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的時侯,我們就知道,總會有終結。
同金毛獅王的正面交鋒卻並沒有如預期中來臨,竹喧和我,還有汪然準時出現在實驗大樓前,是向暉的突然出現打亂了她們原本週詳的計劃,自然使我堪堪避過這一劫。
汪然的眼珠子在向暉遠去後還直盯着人家的背影,隨即狐疑的掃過我,皮笑肉不笑的說:“親愛的葉子,要我說啊,爲這麼個大帥哥,挨頓揍也值了。”
我沒好氣的回道:“好啊,那你去吧。”
她一語驚人:“我對運動型的男生沒興趣。長這麼黑還穿這麼白,都快看不見臉了。”
我揉着笑疼的肚子,當然也不會忘記打趣她和昨晚她嘴裡蹦出的那個名字。
然後,我很滿意的看到她臉上迅的飄起了兩朵紅雲。
蕭赫,蕭赫,我記下了這個名字。
二天汪然就要返京,身爲死黨的我義不容辭的捨命陪君子,又翹了一整天的課,總之,有竹喧幫我擋着,應該不會出什麼岔子。
雲片糕,五香豆,牛肉脯,直到一大塑料兜都塞滿了上海的土特產,我才滿意的收了手。
依依不捨的送別汪然,回到學校的時候,時近半夜,校門已被鎖的嚴嚴實實,汪然這張烏鴉嘴,好的不靈壞的靈,看來今天要把我久未嘗試的“壁虎功”揮到極致了。
爲防止學校警衛把我當賊給抓了,我特意繞了一大圈選了一僻靜的角落,摩拳擦掌着就準備上牆。很幸運,像是有先見之明,今天的打扮恰好是適合登高和運動的闊腿牛仔褲及運動鞋。
手才搭上圍牆,身後傳來喧譁聲,我回頭一看,好傢伙,還成羣結隊的呢,看來這大半夜的同道中人還真不少。
“嗨,”人羣中一人朝我微笑兼打招呼,我眯着眼睛在昏暗的路燈下仔細辨認了好一會才認了出來,“嗨,”這算不算是冤家路窄?
我們還沒說上話,向暉身邊的狐朋狗友開始起鬨,“你小子,一腳踏兩船啊?”
我無語,直翻白眼,打聲招呼是極其平常的行爲,這向暉身邊的人怎麼都是這副德行,也難怪那徐雯婕和金毛獅王不分青紅皁白就來興師問罪了,物以類聚,人以羣分,這話一點都沒錯。
向暉不好意思的衝我笑了笑,“他們喝多了,你別放在心上。”
我聳了聳肩,我這張怎麼看也不夠格做三者的臉,怎麼就三番兩次的被人誤會呢?
見我不說話,向暉又問,“你也這麼晚?”
“是啊,”我輕聲回了句,“送一個朋友去火車站。”說完我直後悔的想咬了自己的舌頭,我幹嗎要向他彙報的那麼清楚?
他點點頭,“我們幾個也是因爲參加同學聚會才晚回來。”我迅的掃了他一眼,他也沒義務向我稟告行蹤。我疑惑的在那羣人裡看了又看,並沒有現徐雯婕的身影。
我指了指圍牆,“我先上去了,再遲的話,寢室大門也要上鎖了。”
“你準備翻牆進去?”他詫異的看着我,一臉的不可思議。
“對,”廢話,校門都鎖上了,除了這個我想不出其他的辦法。
他忽然放聲大笑,我莫名其妙的回看他,他笑了好一陣才停了下來,我有些惱怒了,大半夜的本姑娘沒空和你在這浪費時間。我轉過身去,不再理會他,暗自琢磨是不是要避開他另找處地方。
他強有力的手臂抓在了我的胳膊上,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向暉拉着我就跑,“我帶你去一個地方。”他的一口白牙在夜色中分外的亮眼,讓我聯想到某種牙膏廣告,“我們的目標是:沒有蛀牙。”我“噗哧”一聲就笑了出來,這次輪到他訝異的打量起我來。
我面上一紅,掩飾道:“你要帶我去哪?”
他朝前方不遠處努了努嘴,“到了就知道了。”他又繼續補充:“放心,不會賣了你的。”
我白了他一眼,側過頭正好對上他審視的目光,他明明是將我的小動作全看在了眼中,偏偏不露聲色。
又繞過了大半個校區後,我們停在了一處矮牆前,這裡也是學校的所在地,不知爲何牆頭卻比其他地方要矮了許多,而且,牆上還架了一座梯子。
我從來不知道學校還有這樣一處場所,這人,明顯就是投機倒把的典型,剛纔還好意思同我這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比較。
他先踏上梯子,站穩以後又跺了幾腳,才說道:“很結實,你上來吧。”他向我伸出手,我考慮了一下,還是沒有把手交給他。上去容易,可當我攀上牆頭時,卻爲了怎麼下去犯了難。
向暉蹲下身體,縱身一躍,瀟灑而輕鬆的落地,雙手抱胸揶揄的瞧着我,我吐了口氣,豁出去了,我學着他的樣子,總算是有驚無險,我擡頭驕傲的看向他,怎麼樣,別瞧不起人。
他淡淡一笑,走在前頭,這裡烏漆抹黑的,誰知道草叢裡會突然跳出什麼東西來,我急忙緊跟在他後面,剛纔的囂張氣焰頓時消失殆盡。
走到女生宿舍的時候,整個宿舍大樓已處於一片黑暗之中,就連底樓的管理處也是黑燈瞎火的,我暗叫一聲不好,校門上鎖的同時寢室大門也會鎖上,校門尚且可以爬牆進來,可是這宿舍大門,鋼筋鐵骨,上下連個縫隙都沒有,這要如何是好?我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這點。
我放下揹包,在裡頭翻了半天,一沒手機,二沒閒錢,除了一張飯卡外就只有一串鐺鐺作響的鑰匙。
我眼前一亮,這把小巧的銀色鑰匙不是聲樂社的鑰匙嗎,我將它在手心中掂了掂,運氣還不算壞,總算是不用流落街頭了。
校園裡的路燈忽明忽暗,走過林蔭道的時候我想起曾經和竹喧講過的鬼故事,心裡七上八下,手腳冰涼,原來我不過是隻紙老虎,只會欺負竹喧這類膽子比我更小的人。
摸進教學大樓,心裡的恐懼上升到極點,我找不到走道里的開關,只能憑着感覺一步一步的上了三樓,好不容易走到聲樂室門口,背後出了一身冷汗。黑暗中小心的對着鎖眼,乞求鑰匙不要掉到地上,終於在無數次的失敗後,門被我打開了。
手在牆壁上摸了好一會,“啪嗒”一聲,白幟燈亮了起來,突然的亮光讓我有些難以適應,我閉了閉眼,良久才睜開雙眼,享受久違的光明。
空氣中似乎瀰漫着淡淡的菸草味,我皺眉,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煙味,我奔過去打開了窗戶,情願寒風瑟瑟,也比受這尼古丁的毒害好。
合上門後,我找了張椅子坐下,稍稍喘了口氣,今夜這裡就是我的臨時居所了,好壞先撐過去再說。
眼角瞥到角落的黑板和那疊白的惹人厭的大海報,開始煩躁不安,我自己攬下的活,活該我倒黴。
唉聲嘆氣了一番,我認命的把黑板掛了起來,開始排版,高中時候也曾經賣過苦力,也沒有哪次像現在這樣心不甘情不願的。
向暉之前給我的那疊厚厚的資料,我倒是一直放在揹包裡,我粗粗掃了幾眼,有了大致的構思。我在黑板上比劃着,這是報名啓事,那裡是注意事項,接着就是去年十大歌手入圍和頒獎演出晚會情況……我不禁覺得好笑,搞的像是奧斯卡頒獎典禮,也太隆重了一些。
這個領獎的不就是向暉嗎,我從中間抽了一張出來,訝異的睜大了眼睛,一曲《分手總要在雨天》打動無數評委的心,榮登一的寶座,此報道來自校園狗仔隊,不,是校園記者團。
我嘴角微微扯動,沒想到這人還有這手絕活,難怪二年就坐上了學生會文藝部部長的位置,倒也不是浪得虛名。
我一手託着資料,另一手搭在黑板上,萬事開頭難,我就先從報頭畫起。剛用白色粉筆淡淡的打了個底稿,就聽見門外似乎有輕微的聲響。
我從桌子上抄了把美工刀,後悔剛纔一時大意竟然沒有把門反鎖上,要是真遭了賊,倒黴的可是我。門把手緩慢的轉動着,現在鎖門也來不及了,我咬咬牙,站到門背後,打算只要賊人一進入就先給他致命一擊。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是誰在裡面?”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我才鬆了口氣,人也放鬆下來,不過舉在手裡的美工刀還在簌簌抖。
向暉看到我的樣子先是愣了一下,然後脣邊的那抹笑容在慢慢放大。“有什麼好笑的,”我把刀子丟回到桌子上,又問道:“你怎麼也來了?”
“我和你的理由恐怕是一樣的,”他也把揹包扔到了桌上,站到我身邊,“你在寫板報了?”
“是啊,”我一邊回答手上也沒閒着,不一會兒一個手拿話筒的清秀女孩的形象就勾勒了出來,“能看懂嗎?”我不確定的問向暉,他仔細辨認了一會,“馬馬虎虎吧。”
我很想將手上的粉筆扔到他臉上,想了想還是忍了下來,我還要在聲樂社混下去呢,此人不能得罪。
我拿了單子往黑板上填字,向暉一直好整以暇的在一旁看着,絲毫沒有要幫忙的意思,我氣極卻也無奈。
我鼻子一癢,“阿嚏”一聲直接打在了板報上,“你感冒了?”向暉皺皺眉頭,從抽屜裡取出一盒康泰克送到我手中,我搖頭遞了回去,“不是感冒,粉筆灰過敏反應,一會就好。”說是這樣說,我的噴嚏接連不斷的打了出來。
“對不起,要是我早點知道就不讓你做這份工作了,”他扯扯我的衣服,“你去休息,剩下的我來搞定。”他把單子從我手中接了過去,有板有眼的抄寫起來。
我悠閒的坐了下來,現在輪到我無事一身輕了,如此看來,這人倒也不壞。看他忙忙碌碌我坐不住了,將一整張海報在桌子上平攤開,也是從版面開始設計,先確定下總體風格。我看了下手頭的幾篇宣傳詞,都是模仿國內各類歌唱大賽的廣告詞,不倫不類,實在是難以入眼。
我咬着筆桿考慮良久,算了,還是我自己寫一篇比較快,要是在校內徵集又不知要耽誤到猴年馬月。
我從揹包裡拿出筆記本,稍加思索,就開始動筆,才寫了幾行,就感覺文思枯竭,再難繼續下去,而上下眼皮開始打架,悄然襲來的睡意包裹住我,我不知不覺就閉上了眼睛,耳邊隱約傳來向暉的聲音,我已無心理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