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

雲沫看燕璃的時候,燕璃的視線也正瞟過來。

兩人隔着距離,視線在半空中相交,相視而笑,旋即,默契的將視線移開,沒引起任何人注意。

小皇帝燕恪,姬太后走到最高的廊亭中坐下,燕璃則走到羣臣之首的位置,一襲黑袍傾瀉而下,慵懶高貴的靠在椅子上。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太后娘娘千歲千歲千歲。”宮宴開始,羣臣及家眷紛紛起身,對着高處的小皇帝,姬太后行禮問安。

雲沫牽起雲曉童,學周圍人動作。

燕璃身爲攝政王叔,得了燕恪的特許,不必行大禮,衆人紛紛跪地,他起身,視線瞟向高臺處,微微頷首,表示性的行過君臣之禮,姬太后心裡不滿,也拿他沒有辦法。

“平身。”底下跪了一片,燕恪擡了擡手,示意衆人起身。

底下衆人隨他的動作站起身來,雲沫理了理裙子,也趕緊拉着雲曉童從地上起來。

雖然她還不太顯懷,但是,這跪下去,身子還是有些沉重。

“孃親,你小心些。”雲曉童見她動作吃力,趕緊湊上自己的小身子,扶了她一把。

小豆丁如此懂事,雲沫心裡流淌着暖意,撐着他的小身子,立直身子。

年宴與雲沫想象的差不離,吃吃喝喝,欣賞歌舞,幾場歌舞之後,底下羣臣及誥命夫人向坐上的小皇帝,姬太后賀歲。

“永定王府老王爺攜世子前來向皇上,太后娘娘賀歲。”剛開宴片刻,又一聲尖銳嘹亮的太監嗓音從御花園外傳來。

通稟聲落下,只見一位錦衣華服,容顏莊重的老者攜同一位出塵絕世的公子走進了御花園。

“那位就是永定王府的世子?天啦,也長得太英俊了。”

“不是說,永定王府的世子雙腿殘疾嗎?”

“是啊,我也聽說了,永定王府的世子不但雙腿殘疾,而且,還患有嚴重的咳喘之症,身子骨弱得跟病貓似的,正是因此,永定王府的老王爺纔將世子送到偏遠的鄉下養病。”

“難道,永定王府世子的病好了。”

四座議論紛紛,頃刻之間,永定王府的世子成了衆人矚目的焦點,就連雲清荷,雲天嬌姐妹的倆的視線也瞟了過去。

“二姐姐,見過永定王府世子的人都說,永定王府世子容顏絕世,長得跟仙人一樣,以前,我還不信,現在一見,果然如此。”雲天嬌湊到雲清荷身邊,低聲耳語,說話的功夫,只見她臉上浮出了羞澀的紅暈,心中小鹿亂撞。

“三妹妹,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休要胡言亂語。”雲清荷趕緊阻止雲天嬌繼續往下說,生怕雲沫聽到剛纔的話,她拿眼神瞅了雲沫幾眼,見雲沫神態如常,這纔將視線撤了回來。

“孃親,你快看,是荀叔叔。”雲曉童坐在座位上激動不已。

雲沫盯着荀澈隨永定王府的老王爺朝最高的廊亭前走去。

她早猜到,荀澈是世家子弟,出生不凡,沒想到,他竟然有這麼個驚人的身份,永定王府的世子。

荀澈眼眸微微轉動,在宴席上尋到雲沫母子的身影。

雲沫感覺荀澈的視線瞟來,眼神閃爍了一下,有些不知所措。

畢竟,他們之間的誤會還未解除,她不知道,荀澈是否還拿她當朋友。

兩人的視線相交,倉促之下,雲沫微微勾起脣角,對他淡淡的笑了笑,荀澈盯着她脣角泛起的笑容,也對她輕輕勾起脣角。

雲沫見荀澈還笑得跟以前一樣溫潤如玉,心裡的糾結,稍微放了放。

阿澈,應該還當她是朋友吧。

荀澈快速與雲沫對視了一眼,將視線移到雲曉童那邊,旋即,將視線收了回來,看向高處。

“老臣參見皇上,太后娘娘。”永定老王爺走到最高的廊亭前,對着座上的小皇帝,姬太后行禮。

荀澈緊跟他動作。

“平身。”燕恪往荀澈身上掃了一眼,淡淡道:“荀老王爺,世子身子得已康健,真是可喜可賀。”

“澈兒能夠康復,這都是受皇上鴻福庇佑。”永定老王爺站起身,朝燕恪揖了揖。

姬太后不動聲色,視線在荀澈的身上停留了半分鐘的時間,一雙鳳目微眯着,眼波深沉,看不清她在想什麼。

姬宏,姬權盯着荀澈正常人般出現在年宴上,心中甚是不快。

兩人不約而同在心裡冷哼,沒想到,永定王府的那根病秧子,竟然好了。

永定王府屬於保皇派,世代只捍衛皇權,姬太后想垂簾聽政,姬宏,姬權想謀奪大燕政權,自然就與永定王府對上,原本,永定王府人丁凋零,三代人,只剩下一位年過半百的老王爺,一位雙腿殘疾,身患咳疾的世子,永定老王爺爲了給孫兒治病,無心政務,是以,姬太后,姬宏,姬全,打心眼裡認爲,永定王府早晚沒落,從來沒將永定王府放在心上,沒想到,幾乎快被人遺忘的永定王世子,竟然痊癒了。

“宮宴已經開始了,荀老王爺,請快入座。”姬太后心裡有所不悅,但是,臉上卻看不出一絲不悅的情緒,一雙鳳目盯着永定老王爺與荀澈,眼波含笑,一副母儀天下之態。

永定老王爺將視線移向姬太后,微微頷首,恭敬道:“多謝太后娘娘。”

語畢,攜同荀澈去永定王府的位置。

接下來,又是兩場歌舞,雲沫吃了好些糕點,吃飽喝足,坐在位置上,有些打瞌睡,歌舞再好,她也無心欣賞。

雲曉童摸着圓鼓鼓的肚子,一隻手撐着下巴,與雲沫一樣百無聊奈。

其他人是來參加宮宴的,他們娘倆是來吃吃喝喝,外加打瞌睡,打完瞌睡,打道回府。

“太后姑媽,瑤兒最近新學了支舞,不如讓瑤兒出去獻舞,給宴會增加一點氣氛,也給太后姑媽找點樂子。”姬瑤突然靠到姬太后的身邊。

她在姬太后身邊柔柔說話,眼神時不時地瞟向燕恪,一雙杏花目中,不光流轉。

燕恪根本沒往她那邊看,咕咚灌了一口酒下肚,挑了挑眼角,眼神往雲曉童的方向瞟去。

這個小東西,進京了,也不通知他一聲。

姬瑤順着他的視線看去,目光正好落在雲沫那邊,氣得她在袖下握了握拳。

一個偷過男人,生過孩子的老女人,憑什麼跟她比。

雲沫躺着中槍。

“好啊。”姬太后點頭,眼神憐愛的看着姬瑤,“姑媽好久沒欣賞過瑤兒的舞蹈了,除了瑤兒外,其他貴女都可以上前獻藝,正好給年宴添些喜氣。”

片刻後,姬瑤換了身舞衣,第一個隆重出場。

只見她髮髻高束,着了一襲簡單利落的衣裙,雙手執劍,在衆人矚目之下,一個劍舞的動作拔地而起,風雪中,衣袂飄飄,細看之下,眉宇之間倒真有幾分英氣。

雲沫坐在位置上,手裡端了盞溫熱的湯,視線瞟向前方,饒有興致的盯着姬瑤在雪地裡翩然起舞。

不得不說,姬瑤很聰明,很會挑衣服,知道什麼最適合自己。

那一襲簡單的紅色衣裙,恰到好處的勾勒出她纖細玲瓏的身段,再配合行雲流水般的劍舞動作,讓她整個人猶如一隻翩舞在雪中的蝴蝶,驚豔四座,頃刻,吸引了衆人的目光。

雲沫不得不承認,姬瑤這套劍舞比剛纔的舞姬跳得好多了,就連她都多看了幾眼。

一舞罷,四座掌聲譁然,雲沫大飽眼福一頓,也跟着拍了拍手,大聲叫好。

姬瑤站在宴席中央,聽着四座響起的掌聲,俏臉高揚,猶如一隻高傲的孔雀。

“姑媽,瑤兒聽說安平縣主才貌出衆,能否請姑媽恩准,讓安平縣主出來獻舞。”姬瑤領受了四周傾慕,讚美的目光,挑了挑眼角,往雲沫在的位置斜斜睨了一眼,眼神挑釁。

雲沫收到她挑釁的眼神,心中一萬匹草泥馬奔過。

她來赴宴,只負責吃吃喝喝,獻舞這種技術活,也得她會。

姬瑤話落,姬太后視線瞟來,雲沫頭皮發緊,她能說,她不想去嗎?若非要她上場,她只會跳騎馬舞。

“安平縣主……”

姬太后正開口,話纔開了個頭,就被燕璃霸道的截斷,燕璃截斷姬太后的話,眼神犀利一轉,寒冷如冰的視線瞟向姬瑤,與此同時,重重的威壓鋪天蓋地的一起壓向姬瑤。

姬瑤在他的視線之下,身子不受控制的哆嗦了一下。

“姬小姐,本王未來的王妃身份何等尊貴,你一個小小的戶部尚書之女,想讓本王的王妃出來獻舞,你覺得,你的面子有這麼大嗎?”對無關緊要的人,攝政王千歲說話向來不給情面,一句話,拍拍的打在姬瑤的臉上。

姬瑤羞憤交加,俏臉爆紅,憋着滿腔的委屈,不敢反駁一句,咬脣站在宴席中央,柔弱可憐。

姬太后,姬宏,姬權的臉色同樣不好看,三人不約而同的緊皺着眉頭。

燕璃剛纔的話,不僅啪啪打了姬瑤的臉,更是羞辱整個姬家。

“攝政王,瑤兒不過是羨慕安平縣主的才華,才懇請哀家讓安平縣主出來獻舞。”姬太后顰眉看向燕璃,“你這般說,不理解的人,還以爲安平縣主是空有美貌,實則上不得檯面。”

她瞥了燕璃一眼後,將視線移向雲沫的方向,眼神凌厲。

雲沫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神態如常,毫不怯場的迎接姬太后的視線。

今日,她可算見識了這位大燕最尊貴的女人,哼,這個女人不愧是一國太后,心機深沉,字字珠璣,燕璃若再幫她說話,就等於當衆承認她空有美貌,實則上不得檯面,她雖對這些說辭無所謂,但是,臉面上頂着攝政王府的名聲,絕對不能連累燕璃的名聲。

姬太后盯着雲沫,所有賓客的視線都朝雲沫這邊看來,頃刻間,雲沫母子倆成了整場宴席的焦點。

荀澈擔心的目光落在雲沫的身上。

雲清荷,雲天嬌,柳氏暗暗幸災樂禍,得罪姬瑤,本來就已經惹上了姬家,這下,連太后娘娘都惹了,雲沫這賤人死定了。

燕璃輕抿着的薄脣動了動,正想與姬太后脣槍舌戰,雲曉童搶先一步開口。

“太后娘娘,我孃親身體不適,這位漂亮姑姑想讓我孃親獻舞,我可以代替。”他說話間,顰眉瞟了姬瑤一眼。

那顰眉的動作幾乎與燕璃一模一樣。

小小的身影,如青松一般,筆直傲立的站在宴席之上,揚臉對着姬太后的方向,年紀雖小,但是,一身氣勢不弱。

姬太后原本是盯着雲沫的,聽到雲曉童說話,她將視線往雲沫旁邊挪了挪,當注意到雲曉童的剎那,她整個人顫抖了一下,猶遭電擊,一臉的不可思議。

這個孩子,怎生得與燕璃小時候一模一樣。

雲沫沒有出言阻止,燕璃也沒有做聲。

雲曉童不像別的小孩,沒有把握的事,不會亂開口。

“童童,坐下來,不準胡鬧。”雲瀚城板下一張老臉,眼神不悅的射向雲曉童,他本來就不喜歡雲曉童,此刻就更是不喜了,雲曉童這般站出來說話,一則,他害怕雲曉童觸怒鳳顏,給昌平侯府遭惹麻煩,二則,雲曉童這般站出來,吸引了衆人的視線,同時,也讓衆人響起了六年前的事。

“你一個小男孩,獻什麼舞。”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他幾乎是用吼的。

“昌平侯爺,恭喜啊,外孫都長這麼大了。”

“這孩子爹是誰,知道了嗎?”

“沒想到,安平縣主六年前偷人生的孩子,竟生得如此俊俏。”

雲瀚城話落,他周圍議論聲紛紛,那些與昌平侯府對立的人,議論得更是起勁,宴席上,頓時炸開鍋。

六年前的事情再度被翻出來,雲瀚城覺得臉上無光,一張老臉忽青乍紅,磨牙瞪了雲曉童一眼,再冷掃向雲沫。

雲沫覺察到雲瀚城不悅的視線,脣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冷笑。

這就是前身的渣爹,若不是爲了雲逸凡,她真懶得踏進昌平侯府半步。

“孩子的爹是本王。”議論聲傳到燕璃這邊,燕璃劍眉聚攏,憤然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眼神凌厲的射向宴席,害怕衆人聽得不清楚,他眼眸一轉,再說清楚些,“本王就是你們所說的那個姦夫。”

此話落,議論聲戛然而止,不過眨眼的功夫,宴席上悄無聲息,靜謐得掉跟針在地上,都能聽到聲音。

幾乎所有人都感到震驚,不可思議,六年前,與安平縣主苟且的人,竟然是攝政王千歲,衆人震驚之餘,纔想起,仔細打量雲曉童一番,這才發現,那張小小的臉蛋,真的與攝政王千歲很像,尤其是眉毛與眼睛。

雲瀚城震驚了,之前,燕璃喚雲曉童兒子,他只當燕璃收了雲曉童做義子,卻沒想過,雲曉童竟然真的是燕璃的種。

柳氏,雲清荷,雲天嬌震驚了,除了震驚,三人心中很是不爽。

世人眼中的野種,搖身一變,竟然成了攝政王千歲的長子,這如何不令她們憋悶,雲沫生了攝政王的長子,嫁進攝政王府,且不是更有地位。

雲清荷,雲天嬌怎麼都想不通,六年前的事,是她們倆設計的,雲沫怎麼就爬上了攝政王的牀,尤其是雲清荷,氣得在袖子下握了握拳。

“那是……昌平侯府大小姐,雲沫?”一道男聲響起。

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寧國侯世子北宮駿。

他因娶了又老又醜的徐氏,近來這段時間,情緒一直悶悶不樂,進宮赴宴,也只是閉着耳朵,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低頭飲酒,此刻,雲沫被人議論,再加上攝政王千歲爆出的猛料,他這纔將手裡的酒杯稍稍放了放,視線隨衆人看向雲沫。

乍一眼看見雲沫,他覺得好生熟悉。

“怎麼,寧國侯世子竟連安平縣主都認不出來了?六年前,安平縣主可是對寧國侯世子你情深意重,非寧國侯世子你不嫁。”北宮駿話落,他身旁的公子哥立即低聲湊過來,“莫非是徐氏太過彪悍,令寧國侯世子你心力交瘁,一時眼花,沒認出安平縣主。”

前陣子,北宮駿迎娶皇帝乳孃徐氏之事,一度成了京城的笑話,酒樓茶館,大街小巷,到處都是議論這件事的。

北宮駿心裡噁心徐氏,卻又不能將徐氏怎樣,氣得待在寧國侯府,半個月沒敢出來,北宮儀上朝,更是被同僚取笑。

“寧國侯世子,依本公子看,安平縣主可比徐氏漂亮不止千百倍,你捨棄安平縣主,娶徐氏,真是不理智。”那公子哥嫌北宮駿不夠頹廢,繼續往他傷口上撒鹽。

“趙兄,你這話要是讓攝政王聽見,後果會怎樣……”北宮駿氣得在袖下握拳,仰頭,一口清酒灌下肚,冷瞟了身旁的公子哥一眼。

身旁的公子哥臉色一白,識趣的閉上嘴巴。

北宮駿一邊飲酒,一邊回味着燕璃的話,還同時拿眼睛瞅着雲沫。

現在的雲沫,就如同一朵空谷幽蘭,就算素衣簡裝,靜靜的坐在那裡,也美得令人移不開視線。

北宮駿盯了幾眼,頓時被吸引。

沒想到,當年他最看不上眼的女子,六年之後,竟然出落得如此絕世動人。

細細回味燕璃的話之後,他恍然發現,自己好像被誆了。

難怪,他拿着那枚金剛夜明珠上攝政王府,請攝政王出現向皇上求情,取消他與徐氏的婚約,一點消息都沒有,原來,原來竟是這樣……

他晃了晃手裡的酒,轉動眼眸,盯了雲沫幾眼,將視線移到燕璃那邊。

這兩個人早就搞在一起了,拿他當傻子騙,想到這裡,他那隻藏於袖下的手,又握成了拳頭,氣得一口牙磨得咯吱作響。

徐氏在女賓區這邊,她揚起一張老臉,看向北宮駿那邊,這一看,正好看見北宮駿將雲沫盯着,氣得她恨不得立馬衝過去,一把擰起北宮駿的耳朵。

這個吃着碗裡,惦記鍋裡的臭男人,給她等着。

北宮駿感覺一道狠辣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跟着感覺尋找,正撞上徐氏不善的視線掃來,兩人的視線在半空相交,徐氏眼神裡帶着濃濃的警告。

徐氏不僅有小皇帝撐腰,身邊還跟着幾個十分厲害的丫鬟,加之,徐氏本身彪悍無比,嫁進寧國侯府,硬是將寧國侯府上下攪得天翻地覆,不僅北宮駿敬她一尺,就連北宮儀都怕她三分。

北宮駿咕咚嚥了口唾沫,趕緊將視線從雲沫身上挪開。

姬太后,姬宏,姬權各懷心思,姬太后之前已經懷疑過,雲曉童是燕璃的孩子,此刻,心中的想法被證實,倒是沒感到多意外。

燕璃當衆承認雲曉童的身世,雲沫心中震驚有,感動有……

這個時代,男人將面子看得比女人重要,饒是普通男子做了這樣的事情,也不敢坦然承認,更別說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了,沒想到,燕璃爲了她與小豆丁不受辱,爲了維護她與小豆丁,竟能做到這樣……

“孃親,他真是我的親爹爹?”雲曉童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雲曉童口中所說的他,自然指的燕璃。

雲沫心裡知道,之前在陽雀村的時候,小豆丁在門外聽牆角,只聽到燕璃身患寒血之症,卻吩咐無情將火靈芝煉成藥丸,騙他,說是增強功力的藥瓦那段,所以,小傢伙一直不知道,燕璃其實是他的親生父親。

“嗯。”真相已出,雲沫只能順着他的話點頭。

原本,她是打算等小豆丁長大些,再將事實的真相說出來,沒想到,計劃趕不上變化。

雲曉童擰動眉毛,臉上的表情顯示出他此刻的內心很糾結。

“孃親,你不是說,我親生爹爹是黑心,黑肺,不負責任,光播種,不澆地的大混蛋嗎?”

“這個……”雲沫遲疑了片刻,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向兒子解釋。

當初,她是在不認識燕璃的情況下,才這麼跟小豆丁說的,哎,她在心裡輕嘆了口氣,真是,自己挖的坑,還要自己埋。

“兒子,現在不適合討論這個問題,你爹爹的事,我回去再慢慢向你解釋。”

“嗯。”雲曉童也知道,現在的情況,不適合追究這個問題,十分懂事的點頭。

雲沫鬆了口氣,揚起視線看向燕璃的方向。

“燕璃,皇室血脈,不可混淆。”四王爺坐不住,從自己的位置上站起來,一臉凝重的看向燕璃。

燕璃掃了他一眼,一臉莊重的回答,“四皇叔,本王的兒子,本王且會認錯,你若是不信,本王可以與童童滴血認親。”

“三皇兄,此事,你怎麼看?”四王爺拿不定注意了,眼仁轉了轉,將視線挪到三王爺那邊。

三王爺見燕璃臉上的表情如此莊重,不像說假,擰眉道:“老四,既然璃兒想滴血認親,就讓他這麼做吧,若真是皇室的血脈呢。”

他說話的功夫,往雲曉童的方向掃了一眼,越發覺得,雲曉童與燕璃小的時候長得像極,皇室血脈單薄,若真是皇室血脈,理應召回。

三王爺這麼說,四王爺點了點頭,也沒再反對。

說到底,兩位老王爺關鍵時候,並不糊塗,知道姬家有謀逆之心,雖然兩人時常受姬太后蠱惑,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但是,骨子裡還是向着皇室的,也正是如此,燕璃纔對兩個老東西一忍再忍。

“來人,找太醫來滴血認親。”燕恪一聲吩咐,馬上有太監去請了太醫前來。

盛水的金盆被呈到御前,燕璃走過去,揮了揮袖子,接過太醫手裡的銀針,毫不猶豫地刺破自己的手指,將一滴血擠進金盆之中。

“兒子,去吧,你爹爹在等你。”雲沫輕輕拍了拍雲曉童的肩膀。

雖然,雲曉童一時還無法接受,燕璃是他生身父親這件事,但是,從內心裡講,還是愛燕璃這個父親的,雲沫話音落下,他站起身,一步一步踏過地上的積雪,走到燕璃的面前。

燕璃見他走過來,一改剛纔嚴肅的神態,眼神柔和寵溺的看向他,“兒子,將手伸出來。”

雲曉童沒有反抗,但是,也沒有說話,捲起袖子,將白嫩的小手遞到燕璃的面前。

燕璃牽起他的小手,取了另一枚銀子,輕輕在他手上紮了一下,一滴殷紅的血冒出來,嘀嗒一聲落在金盆之中。

太醫睜大眼睛,視線緊鎖在金盆之中,生怕自己看走眼。

金盆之中,懸浮着兩滴血,在太醫的注視之下,那兩滴血逐漸往金盆中間位置聚攏,慢慢的融匯在一起。

“情況怎樣?”四王爺等得着急,直接離開自己的座位,走向金盆。

三王爺同樣等得着急,緊步跟上四王爺。

“回稟兩位老王爺。”太醫向三王爺,四王爺拱了拱手,“攝政王千歲的血與這位小公子的血融合了。”

“這麼說,他們是親生父子咯?”四王爺問。

“是。”太醫點頭,“如假包換的父子。”

得到太醫的肯定回答,三王爺,四王爺看雲曉童的目光都不同了。

“哈哈哈,恭喜皇叔喜得貴子。”燕恪坐在高處,大笑了三聲,心裡是真替燕璃感到高興。

之前,他也一度以爲,雲曉童只是燕璃收的義子。

一場風波後,衆人歸座,宴會繼續進行。

“這位漂亮姑姑,你不是想讓我孃親獻舞嗎,我代替我孃親。”雲曉童將姬瑤盯着,小臉冷峻,身上的黑袍散發着重重的魔息,整個就是攝政王千歲的縮小版。

現在,若說他們不是父子,還真沒人相信。

他將話題帶回到剛纔,眼神堅定,絕不允許任何人欺負他的孃親,他盯了姬瑤幾眼後,眼神淡淡的掃向高座上的姬太后。

這些人說他孃親是空有才貌,實則,上不得檯面,他就要讓這些人自打嘴巴。

“小孫兒,你一個男孩子,跳什麼舞?”四王爺的口吻變得柔和,不過片刻時間,已經承認了雲曉童的身份。

雲曉童搖頭,“爺爺,我不會跳舞,但是,我會舞劍,孃親教我的。”

“太后娘娘,難得這孩子孝心一片,想代替自己母親獻舞,你就同意吧。”雲曉童這麼說,勾起三王爺的興致。

兩位老王爺是太祖皇帝一輩,姬太后雖貴爲太后,但是,也是晚輩,只能答應。

燕恪托腮望着雲曉童,期待雲曉童的表現,期待雲曉童狠狠的打姬瑤的臉。

“小傢伙,皇兄的劍給你用。”

小明子公公捧着一柄黃金鑄柄,刻着龍紋的劍到雲曉童的面前。

“多謝皇帝哥哥。”雲曉童遞了一個眼神給燕恪,從小明子公公手裡接過劍,那劍的尺寸恰到好處,他拿在手中很適合。

雲沫,燕璃的視線緊鎖在自家兒子的身上,所有賓客的視線都緊鎖在雲曉童的身上,頃刻間,雲曉童成了整場宴會的焦點。

雲曉童握劍,繡着暗紋的靴子輕盈的踏在雪地之上,學姬瑤剛纔的模樣,一個劍舞的動作拔地而起,頃刻之間,寒光閃閃的劍在他手中如靈蛇遊走。

“飄雪飛花式。”

雲沫一眼看出,自家兒子哪裡是舞劍,分明是耍了一套飄雪飛花式,不過,原本劍氣凌厲的飄雪飛花式,被他放緩了力道,舞動起來,倒真像一套劍舞。

燕璃執了杯酒在手裡,一邊飲酒,一邊看雲曉童舞劍,眉宇間,笑容溫和。

這小子不愧是他教出來的。

雲曉童舞到一半,突然,笛聲起,笛聲婉轉悠揚,雲曉童聽到笛聲,循聲而望,正看見荀澈持着一支玉笛,站在風雪之中替他伴奏。

“荀叔叔。”他在心裡喚了荀澈一聲,聽着婉轉悠揚的笛聲,凝了凝神,手中的劍舞得更是如游龍飛鳳,如行雲流水。

燕璃自創的飄雪飛花式,本就是一套絕世的劍法,被雲曉童這一改,再加上荀澈的玉笛聲,自然是美不勝收。

“哈哈哈,小東西,沒想到,你真會耍舞劍。”劍舞罷,雲曉童收勢,燕恪拍手,大笑誇獎。

聽到小東西這三個字,雲曉童眉頭微微皺了皺。

“皇帝哥哥,我不是小東西。”他已經糾正很多次了,這個兄長老是記不住,“我馬上六歲了。”

燕恪知道他很不喜歡小東西這個稱呼,上次去陽雀村,就是因爲濺了他一身灰塵,叫了他幾聲小東西,被他又蒙又坑了五百兩銀子。

“你舞劍這麼好,你手中的這柄寶劍,皇兄賜你了。”

聽到這話,雲曉童眸子一閃,趕緊對着燕恪抱拳,“多謝皇帝哥哥。”一直以來,他用的都是木劍,燕恪賞賜他真劍,他心裡欣喜若狂。

姬瑤在自己的位置上,氣得臉色發青。

她萬萬沒想到,一個不到六歲的孩子,竟然能舞出這麼一套絕妙的劍舞,加上永定王世子玉笛伴奏,風頭全然蓋過她。

姬太后,姬宏,姬權的臉色都不好看,姬瑤是姬家唯一的嫡女,在姬氏家族的精心培養之下長大,竟然,竟然還抵不過一個孩子,這不是令在座的人恥笑嗎?

“漂亮姑姑,我的劍舞是我孃親教的,我孃親舞劍比我好上很多倍。”雲曉童還嫌姬瑤不夠丟臉,側過臉,視線瞟向她,“你,還想讓我孃親獻舞嗎?”

明眼人都看得出,雲曉童舞的一套飄雪飛花式比姬瑤的劍舞精湛許多。

“安平縣主真是教子有方啊。”雲曉童讓姬瑤下不來臺,蔣氏眼神很不悅的掃過去,不過一秒的時間,看雲曉童的眼神又充滿笑意。

“雲小公子小小年紀,竟能舞出如此絕妙的劍舞,真是難得。”

雖然已經證實了雲曉童的身份,但是,雲曉童還未正式入皇家玉牒,蔣氏喚他雲小公子也是恰當的。

“多謝尚書夫人誇讚,姬小姐的劍舞也不差。”雲沫對着蔣氏所在的位置勾了勾脣,淡淡還禮,然後收回視線,對着雲曉童招了招手,“童童,回來。”

姬家勢大,姬太后又在場,暫時還不能狠狠打姬瑤的臉,讓她出一下醜就行了。

“是。”雲曉童點頭,走回到雲沫身邊坐下。

劍舞后,三王爺,四王爺更是對雲曉童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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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小子不僅劍舞得好,還天資聰穎。

剛纔,姬瑤讓雲沫出來獻舞,分明就是挑釁,這小子替自己的孃親強出頭,結果就算輸了,別人會因爲他是小孩,寬容以待,不會說什麼,結果若是贏了,那,姬瑤的臉就丟大了,堂堂姬家嫡女,被當成皇后培養的人,竟然連一個小孩都不如,不止,姬瑤丟臉,姬太后,姬宏,姬權也跟着丟臉。

姬瑤顏面掃盡,在場的其他貴女心裡就高興了,尤其是那些自詡有些才華的貴女,其中,就包括雲清荷,雲天嬌,看着姬瑤憤憤然坐在蔣氏的身邊,低頭不說話,雲天嬌勾了勾脣角,一臉的得意之色。

宴會持續中,姬太后有言在先,其他貴女上場繼續獻藝。

姬瑤當衆顏面掃盡,其他貴女都想借此機會,蓋過姬瑤的風頭,嶄露頭角,一個個上場後,都使出了殺手鐗。

雲沫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了會兒,不是彈琴,就是跳舞,或者就是畫畫,沒什麼新意,看了一會兒後,有些百無聊奈,雲曉童都接連打了好幾個哈欠,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

“孃親,我好睏。”

“兒子,我也好睏。”

母子倆對看一眼,都是一副蛋疼的模樣,就連雲沫肚子裡的小東西都動了兩下。

很快,輪到雲清荷,雲天嬌上場。

雲曉童拽了拽雲沫的袖子,雲沫揉了揉眼,打起十二分精神。

是不是,馬上有好戲看了呢?

雲清荷,雲天嬌姐妹倆並稱汴都雙姝,雲清荷琴藝了得,雲天嬌舞藝出衆,雲沫揚眉看去,只見宴席中央,雲天嬌一襲粉色舞衣,亭亭而立,猶如雪中仙子,雲清荷着一襲藕荷色拽地長裙,長裙外罩着一件純白色的鑲毛斗篷,遠遠看去,也美得不可方物。

姐妹倆出現在宴席中央,頃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柳氏瞧自己一雙出色的女兒,嘴角揚了揚。

咚,咚!

琴聲乍響,雲天嬌伴隨着空靈的琴聲,雙足在雪地上滑動起來,偏然起舞。

雲沫看了一會兒,不得不說,雲清荷,雲天嬌配合得很默契,琴聲絕妙,舞蹈精彩,真不愧汴都雙姝之稱。

咕嚕……

雲天嬌正旋轉着,突然,腹中傳來咕嚕一聲,她臉色鉅變。

咕嚕,咕嚕……

隨着她舞動,肚子裡鬧騰得更加厲害,猶如翻江倒海,不可抑制,更有東西快要從體內噴射而出,她聽着肚子裡的咕嚕聲,臉色尷尬,額頭冷汗滾滾冒,只得強忍着,趕緊變化舞姿,夾緊雙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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