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場景記憶再次出現晃動不穩的跡象，白色光團緩緩道：“停下吧。”
“請……請容許我再堅持一會。”扎佳聲音顫抖，卻滿是堅決之意。
“我已經有了決定，剩下的內容可以日後慢慢再看。現在累死你是巨大的損失。”
這顯然是有了合作意向，否則就是直接翻臉，一巴掌拍死兩個小雜魚，還何談日後。而這心勁兒一鬆，扎佳再維持不住靈魂交流，三人一起被彈回到現實世界，而時間上，卻也不過幾分鐘而已。
畢竟這透明顱骨的記憶，扎佳已經自己看過多次，有所篩選，閱覽效率極高，時間自然短。
被彈出的焦明呆愣片刻，這纔回神，一時竟是不知如何消化這龐大的信息量。直到面前兩個地下異族再次用本族語言私語起來，這才一個哆嗦。萬萬沒想到這位隆大人如此深明大義，而自己根本沒機會插嘴也便幫上忙，卻平白得知這種秘密信息，這不會是要滅口吧。
恰此時那位地下異族強者拿出一個任務終端開始擺弄，可沒多久便咧咧嘴，露出滿口尖利牙齒，將任務終端一把捏碎。
至此，被輕微爆響驚醒的焦明腦中有了思路。顯然他們現在有許多正事要忙，必須儘量降低存在感，並在他們想起自己這一茬之前跑路。至於獎賞之類的，實力懸殊且落在人家‘大炮射程範圍內’，還是不要作死去討要爲好。
那麼問題只剩下一個：怎麼在無人阻攔的情況下悄咪咪離開。
爬出去？簡直開玩笑。空間傳送？這附近的空間錨順杆密集得可以嚇死密集恐集中患者。
與此同時，這位名爲‘隆’的地下異族強者與周圍人交代了一句，一名九環立刻上前給那位六環翻譯催愈內臟。
接着，隆雙腿輕輕蹬地，整個身體便輕飄飄浮上半空，正是反向錨固聖魔海的技巧。在稍稍活動手臂之後，猛然發力，直飛衝進這扁球狀空間的頂部洞口。
毫無疑問，這洞口也便是之前地洞豎井的地步。
隨着連串爆響，無數金屬碎屑從這洞口掉了出來。焦明漸漸驚訝的張大嘴巴，一方面是聖魔海內難以置信的強大抽吸效果，另一方面則是這些碎屑，從圓弧尺寸判斷顯然是整扇的金屬閘門。
之前焦明親自試驗過，這東西的硬度難以想象，以鱷魚公爵的實力，也需要有所蓄勢才能一拳破開個可以過人的洞口。這位隆大人倒好，和捅破窗戶紙一樣不喘氣兒的破開出去，且是頂出五六米直徑的窟窿。
待這一連串的爆響聲遠去，變得隱隱約約，焦明剛把嘴巴合上。便又是一個站立不穩，差點摔倒。
九環之上有一招翻攪聖魔海的辦法，可以大幅減弱九環一下四系魔法能力的威力。如果說這種常見手段是颱風過境，尋常人還可以勉強站立，現在聖魔海內的動盪程度，大概就是‘大紅斑’的級別，一眨眼便已經不知被卷飛去了哪裡。
焦明爲了呼吸順暢，一直微弱的溝通水系魔法媒介。而只是這種程度的連通，便被聖魔海內的動盪之力反向打得站立不穩。這在平時那些尋常九環之上‘震懾全場’時，是從沒有過的。
而如此強大的一招，效果自然拔羣。上方金屬豎井內隱約傳來的打鬥聲音立刻停止，幾分鐘之後，人流源源不斷從這洞口出來。
這規規矩矩的樣子，讓焦明想起了中小學做完課間操後，整齊排隊走回教室的景象。
先是大地母神教一衆人類，接着是鳴峽城和藍蘑菇城的地下異族。前者百多人，後者算上八環也不過三百多。加在一起便相當於中小學八個大班級而已，幾分鐘便走過豎井出口。
之後是地下異族押解着矮人和綠袍。焦明撓撓頭髮，覺得這種鱗片顏色眼熟，然後恍然，不就是這些日子最熟悉的，灰石城地下異族常見的鱗片顏色。那位九環的城衛軍總頭子盧米提，也正是這個顏色。
而隨着這種鱗片顏色的地下異族源源不斷越來越多，粗略估計也有五六百，焦明終於漸漸咂摸出味道，灰石城城主這傢伙還留着後手。如此短的時間裡這些隊伍突然出現，絕無可能是從灰石城臨時調來，只可能是埋伏已久。
待上方入口再無人員出現，所有人類矮人和地下異族皆在中心平臺站好並各自治療傷勢，便是清算時間。
各方勢力的頭頭腦腦聚攏一小圈兒，中心自然是那位碾壓全場的隆大人。
焦明小心翼翼靠近鱷魚公爵。不遠處的爭吵對質，由於需要翻譯的幫助，一切更顯糟亂，所以開個小會也並無甚影響。首先報個平安，當然也領受了誇獎，然後苦起臉提醒道：
“岳父大人，現在大地母神教可以慶祝，恐怕還不是我們兩個可以慶祝的時候。”
“嗯……”鱷魚公爵只是一愣，便也反應過味道，渾身鬆弛的肌肉再度繃緊。這一路上也算是經歷的幾番苦戰，多有互相幫襯，特別是最後徹底陷入絕境的階段。相比於沒資格動手參戰的焦明，這份戰友之情已經在下意識中培養起來。
同時反手摸向腰間凝構物封裝球，裡面正是永生之秘的後半段。
焦明自然看明白意思，提醒道：“岳父大人，那位隆大人的厲害，您近距離體會，應該比我更清楚。而我能確信的告訴您，他已經徹底被大地母神的手段說服。若是起了衝突，我們萬萬討不了好處。
這個凝構物封裝球，如果瑪希扎大主教想兌現，便是我們啥也不說，他也會兌現。反之若是打算賴賬，我們現在說什麼也是沒用的。”
“嘿，這還真是憋屈。”鱷魚公爵輕嘆口氣。手上把玩圓球，心中則以類似‘大丈夫能屈能伸’的說法緩解情緒。轉念意識到問題的核心。“這透明顱骨究竟怎麼回事，隆大人怎麼幾分鐘就改變態度了？”
焦明抽抽嘴角，一時不知給出何種程度的回答。
若是全盤都說，首先短時間根本解釋不清。外面的現實空間可沒有靈魂交流那種高效率所產生的延時錯覺。另外，這裡面也有太多隱秘消息，放出去可能產生難以預料的後果，還是先自己琢磨清楚再講不遲。
若是說得太少則根本不能稱之爲回答。至於矇騙更是不可取，鱷魚公爵還遠沒糊塗，更是自己的依仗，不可輕忽。
“簡單來說，真貨就藏在那個六環翻譯的肚子裡，而他和冰蓮一樣可以進行靈魂溝通。至於透明顱骨——您也知道，和您家裡的一樣，裡面有些古古怪怪的記憶信息。而這一次，裡面的內容由六環翻譯的渠道，全盤告知了那位隆大人。”
恰此時，另一邊理清事實的高層會議終於告一段落。之前還牛嗶閃閃的藍蘑菇城城主，此時跪伏於地，抖如篩糠。
之前交手，鱷魚公爵已經確認這是位同級別的高手，只因爲浮空作戰不熟悉，這才吃了幾個悶虧。若是地面上公平對決，自己未必討得好處。而如此強者落入現在這般模樣，鱷魚公爵難免產生異樣感覺，沒了追問焦明的興趣，沉吟不語。
“岳父大人？”
“先看結果，其餘有空再聊。另外，空間傳送如何？”
“錨拴杆密集得不像話。另外您忘了，我們腳下就是核心聖地，也就是第二層西柯頓之壁，這已經不是錨拴杆的問題了。”
“就是說只能看戲並等吩咐了？”
焦明沉默以對。
翁婿二人這邊有了結果，另一邊卻生出變化。瑪希扎大主教居然攔住了打算殺人的隆大人，藉由翻譯張篇大論，最後另一位人類站到隆大人面前靜立不動。
旁人或許有點蒙，焦明卻立刻意識到，這又是一次靈魂交流。想想透明顱骨的真貨顯然不止三顆，那麼這人肚子裡說不定也是空的。而其本人，便是備選方案。
幾分鐘後，隆大人開始來回踱步，似在思考猶豫，目光在三位城主身上反覆逡巡。最終還是放過了藍蘑菇城城主，反而站到了灰石城城主面前，並對其伸出手。
灰石城城主一愣，扭頭與下屬交流，拿過一個盒子。打開並恭敬送上，彷彿端茶遞水的小廝。而盒子裡面，正是或整齊或破碎的銀色圓環。
隆大人只是揮揮手，三個完整的銀色圓環浮起並旋轉起來，一閃之間便魔術般嵌套在一起。接着是一陣精巧宏大卻又帶着幾分奇異感覺的空間波動出現。
焦明立刻意識到這和之前空間通道失控是一脈相承的技術路線，而且這次技術含量更高，最大程度溝通氣系魔法媒介仔細感應空間變化。
而另一邊，幾十個空間通道成型，一個個身形出現。人類方不明所以，地下異族高層卻是發出驚呼，這些身影居然正是城市聯盟的各個城主。
而這些突然出現的身影在看清周圍後，亦是難掩內心的驚訝，尾巴甩動中帶着難以抑制的顫抖。且不說這次不受控制的空間傳送是怎麼回事，只是和其他城主同時被‘拎’過來，便徹底打消反抗念頭。
心腹轉述道：“停止攻擊並解釋清楚爲何阻攔他們進入核心聖地，之後再詳談。”
“想得美。直接喊出來，就說人類是想破壞核心聖地，順便加強攻勢。”藍蘑菇城城主吩咐道。既然對方內心動搖，就更沒有和談的必要，只要壓力足夠，相信他們會自行鬧掰。
待這些無甚證據的空口白話喊出去，事情似乎出乎預料的順利。本是緩步推進的圓陣內部突然出現騷動，而甩過來的神之寵獸也大幅減少，斷後的強者顯然也出了問題。
藍蘑菇城城主大喜，趕緊下令放緩攻勢。若是迫於外部壓力，雙方領袖用鐵腕彈壓的辦法就糟糕了，等雙方打個差不多，再收拾殘局不遲。
隨着這邊聽令放緩攻勢，圓陣內部的戰鬥越演越烈。
首先是一個人類水系魔法戰士背部遭受重擊，鮮血狂灑中，揹包亦被劃破，露出裡面的透明顱骨。只遠遠看去，通透感便與之前不同。
藍蘑菇城城主的目光頓時被吸引，看着人類一方拼死保護這三個透明顱骨。而鳴峽城的叛徒部分在稍稍愣怔後，也專注攻擊這裡，畢竟之前幾次這東西引起的效果大家有目共睹。
接着是兩名地下異族相互糾纏着從側壁上脫離，嘶吼打鬥着掉下去。然後便是越來越多的人糾纏着離開側壁。
而圓陣中心，這三顆透明顱骨終於還是落入鳴峽城叛徒手中。後者開始大喊，表示以此作爲投誠的價碼，尋求一條出路。
人類和鳴峽城城主的少數心腹則拼命追殺，場面更爲混亂。
藍蘑菇城城主雖然驚喜，卻總覺得哪裡不太對，但還是命令下屬讓開一條路。知道又是幾組抱團糾纏毆打的人類和地下異族掉落下去，藍蘑菇城城主才猛然驚醒：有詐！下去的這二十人很可能有問題。
趕緊下令：“快追下去看看情況！”
心腹下屬瞬間也反應過來，招呼人手追下去。
這名心腹下屬招呼人手的動作，鳴峽城和大地母神教聯和隊伍自然看得到，明白情況暴露，行動立刻進入下一階段。
原本就是演戲的內鬥停止，隱隱分成前後的隊伍齊心合力向前衝。且藉着之前的假動作，圓陣也變成了三角箭頭的衝鋒陣型，再加上阻攔部隊還在執行之前一個‘讓路’的任務，讓突進更爲順利。
最後，由於加速前進，不必理會後面慢慢爬的神之寵獸。鱷魚公爵和鳴峽城城主這兩個最強者又來到隊伍最前方，全力爆發。浮在半空且身披黑色凝構物盔甲的鱷魚公爵立刻成爲全場最耀眼的存在。
藍蘑菇城城主惡狠狠的甩甩尾巴，已經完全明白中計。整個謀劃並不複雜，無非是詐降加上透明顱骨吸引眼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