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白。
一片純白。
江戶川柯南的周身被一片永無止盡純白所籠罩,綿延望不到盡頭。他的心底升起一絲恐懼,這個空間無比詭譎,那純白好像有生命一般,將他籠罩住,似乎要把他同化。
不行,一定得要出去纔好!柯南立刻撒腿狂奔,雖然不知道這條路通向何方,可是絕對不能在那種地方坐以待斃。
不知跑了多久,周圍的景色還是沒有一點改變,仍然是綿延不斷的純白。小偵探已經變得很疲憊,步伐也慢了下來,不停地喘着粗氣,呼吸已經完全紊亂了。可是爲了逃脫這片詭譎的空間,他還是得要繼續跑下去。
眼前的景色已經有點花了,汗水不斷從小偵探的額頭上流下,整個人顯然已經到了極限。周圍的純白好像在獰笑一樣,有什麼奇怪的聲音傳入小偵探的耳朵裡,讓他立刻毛骨悚然起來。這到底是什麼鬼地方?爲何他一回神就會在這裡?小蘭呢?毛利叔叔呢?阿笠博士呢?灰原呢?還有少年偵探團呢?
獰笑聲越來越大了,柯南的心臟以極限的速度在跳動,好像要蹦出身體一樣。他深吸一口氣,用盡全身力氣加速,再度狂奔。這個時候,眼前出現了一抹光亮。
那抹光越來越亮,越來越大,小偵探一個躍步,離它近了一些。再一躍步,更近了。最終,小偵探整個人投入到那抹強光之中,被刺眼的光芒所籠罩——
他醒了。
柯南下意識坐起來,腦子裡一片迷茫,胸前傳來劇烈的疼痛。他緩緩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的胸前胳膊上插滿冰冷的橡膠管,旁邊的儀器突然發出幾陣奇怪的聲音。柯南再仔細一看,自己躺在一個病牀上,周圍是一片純白,面前的一扇大玻璃昭示着他此刻正處於隔離狀態。小偵探的大腦高速運轉,從身邊一堆高級儀器以及自身狀態推測出他現在是在ICU病房內。
小偵探慢慢擡頭,看到了在玻璃門外眼裡閃着淚花的小蘭。小蘭的嘴脣不停蠕動着,好像在說着什麼,雙手緊緊扒在玻璃上,身體不住顫抖。
柯南當即愣了一下,就這麼呆呆地和小蘭對視。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儀器發出的警報聲早就驚動了醫生,醫生給柯南仔細檢查了一下,微笑地對站在玻璃門外的小蘭和毛利小五郎說:“這孩子現在沒有什麼生命危險了,可以轉到普通病房,再過一段時間就能出院了。”
“太好了!”小蘭雙手緊握,一塊大石落到心底,擡頭朝病房裡發呆的柯南微笑了一下,繼續聽醫生說的注意事項。
而病牀上的柯南還是沒有回過神來,腦袋昏昏沉沉,一臉茫然。
*
柯南很快就被轉到普通病房,小蘭終於能夠接觸柯南,立刻把他抱在自己的懷裡,哭着說:“柯南,你終於醒了!你已經昏迷一個星期了,如果你再不醒來的話,就會……”
“小蘭姐姐,對不起。”柯南虛弱地說,語氣裡滿是疲憊。
胸口在劇烈的疼痛,這疼痛讓他想起之前發生的事情。
更想起了相田由希那張冰冷而無情的面孔,好像是要生生烙印在他腦海裡一般,那張面孔不斷浮現,還有那一聲聲冷笑,讓他幾欲崩潰。
還有月圓之夜的陰謀、鮮血、恐懼與絕望。
一星期前的那個晚上,爲了救出被由希綁走的灰原,江戶川柯南應約而至。在那個海灘上,他和那個一直以來隱藏在黑暗之中的Medoc終於面對面站立,小偵探也終於看清了那一直以來在暗中設計一切企圖對他不利的那張年輕的面孔。那個女孩子是那麼的聰明,看清了柯南的死角,並給予他致命一擊。只可惜,那一擊並沒能要了他的命。
江戶川柯南安靜地躺在病牀上,小蘭在他的身邊陪着他。柯南閉上眼睛,可是腦海裡源源不斷地浮出那個夜晚的場面,根本不得安眠。胸口的疼痛不斷地提醒着他,他是個失敗者,如果要深入組織,只有喪命的份兒。
因爲那個少女有着另外一個名字,Medoc。
Medoc,被譽爲能操控一切的神之子,被那位先生視爲自己的親生女兒一樣的人物。剛開始柯南知道這些對此還嗤之以鼻,但真正和她接觸過之後,柯南才發覺,他太小看這個和他年齡相仿的少女了。
冷血、絕情,剝去表面上冰冷卻善良的外衣,這纔是她的本質。
故意借用工藤優作的處女作《由希的事件簿》的女主角的名字,一點點接近柯南,一點點設圈套,看着柯南一點點走進去,時機一到拉動繩子,把柯南幾欲勒死。
這個少女還有另外一重身份,那就是柯南,哦不,工藤新一的孿生姐姐,柯南對此毫不知情。這個少女在剛出生的時候因爲那位先生的脅迫而被送到黑羽家撫養,在十年前,她七歲的時候被組織的人帶走加以培養,如今強勢迴歸,只爲了實現那位先生對工藤優作作出的承諾,那就是,拿走柯南的命。
昔日工藤優作發現了那位先生的存在,還極爲深入組織,那位先生爲了懲罰知道得太多的工藤優作,並不想取他的命,而是想讓他親眼看見他的子女手足相殘。
懲罰一個人,就是要讓他生不如死,這纔是上位者會採取的手段。
柯南無法開口對他的父親說,他剛剛和他的姐姐自相殘殺過了。胸口上的疼痛提醒着柯南那個冰冷的夜晚的絕望與慟哭,還有那透進骨髓的寒冷,被逼到無計可施的柯南,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相田由希漆黑而冰冷的槍口對準了自己,眼睜睜地看着那顆子彈貫穿自己的胸膛。
由於有一點偏差,剛好避開了他的心臟,纔沒有當場要了他的命。他的左肺被徹底打穿,若是搶救的時間再晚一點,就徹底救不回來了。就算做了手術,仍有生命危險。如果他再不醒來,就會成爲一個徹徹底底的植物人了。如果相田由希知道他江戶川柯南還活着會做何感想?還會再一次來殺他嗎?
對了,還有那天晚上被由希擄走的灰原,雖然相田由希明確說過她不會動灰原,可誰知道那個人會不會變卦?
畢竟相田由希的信譽還有待考究。
小偵探睜開眼睛,望向一旁藉着檯燈微弱的燈光看着雜誌的小蘭,虛弱地笑了一下:“小蘭姐姐,不用這麼陪着我,你回去休息吧,天已經黑了,太晚回去會很危險。”
有小蘭在身邊,柯南很難理清自己的頭緒,他想一個人好好冷靜一下。
“沒事,明天是週末,也不上課。”小蘭隨意回答道,“柯南纔是,這種時候就應該好好休息,是傷口疼得睡不着覺嗎?”
“不,不是。”雖然傷口無比疼痛,撕心裂肺的疼,可是這不是他無法入眠的原因。
小蘭奇怪地看着他,看到他眼裡的乞求,小蘭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最終她放下手裡的雜誌,深深嘆了一口氣,站起身,說:“真是拿你沒辦法,我先回去了,柯南要好好休息哦。”
小蘭走到門邊,眼神暗了一暗,眼眶裡蓄滿淚水,好像一動就要掉下一樣。她在門口停頓了一下,毅然走出病房,爲柯南帶上了門。然後她無力地靠在旁邊的牆上,擡頭望向雪白的天花板,忍住眼眶裡快要掉出來的淚水,喃喃道:
“新一……”
*
小蘭,對不起。
柯南雙眼緊閉,在被子底下的手死死抓着牀單,傷口依然是撕心裂肺的疼,可是在傷口的旁邊,一種鈍痛慢慢襲向四肢百骸,好像有一隻大手一樣抓住他的喉嚨,讓他快要窒息過去。
現在真的需要冷靜一下。
柯南一直閉着眼睛,偌大的病房裡只能聽得見他均勻的呼吸聲,窗外的白月光透過沒有拉上窗簾的窗戶照射在病牀上,銀白的月光均勻揮灑在柯南的身上,反射出微弱的光芒。夜深風大,吹得窗簾獵獵作響。突然,小偵探睜開了眼睛!
那雙眼睛裡的迷茫和徘徊已經斂去,取而代之的是自信以及堅決,那雙漆黑的瞳孔在月光的照射下竟然熠熠生輝。
小偵探的臉上慢慢露出一個自信的微笑,那笑容彷彿能夠穿透人心,突破一切阻礙直至真相盡頭。
他怎麼可能就此放棄對Medoc的追逐?不僅僅是爲了他自己,更是爲了灰原,爲了老爸老媽,爲了小蘭,爲了這個世界。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他江戶川柯南的字典裡沒有放棄這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