工藤新一,所以不必再想逃跑的辦法了,你的足球對我沒用。”
“是嗎?不試試看怎麼知道?”
說着,小偵探立刻按了腰帶上的按鈕, 一個充氣足球瞬間生成, 在柯南閃閃發光的腳力增強鞋的照耀下愈發耀眼。小偵探一個猛踢, 足球立刻招呼上由希的槍口——
“砰!”
近距離的狙擊使足球立刻炸開, 一片片破碎的橡膠在他們之間緩緩飄落。此刻柯南後退了一大步, 目光灼灼盯着由希的槍。
一發了。
再來一次。
柯南的右手果斷按上腰帶的按鈕,再度踢出一個足球, 目標,仍舊是由希手裡的那把槍。只要擋住槍的話,由希的槍只能射中足球而不是他——
“砰!”“砰!”
兩聲槍響,一直盯着由希動作的柯南立刻側身閃開,除了空中瞬間爆裂的足球,地上的沙子也發出沉悶的“撲撲”聲。小偵探回神,瞄到由希手裡冒着幾縷白煙的□□。
三發了。
預計到最壞的情況的話,還剩五發。
由希迅速扣動扳機,眼尖的柯南在由希扣動扳機的時候踢飛最後一個足球。足球與子彈在空中相遇,“砰”地爆出一個燦爛的橡膠花,一堆橡膠皮落下之後,柯南與由希對視,雙方均是一臉嚴肅,目不轉睛地盯着對方的一舉一動。
哪怕是一呼一吸,都不能漏掉。
由希毫不猶豫地繼續開槍,柯南在她扣動扳機的那一瞬間閃身、避過。他知道,若是想躲過子彈,就必須在她手指動作的那一瞬間將神經崩到最緊緻,用最快的速度移動,如果慢了那麼一點點,就會……
所以,這是一場用性命作爲賭注的豪賭。
“砰!”“砰!”
五發了。
還剩三發。
五發子彈都沒有打中柯南,由希絲毫沒有慌張,反而笑了一下。笑容冰冷,透出勢在必得的自信,難道由希有什麼想法嗎?
“接好了哦。”
還沒等柯南反應過來,槍聲立刻響起,柯南下意識後退,就要跳到旁邊,可是終究還是慢了一步——
“砰!”
柯南栽倒在地上,左臂在流血。由於剛剛閃過,子彈並沒有射入他的胸膛,而是洞穿了左臂。不過從出血量上來看,並沒有射中大動脈,所以一時半會兒還是沒事的。
還剩兩發。
由希又笑了一下。
“砰!”“砰!”
兩顆子彈在柯南震驚的目光之下擊中他身邊的沙灘,激起兩股小小的熱浪。由希轉動着□□,冷笑道:“你覺得沒有子彈了對吧?”
由希的左手從大衣兜裡掏出一樣東西,柯南看得很清楚,那是彈匣。由希慢悠悠地裝彈,拉上保險栓,對準柯南:“那麼這次你要怎麼辦呢?”
柯南捂着左臂艱難地坐起來,盯着距離自己只有兩米的黝黑的槍口,失神了片刻,慢慢站起來,一字一頓地說:“由希姐姐。”
“嗯?”由希挑了挑眉,不解地望着他。
在由希猶疑的瞬間,柯南立刻衝上去,用盡全身的力量向前衝去——
小偵探整個人直直撞進由希的懷裡,兩個人一起倒在沙灘上,柯南努力壓住由希右臂,讓她想要開槍也動彈不得。
畢竟柯南只是七歲小學生的模樣,力氣自然比不上由希,很快就被由希掙脫開。當冰冷的槍管親吻上柯南額頭的那一刻,柯南的大腦一片空白。機械性地伸出手,他從自己的脖子上拉出什麼東西,迅速扔到由希的臉上,藍色光芒閃過,在由希失神的一霎那,柯南立刻爬起來後退。由希空出來的左手抓住那樣東西,感受到那個熟悉的觸感,立刻愣住了。
“這是……”
由希顫抖地攤開手掌,在她的手掌裡躺着的是一顆深藍色的鑽石。鑽石在月光下折射出的流光溢彩璀璨無比,就像一滴自天使眼眶裡掉落的淚珠。由希漆黑如星的眸子映着藍鑽璀璨的光芒,完全沒有小偵探的存在。而被她完全忽視的小偵探,站在一邊,露出了一個苦笑。
果然如他所料。
*
而在另一邊的公路上,兩輛車就這麼肆無忌憚地對峙。
銀色的奧迪和紅色的保時捷。
車裡早已空空蕩蕩,而在車外,一個靠在保時捷的女人和兩個高大的男人對峙,女人神情輕鬆,而男人的神情卻無比嚴肅。
“千尋,我們終究還是不能避開的。”其中一個俊秀的男人凝視着女人開口,以往不正經的模樣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認真。
他是北原月司,已故FBI搜查官北原由貴的兒子,而站在他面前的女人,則是他的親生姐姐。至於一個FBI搜查官的女兒爲何會進入組織,就要提到他們的母親了。
他們的母親是組織的成員,與潛伏在組織的北原由貴結婚,在丈夫身份暴露之際,她毅然出手把丈夫殺了,自此以後,北原姐弟勢不兩立,姐姐跟隨母親進入組織,而弟弟則走上父親的道路,成爲一名FBI搜查官。
命運的捉弄。
“你那個時候打來的電話……”
“是Medoc讓我做的,你很在意?”
“爲什麼會問小光的事?她在留戀嗎?還是後悔?”
說着,月司瞥了一眼身旁的澤井,後者並沒有露出什麼表情,只是靜靜地聽着他們的對話。
“事到如今告訴你也沒什麼。”千尋甩了甩那頭大波浪卷,“要怪的話就怪那個小鬼好了,那個小鬼冒充澤井給Medoc打電話,我只是確認下而已。”
“你說柯南?”
“除了他還能有誰?”
月司想起那天遇到柯南的樣子,他很心虛。原來,是爲了這件事。
“那麼最後的時候你跟我說‘必殺’是什麼意思?”
“Medoc對小鬼,我對你,絕不能輸。上次在遊輪上我不是跟你說過嗎,下一次碰到你,絕不手下留情。”
“也是。”月司低低笑了起來,“我們之間必須得做個了結,不是嗎?”
“是啊,正有此意。”千尋站直身體,走到月司的面前,盯着他的眼睛認真地說:“我們,該結束了。”
“小光,你去阻止柯南,這裡有我在。”月司偏過頭對澤井說道,澤井點了點頭,轉身走進車裡,啓動發動機,倒車,掉頭,一氣呵成。可是,澤井還沒有駛出多遠,就被橫在路中央的一輛古老的保時捷攔住,他看得很清楚,那輛車的車牌號是356-A。保時捷的主人靠在車旁叼着煙,看到澤井的車子,露出了一個邪氣而殘忍的笑容,那種像是在看獵物的眼神讓他覺得很不舒服。
“Gin……”
澤井只能選擇停車,搖下車窗,冷笑道:“沒想到連你都來了。”
“我最討厭的那個傢伙居然選擇背叛組織的意志,我怎麼可能會放過這種好機會?”Gin殘忍地笑道,“而且還能抓住不少老鼠,真是個好機會啊。”
澤井有一種很糟糕的感覺,現下的情況是,月司被千尋攔住,而他又被Gin堵住,那麼柯南那邊……只能讓茱蒂來了。
這麼想着的澤井就要按對講機的按鈕,但是Gin不會給他機會,Gin一擡手,直接送給他一顆子彈,澤井只能迅速拐彎,子彈擦過車皮,留下一道灰色的劃痕。澤井緊盯着Gin,額頭滑下一滴冷汗。他想要脫身卻又沒有辦法,一旦自己離開,這個人要麼去月司那邊,要麼去柯南那邊,這兩種情況他都不想看到。
情況遠比他想象得要糟糕。
“爲什麼你會在這裡?”
“因爲我在等你啊。”Gin囂張地大笑,“我倒是很想見識下讓Medoc那麼賞識的男人究竟是什麼模樣。
“能在Medoc手下逃跑,想必也有幾把刷子,不知道你和赤井秀一,哪個更讓人激動一點呢?”
澤井咬牙,右手扶住方向盤,左手藉着黑暗探到後座,拉出一把狙擊□□。無論如何,絕對要在這裡拖住Gin的腳步!
“你以爲我是那麼容易對付的傢伙嗎?”澤井微笑道,“你太低估我了。”
*
北原月司想起在他十四歲以前的種種過往。
很小的時候,他連路都走不穩的時候,就跟在千尋的後面,千尋的玩伴都叫他跟屁蟲。但是月司只知道拽着姐姐的衣角,用漂亮的大眼睛看着她。
只要千尋被這雙眼睛盯着,就會心軟,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都讓給他。
再大一點,千尋上了小學,而月司還在幼兒園,兩個人自然見不到面。月司總是不停地哭着找姐姐,連父母都沒有辦法讓他停止哭泣。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有一個溫柔的手拿着一張乾淨的手帕輕輕地拭去他的眼淚。月司擡頭,看到千尋認真而無奈的表情。
“不就是白天見不到嗎,怎麼這麼愛哭?”
再大一點,月司也上了小學,每天都開心地跟在千尋的後面,嘰嘰喳喳說他在班裡發生的事。但是千尋從來沒有露出不耐煩的表情,一次也沒有,每天都是很專注地聽着,時不時對月司微笑。
再然後,月司迷上了小提琴,自告奮勇要去學,千尋自然也會陪着他。可是,月司實在是沒有天賦,每次拉出來的琴聲,都是難聽無比。用黑臉老師的話來說,就是“魔音穿耳”。不過千尋倒是拉得像模像樣,月司大受打擊,一臉挫敗地模樣,嘟着嘴彆扭地側過頭不去看她。
千尋失笑,揉了揉月司的腦袋,說:“沒關係,你不用學了,以後姐姐拉給你聽好不好?”
月司的眼睛立刻迸射出喜悅的光彩:“好。”
那一年,千尋十歲,月司八歲。
本來以爲他們會這麼一直下去,直到父親的死,打破了他們的幻想。當月司看到太平間裡父親冰冷的屍體,覺得渾身的血液,也都凝成了冰。千尋在他身後抱着他,不停地說:“沒關係啊,以後都會好的。”
月司猛然推開了她。千尋這時候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月司已經長得比她還要高了。
“怎麼可能?我怎麼可能會原諒那個女人?”
千尋吃驚地看着他。
月司痛苦地蹲下身,捂住額頭喃喃:“我看到了……那個時候,媽媽偷偷換掉了爸爸的藥。都是我,沒有意識到……”
“已經過去了。”千尋的手搭上月司的肩膀安撫着他,卻被月司立刻甩開。月司雙目赤紅地瞪着她,嗓子發出一聲低沉的吼叫:“其實你也看到了對吧,爲什麼沒有任何反應?”
千尋爲難地回答:“媽媽……她是有苦衷的……”
“有什麼苦衷!殺死自己的丈夫,還說有苦衷?!”
“因爲爸爸是FBI——”
月司猛然站起身,重重推了千尋一把,她差點摔在地上。當千尋回過神來的時候,月司已經跑到門口,狠狠瞪着她:“我絕對不會原諒媽媽的!”
“等等,月司……”
月司突然猶豫了一下,朝她伸出手:“我們,我們一起走吧,離開媽媽。”
“不可能。”千尋搖了搖頭,嘆息了一聲:“你走吧,走得越遠越好。”
月司沒有多想,甩下千尋,立刻轉身逃出醫院。他逃出醫院的時候,正好撞上和父親的同伴,哭着說了事情的始末,那個同伴把月司帶到美國,於是月司走上了與父親相同的道路,成爲一名FBI搜查官。
當然,月司不知道的是,在他逃出醫院的時候,千尋痛苦地蹲在地上,捂着眼睛,淚水滾滾流下,就這麼一遍又一遍地說:“走吧,走吧,不要像我這樣,被黑暗侵蝕……”
月司更不知道的是,在他離開之後,千尋一個人在家裡拉了三天三夜的小提琴,就算手指被磨爛還是恍然不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