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器生來就是爲了殺戮,這道理我早就明白,只是矯情自欺欺人裝糊塗。”焦明呆了呆之後,見春雨不似開玩笑,立刻檢討,“現在已經想通沒事了,會好好工作的。所以去戰場還是免了吧。”
“如果你不能回家,還是適應這個世界比較好。”春雨壓低聲音,不想讓周圍的僕從們聽到隻言片語。她雖然沒有冰蓮知道的詳細,卻也對焦明並非來自本界猜到九成。
“道理是這樣沒錯,但講講道理就能克服心理上的障礙,哪裡有這種好事。”
“確實。”春雨輕嗯一聲,想起過往與焦明打交道的經驗,眼神一亮有了主意,“雖然你不想去,但是不是與我練劍的瘋子可是早就想上戰場了,到時候他看到自己的新玩具全部消失,是必然跟去的。你覺得呢?”
焦明苦笑承認,“必然如此。”
“所以既然逃不掉,還是‘躺下來享受’吧!”春雨哈哈一笑。
“你咋不和瘋子學幾句好話?”被這句話套用在身,焦明渾身難受,卻猶自辯解:“大不了每天傳送來回便是,做個盆栽式的小型藤蔓法陣,簡單有效。”
取巧的說服方案失敗,伊思雖未放棄,卻一時想不到好的說辭,嬌哼一聲,“戰爭永遠存在且終有一天落在你頭上,逃跑是沒有用的。”
“那只是逃得不夠快,不夠遠。”焦明所依仗的自然是瞬發爐石技術,且因銀色圓環加持,很難被其他氣系魔法師打斷。
“總有你不能逃避的戰場,家業或是親人。”
“以這個小小的領地爲例,親人朋友心腹可以一併帶走,家業可以重建。若是不爽,還可以十倍百倍的報復回來,氣系水系雙天賦發起狠來,誰都要脫層皮。”
“既然如此,爲何要等不幸發生再‘發狠’,以強大的實力牢牢守護住這一切豈不更穩妥?”春雨越說越是起勁,聲音也越是高昂,似乎辯論之中也將心中的疑惑解開。接着注意到這略微的失禮,收斂情緒,溫言勸解:“動盪一起,不確定因素太多,家業且不論,重視的人死了就真的無法挽回。而且你的雙天賦,說實話連我都有些羨慕,瘋子人格將氣系魔法應用進打鬥中的時候,即使差兩環,也足夠讓我手忙腳亂疲於應付。”
“還是那句話。道理是這樣沒錯,但講講道理就能克服心理上的障礙,哪裡有這種好事。”焦明將這句話苦笑重複一遍,心中卻也是微微一動。但緊接着便在記憶中找到這熟悉的振奮感都發生在什麼時候:每學期開學。
修煉魔法,亦是和學習工作一樣,需要克服人自身的惰性。若是明白道理,就可以刻苦勤奮的工作學習,哪裡還有‘學渣’二字。特別是在缺乏激勵反饋的情況下,能夠一條道走到黑撞破南牆者,皆是心志堅毅或者說一種正向的偏執狂,但很可惜,大多數人並不是這樣,也完全無法這樣。
焦明思緒紛亂間,春雨又嘮叨了一些什麼便沒有入耳,接着哼哈答應幾聲接上話茬,然後表示親臨戰場觀摩一事自己會考慮的,便將話題岔開。
不過相比於焦明的消極應對,還有春雨的平常以待,伊思則跟磕了藥一樣興奮。自接到新軍出戰的消息起,便將名下幾個廠子的經營全部交給下屬幕僚與新婚小丈夫,自己則把全部精力放在軍事訓練上,不僅一本沉默者人格編寫的士兵操典時刻不離身,還有另外幾本紅山王國關於戰爭的書籍。
焦明對此種表現只能以一句‘你開心就好’去敷衍,同時用於春雨談話中重新振奮的精神,一方面專心狠抓兵工廠的生產,一方面每晚在瘋子人格醒來前與春雨過幾招。不奢望戰技有多大提高,至少萬一在戰場上接管身體,不至於慌亂間忘記傳送而冤死。
很快出徵的日子到來,一艘巨大的浮空飛艇停泊在領主府上空,兩個電梯一樣的裝卸平臺生生降降,不僅將一排二排一百人的新軍運上飛艇,由鱷魚領魔法戰士組成的第三排也一樣。焦明站在屋頂看着這一幕,心中思緒複雜難言,最終還是決定跟去。
先是吩咐蘿花通知衆人開會並從多有備份的魔法藤蔓盆栽中挑出一個長勢最旺的,接着去法師塔向艾米麗師傅辭行並委託照顧領地。
“你小子的氣系魔法水平我還不知道?你這跟生離死別似的蒙誰呢?”
焦明勉強呵呵一笑,道出心中思慮:“此番上陣,我個人確實危險不高。但打算以空間傳送之法盡力保全戰士的性命,不能浪費精力隨便傳送回領地,以達到最大效用。所以這邊若有狀況,只是請您力挺蝶噠一二。”
“這更危險!”艾米麗站起身急聲道,但見焦明平靜坦然的樣子,輕嘆一聲道:“吃到魔法反制的後果你必然清楚,我也懶得多費脣舌,你自己小心吧,希望你回來的時候還可以溝通氣系魔法媒介。”
“借您吉言。”
若是傳送焦明自身,熟練之下問題不大,但傳送的是旁人,就有些難以預料。即使事先交代,傷員在懵逼之下很可能以爲這是敵人魔法攻擊而極力抵抗,另一方面周圍也必然有其他殺傷性氣系魔法的干擾。那麼必然花費更多的時間卻建立維繫並穩固這個傳送魔法。
而戰場之上雖然情況紛亂混雜,如此建立維繫並穩固一個能過人的空間通道在敵方氣系魔法師看來簡直再顯眼不過,這種行爲說是一種‘無視的羞辱’也不爲過,所以一定會近乎本能的去幹擾。兩三次之後,更會憋着勁進行法術反制,其後果不必多說。
待焦明從艾米麗師傅處離開,領地內剩餘的中上層已經齊聚領主府大餐廳。而焦明開門見山,言明自己離開後一切問題全權由蝶噠處理,又在暗中用手給蝶噠比了一個發電報的姿勢。如此簡單安排過後,焦明審視一圈,與幾個新來的中環魔法師對視片刻,最後幫蝶噠震懾一下,然後高聲說出紅山王國出征的套話:“若無它事稟告,就請諸位等待王國凱旋的消息。”
衆人齊聲應和一句,焦明只聽懂個大概,畢竟這是不久前從蝶噠口中學來的,能說個囫圇不鬧笑話便僥倖了。
接着焦明本是想省幾步路順便耍個帥,與捧着捧着盆栽回來的蘿花直接傳送上飛艇,但剛一溝通氣系魔法媒介,便被鍊鐵廠挖礦部的主管提醒不可,理由則是飛艇上氣系魔法法陣交錯佈置,此舉恐怕造成飛艇癱瘓。
“這玩意這麼脆的嗎?”焦明質疑,記得當初南下的時候,被三艘稍小的浮空飛艇追得和狗一樣,若是早知如此,用氣系魔法干擾一下豈不省事。
這位新來的主管面顯尷尬之色,支吾幾聲不回答,而其他人類似的怪異表情讓焦明意識到是自己露怯,問出了大家都明白的事情。本就因戰爭而不大好的心情更糟三分,焦明甚至懶得尷尬地問詢究竟,只是擺擺手散會,帶着蘿花向升降臺走去。
浮空飛艇這玩意焦明捱過它的轟炸,也在藍蟒王國高級魔法學院送送灰袍學員奔赴北方戰場的時候近距離見過,卻從未親自進來逛逛。這次雖然心情不高,但也不想錯過機會,直奔空間魔法波動最強烈的艙體上層而去,然後吃了個閉門羹,即使拿出新獲得的子爵身份也沒用。
掃興之餘,焦明只能在一個猜測大概是二副的人帶領下,將能逛的地方走一走。這個比過往所見更大兩圈的浮空飛艇整體亦是橄欖型,分爲三層,主體皆是金屬結構,不難想象在原本天價金屬的情況下,擁有一個這玩意完全是一個國家實力的象徵。
最上層艙室內是不能參觀的超大型浮空法陣,佔用整個浮空飛艇近六成的體積。下兩層中段只是乘務用,結構簡單空間緊湊,佈置大體和地球的長途公交車差不多,坐着三個排的士兵。下兩層前後兩個艙室分別是頭部和尾部動力室,內中法陣協同負責飛艇的前進和控制方向,由於技術含量不高,允許參觀。但只看了一眼,焦明便沒了興趣,並覺得這疑似二副的傢伙人挺誠實。
最後,在頭部動力室的前上方艦橋內,焦明結束了參觀之旅並看到微笑着等待的春雨和伊思兩女,前者嘆道:“你這人真是不痛快,這幾天多次勸你也是拒絕,到頭來還是不乖乖上船來。”
焦明扯扯嘴角,另起話題詢問這艘飛艇的行程安排。伊思則是簡短回答,目標某某軍寨,卸完人就撤。
“距離前線多遠?”
“那裡並沒有嚴格意義上的戰線。”伊思解釋一句,接着抱怨道:“想跟來就早說,也好提前跟我們一起做些功課,現在我可沒工夫給你介紹詳情。這是資料,自己去看。”
焦明接過翻開,滿篇紅山王國語,不動聲色的淡然道:“另外,蝶噠被我留在領地,這翻譯工作還得拜託你了。”
“當然可以……嗯,等等。”伊思順口答應,卻立刻意識到情況不對,剛想反口,卻已經被剛遞出的資料塞滿視野,耳中則是焦明關於信守承諾的擠兌之言。伊思當然不滿並尋找託詞藉口,不想春雨倒戈過去,幫着焦明一起徹底將這個承諾坐實,無奈之下只好從了。
雖然答應下來,但女人可是記仇的動物,在介紹作戰資料的過程中,伊思多次明暗貶損焦明的紅山王國語水平,並在焦明提出不切實際建議想法的時候嘲諷這份幼稚無知。焦明呵呵笑着捏鼻子忍了。
魔法師協會治下的王國聯合,還有另外兩個神權國是三分整個大陸的勢力,但三者之間還存在諸多大大小小留作緩衝的土地。畢竟在這個大地表層不存在礦產資源和石油煤炭的世界,並沒有什麼絕對的必爭之地。只有利於灌溉的肥沃平原、卡住陸路貿易的山道礙口和水路航線焦點存在一定價值。而後兩者也在基諾大師研發出永固型空間傳送法陣之後價值大降,至少在王國聯合這邊如此。
而此次的戰爭地點便是位於紅山王國、大地母神教神權國、有爭議的緩衝地帶三方交界處的一個熱帶叢林山道礙口,而敵人則是緩衝帶裡面的土皇帝,且不用問,自然是更傾向於大地母神教的那種。
待這番背景資料說完,算算時間不過兩個小時而已,但焦明卻有一種上了一整天英語課的感覺。而當具體作戰計劃等等東西講完,焦明只覺還是死了比較好。
其實這份資料十分概括,撈乾的講完全用不上這麼多時間,但焦明卻對此方世界魔法師的戰爭缺乏常識,自然要東問西問,再加上一些關於單詞和語法的問題,也難怪焦明有上英語課的感覺,這根本是將一篇上萬字的‘閱讀理解大題’掰開揉碎的講了一遍。
當焦明望着舷窗外風景並整理腦內諸多新信息的時候,卻看到另一條小許多的飛艇從遠方出現,上面紅山王國王室標誌的塗裝表明身份,想來這就該是從清水城出發並載着鱷魚公爵等人的那一艘了。
待雙方靠的近了,焦明卻發現了兩艘飛艇在外表新舊上的巨大差別,堪比新入手的跑車和在兩年沒洗的舊大巴。而當焦明講這個想法說給伊思聽的時候,卻也得到了肯定的回答:着一艘確實十幾年沒仔細清洗外殼,而對面那一艘是金屬降價後新買的。
“你是說十幾年沒洗?”
“你又少見多怪。”伊思翻個白眼,但還是耐心解釋:“浮空飛艇這玩意上升下降特別困難,請七環以上的氣系魔法師在面外浮空清洗又太貴,加上也不影響使用,所以只在微風下雨的時候衝一衝就算。”
“厲害。”焦明對這種懶讚歎一句,接着質疑道:“上升下降再困難,也又遇到暴風雨的時候吧?這玩意明顯扛不住那種極端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