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心沒理會朱三妹,只按雲沫的吩咐,取了十五兩銀子,走到秋漢山的面前。
“要麼,拿着銀子自己走人,要麼,我將你丟出去。”小妮子晃了晃手裡的錢袋子,冷眼瞅着秋漢山,說出的話更是粗暴。
雲沫在一旁看着,沒有要阻止無心的意思,正是因爲小妮子脾氣火辣,所以,她才吩咐小妮子將錢拿給秋漢山。
秋漢山在外面闖蕩了多年,混跟人精似的,一眼看出眼前的小姑娘不是什麼好惹的角色,想了想,將視線挪到朱三妹那邊。
“寶柱娘,要不,我們就拿了這十五兩銀子。”
十五兩銀子也是錢,總比氣勢洶洶的殺來,空手而歸的好,再說了,賀九娘現在有靠山,若不要這十五兩銀子,繼續鬧下去,指不定一個子兒都撈不到。
朱三妹心思比秋漢山海還活絡,感覺秋漢山的眼神瞟過來,她點了點頭,大步走到無心面前,冷哼了一聲,“十五兩就十五兩。”
一邊說話,一邊伸手從無心手裡奪過了錢袋。
“漢山,寶柱,咱們走。”她拿到錢袋,掂了掂,不是很滿意的放進懷中。
秋漢山,秋寶柱見朱三妹拿到了錢,父子倆牽了手,準備離開秋家。
“慢着。”雲沫出聲將他們叫住,“拿了我的錢,就想這麼走了。”
秋漢山,朱三妹聽到雲沫的聲音,牽着秋寶柱停了下來,秋漢山目光掃向雲沫,“你……你還想做什麼?”
他目光緊盯在雲沫的身上,都不敢往攝政王千歲那邊看一眼。
雲沫對着身旁使了個眼色,無念知道她想做什麼,很快取了筆和宣紙過來。
“秋漢山,口說無憑,既然你將你的那份家產賣給了我乾孃,拿了錢,就該留個憑據,省得日後再發生糾葛。”
“我們不會寫字。”雲沫話落,朱三妹找了個蹩腳的藉口。
她收到錢,之所以,這麼快邀秋漢山,秋寶柱離開,就是不想畫押,口頭上說的事,隨時都能變卦,先騙到十五兩銀子再說,等銀子用完了,還可以繼續回來打秋風。
可惜,她心裡的哪點鬼算盤,雲沫已經洞悉了。
雲沫笑了笑,將朱三妹看着,只是,笑容裡沒什麼溫度,“不會寫字,沒關係,我們寫好了,讀給你聽,你們只需要畫押就行了。”
“那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誆騙我們。”朱三妹據理力爭,就是不想留憑證。
雲沫淡淡道:“今日有這麼多人在場,識字的不在少數,有這麼多人給你作證,你還怕我坑你不成。”
“秋漢山,你到底有沒有良心,自個親閨女出嫁,你拉着這個狐狸精回來鬧事。”
“我看啊,良心早給狗吃了。”
“秋月有這麼個爹,也真是夠倒黴的。”
……
隨着秋實,秋月越來越有本事,秋家在整個陽雀村的地位也高了幾分,現在,看見秋漢山,朱三妹欺上門,前來吃酒的那些村民皆向着秋家,衆人,你一言,我一語,唾沫星子都能將秋漢山跟朱三妹給淹死。
秋漢山覺得自己的脊樑骨都快被人戳斷了,用手拐了拐朱三妹。
“寶柱娘,畫押就畫押,兩畝地,半間破房子能賣十五兩已經很不錯了。”
秋漢山是個好吃懶做的,當初與賀九娘在一起的時候,秋家的五畝地基本是賀九娘在管理,所以,根本不知道,土地能出黃金,只要勤快,餓不死的道理,聽說自己名下的兩畝地能賣出十兩銀子,覺得老值了。
“畫押就畫押。”面對村民們的指責跟謾罵,朱三妹咬了咬牙,只好被迫答應。
饒是她再不要臉,但是面對這麼多唾沫星子,也覺得招架不住。
反正秋漢山名下的兩畝地,他們是不可能去種的,與其白白便宜賀九娘,還不如畫押,這樣,還能小賺一筆錢。
“念兒,我口述憑證的內容,你寫下來。”秋漢山,朱三妹同意畫押後,雲沫轉了轉眸,視線瞟向無念。
“嗯。”無念對着她點了下頭,“夫人,您說吧。”
雲沫見無念準備好,一字一句的口述着憑據內容,等無念逐字逐句記下之後,讓無心遞到秋漢山的面前。
“畫押吧。”無心將憑據塞到秋漢山的手裡。
秋漢山擰了擰眉,“姑娘,我不會寫字。”
他是真不會寫字,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家裡的賬,都是朱三妹在管。
“念兒,將筆給我。”無心從無念手裡接過筆,在憑據的末尾,落下秋漢山的名字,然後重新將憑據塞到秋漢山的手裡,“按個手印總會吧。”
按大燕律法,這樣做是可以的。
秋漢山豎起自己的大拇指,張了張嘴,準備咬破,但是又縮了縮,好像很怕疼,無心等得着急,粗暴地一把抓過他的手,拔下自己頭上的一枚銀簪,往他手指上輕輕劃了一下。
秋漢山還沒反應過來,拇指上已經滾出一滴血珠了。
“發什麼愣,趕緊畫押。”無心冷着臉提醒。
秋漢山正對着無心的冷臉,嚇得咕咚嚥了口唾沫,趕緊按她說的做,在自己的名字上蓋上紅印。
無心看他蓋好手印,一把將憑據搶了過來,順手交給賀九娘。
“賀大嬸,這收據,你仔細收好,往後,若是這個負心漢敢再上門找麻煩,你給我說,我保證打得他老孃都不認識他。”
小妮子一邊說話,一邊揉了揉拳頭,同時,目光陰森森的瞟向秋漢山。
賀九娘接過無心遞來的收據,小心翼翼的疊入懷中,“無心姑娘,謝謝你。”
“賀嬸,你不用跟我客氣,你對我家夫人這麼好,我幫你忙,那是應該的。”無心從秋漢山身上撤回陰森森的視線,換上笑容,看向賀九娘。
秋漢山感覺無心的視線不在自己身上了,緊繃着的神經,這才鬆懈下來,趕緊一把牽起朱三妹子母子倆,“寶柱娘,咱們趕緊走吧。”
孃的,這裡的人都是些狠角色,這次回來要錢,真沒選對時間。
無心盯着秋漢山拽着朱三妹母子倆火急火燎的跑出秋家小院,微微勾了勾脣角,兩步走到門檻邊,對着秋漢山離去的背影,大聲喊:“喂,那位秋大叔,你確定你身邊的小男孩是你親生的嗎?”
她說的小男孩,自然是指的秋寶柱。
話音迎着風雪傳進秋漢山的耳朵裡,秋漢山倒是沒有絲毫懷疑,反倒是朱三妹的腳步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在雪地裡,不知是心虛,還是腳底板打滑。
無心站在門檻邊,看見朱三妹腳步踉蹌了一下,心裡大概猜到什麼了。
難怪,她左看右看,都覺得秋寶柱不像秋漢山。
“寶柱娘,你怎麼了?”秋漢山拽了朱三妹一把,將她的身子扶穩,等她站直後,再用懷疑的眼神將她盯着。
原本,他還不相信無心的話,但是,看見朱三妹隨聲踉蹌了一下,心裡那顆懷疑的種子發芽了。
難道,寶柱真不是他親生的。
心裡想着,他轉了轉眼仁,視線瞟向一旁的朱寶貴,這一看,他竟然覺得,自己養了這麼多年的小兒子,好像沒什麼地方像自己,以前,他也曾對朱三妹說過,寶柱不像他,但是,朱三妹的解釋是,兒子都像娘,所以他便信了她的話。
“寶柱爹,這天氣太冷了,咱們趕緊回去。”朱三妹見秋漢山盯着秋寶柱不放,心裡咯噔了一下,臉色略有些發白,“咱們今天賺了十五兩,回去之後,割兩斤肉,打一壺酒,好好吃上一頓。”害怕秋漢山發現端倪,她趕緊將話題繞開。
“寶柱娘,你老實說,寶柱是不是我親生的。”可惜,秋漢山根本就不爲酒肉所動,一門心思還在秋寶柱的身上。
朱三妹見軟的不行,臉色一變,來硬的,一把抓起秋漢山的領子,邊說邊打,“好你個秋漢山,我跟了你這麼多年,給你洗衣做飯,暖牀生孩子,你不過就聽了一個小丫頭片子的話,就要懷疑我,唉喲,我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說着哭着,就鬆開秋漢山的衣領,對着一旁的石頭上撞。
秋漢山見勢,趕緊將她的腰抱住。
“三妹,我錯了,我不該聽那小丫頭片子的話,你原諒我。”
秋漢山是什麼樣的德性,朱三妹拿捏的清清楚楚,感覺到腰間粗大的手,她微微勾起脣角,順勢撲進秋漢山的懷裡,一巴掌接一巴掌的拍在秋漢山的胸前。
“你這個沒良心的,虧我還這麼死心塌地的跟着你。”
朱三妹比賀九娘年輕很多,加上有幾分姿色,秋漢山將她摟在懷裡,早將剛纔的懷疑拋擲在腦外。
“三妹,這些年,辛苦你了。”
“哼,我娘這麼漂亮,你能娶到我娘,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氣。”秋寶柱年紀不大,說話的語氣卻字字毒辣,秋漢山剛纔懷疑他是野種,此刻,見秋漢山被她娘降服後,指着他的鼻子大罵,那罵人的口氣,活活像他纔是老子,秋漢山纔是兒子。
秋漢山被自己兒子指着鼻子大罵,不但不生氣,反而樂呵呵地咧嘴笑起來,露出一口黃牙,“寶柱子,咱們有銀子了,回去後,爹爹給你買肉吃。”
“我要吃肥肉,肥得流油那種。”秋寶柱揚了揚臉,一臉不樂意。
秋漢山討好的點頭,“好,寶柱子想吃,爹回去就給買。”
無心站在門檻邊,目送一家三口小鬧過後,手拉手的離開,心裡覺得,秋漢山這個男人已經沒救了。
“心兒,不必管了。”雲沫淡淡的叫了無心一聲,“該提醒的,你已經提醒了,秋漢山相不相信,那是他的事。”
雖然小妮子脾氣火辣了一些,但是心腸卻是善良得很,剛纔對秋漢山說的那句話,明面上是在嘲諷秋漢山戴綠帽子,實則,小妮子是好心提醒他,秋寶柱有可能不是他親生的。
“吉時到,接新娘子上轎。”
一段插曲後,突然有人喊了一聲。
“哎呦,好在沒誤了吉時。”桂氏在人羣裡嚷了一聲,視線掃向馬芝蓮,陳氏,“芝蓮,常慶媳婦,趕緊讓秋月進屋去,將妝容整理一下,蓋上紅蓋頭,準備上花轎。”
陳氏,馬芝蓮應了一聲,一左一右將秋月扶住,趕緊進屋去。
剛纔,秋月被秋漢山氣得眼眶發紅,妝容有些花,進屋拾掇一番後,這才頂着鴛鴦戲水的蓋頭出來。
秋實走上前,將秋月背了起來,送到莫青山的面前。
哥送妹出嫁,這是大燕的習俗,秋實揚眉,視線定在莫青山英俊的臉上,“青山,從今天起,秋月就交給你了,希望你好好待她。”
莫青山鄭重的點頭,看了莫青山一眼,再將視線移到賀九娘那邊,“娘,大哥,你們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待秋月的,只要有我莫青山一口吃的,就絕對不會少了秋月的。”
秋實滿意的笑了笑,親自將秋月交到他手上。
賀九娘擦了擦臉上的淚,眼睛盯着秋月一身大紅嫁衣,哽咽的叮囑,“秋月啊,你嫁過去後,要孝敬公婆,與青山好好過日子。”
秋月沒出嫁時,她天天盼望秋月出嫁,現在,真到秋月出嫁了,她心裡又千般萬般的捨不得。
雲沫知道當孃的心思,輕輕拉了拉賀九孃的手,“乾孃,秋月妹子就嫁在本村,你們隨時都能見面,你應該高興。”
“雲沫丫頭,你叫我什麼?”賀九娘以爲自己耳朵背,聽岔了。
雲沫拉着她的手臂,頭往她的肩上靠了靠,“乾孃啊。”
賀九娘這次聽得清清楚楚,“雲沫丫頭,你不是……”
她想表達的是——雲沫剛纔叫她乾孃,不是爲了糊弄秋漢山的嗎,現在秋漢山已經離開了,怎麼還叫她乾孃。
雲沫明白她的心思,莞爾一笑,回答:“乾孃,我叫你一聲乾孃,你永遠都是我乾孃,乾孃,你願意收下我這個乾女兒嗎?”
前世孤苦無依,今生,有親情寡,在這異世,除了燕璃,小豆丁能給她些溫暖,就剩秋家了,其實,她早在心裡將賀九娘當了娘,今日,才能當着秋漢山的面說得如此順口。
“願意,乾孃願意。”賀九娘伸手摸了摸雲沫的頭,蒼老的眸子裡全是憐愛之色,“好女兒。”
雲沫感覺到賀九孃的憐愛,有種幸福的感覺從心底溢出來。
這邊,莫青山長臂一展,當着衆人的面,打橫將秋月抱了起來,朝着花轎的方向去。
秋月嚇得驚呼一聲,從來不知道,莫青山竟然能這麼大膽,竟然敢當衆抱她。
“噢,新郎官好樣兒的。”看見莫青山霸道氣場全開,將秋月打橫抱起,無邪拍了拍手裡的摺扇,喊得最大聲,那邪魅,吊兒郎當的模樣,引得周圍無數視線掃過來。
無邪感覺到無數雙視線緊盯在自己的身上,搶了新郎的風頭,尷尬的笑了笑,“你們都看我做什麼?我臉上又沒有花。”
無念翻了個白眼,輕聲嘟囔,“逗比。”
無邪喊過一聲後,周圍的人都啪啪啪的拍起了手掌。
“青山威武。”
“青山兄弟,今晚等着我們鬧洞房噢。”
……
歡呼聲一波高過一波,尤其是那些與莫青山年紀相仿的年輕人喊得最起勁兒,都是一個村的,吃完新娘家的喜宴,下午,還要去新郎家吃席,鬧洞房,肯定少不了。
秋月聽得面紅耳赤,往莫青山的懷裡鑽了鑽,好在有蓋頭蓋着,不然,她真覺得自己沒法見人了。
“都是你,幹嘛將我抱起來。”秋月將臉貼在他的胸口上,輕輕嘟囔了一句,“晚上被人鬧洞房,看你怎麼辦?”
莫青山聽見後,嘴角綻放一抹陽光般燦爛的笑容,眉目飛揚,“不怕,我會保護你。”
一陣噼裡啪啦的鞭炮聲後,迎親的隊伍終於離開了秋家小院。
賀九娘,秋實站在門檻處,目送着秋月的花轎,在迎親隊伍的簇擁之下,緩緩的朝老莫家去,心裡五味雜成,高興有,不捨有,辛酸有……
新娘被接走,村民們還要去老莫家吃喜酒,都跟着一鬨而散了,秋家小院頃刻間安靜了不少,只剩下雲沫,燕璃,陳氏及賀九娘娘家的人。
寒風呼呼的刮在臉上,雲沫縮了縮脖子,就算她懷的是赤鳳之胎,也被這刺骨的風凍得打了幾個哆嗦。
“乾孃,秋實大哥,我先回去了。”雲沫與賀九娘,秋實打過招呼,準備打道回府。
賀九娘知道,雲沫懷有身孕,容易疲乏,趕緊道:“回去好生歇息,別受涼,動了胎氣,前三個月最是要緊了。”
“嗯。”雲沫點頭,吩咐無心,無念去老莫家送份子錢後,這才讓燕璃攙扶她回去,至於雲曉童,無邪幾個全都跟着去老莫家湊熱鬧了,林庚害怕雲沫餓着,跟她一起回雲宅。
一晃眼,燕璃又在陽雀村待了五六日。
這幾日,雲沫每三天服一次冰魄果,覺得腹中胎兒穩定了,纔對他道:“燕璃,恪兒一個人在京城,肯定忙不過來,你先回京城去,我腹中的胎兒已經穩定,不用擔心我。”
過年在即,六部事情多,加上舊年新年交替,慰勞軍隊,犒賞功臣,還需安排各種宮宴,雲沫擔心燕恪一個人顧不過來。
那孩子雖有幾分小聰明,但是,畢竟只是一個十多歲的孩子,精力有限。
“雲兒,我不放心你跟孩子。”燕璃顰眉,眨了眨黑曜石般的眼眸,眼神暖萌的看着自家夫人,一點兒也沒有要離開陽雀村的打算,“朝廷的事,可以讓隱衛快馬加鞭送到陽雀村來,批了,再送回去。”
“從京城到秭歸縣,快馬加鞭,也要三日的時間。”雲沫算了算,繼續勸說,“加上風雪大,來回崩波送摺子,就算攝政王府的隱衛是鐵打的,也得累成狗,不止隱衛受不了,馬兒也受不了。”
燕璃皺了皺眉,這陣子,攝政王府的隱衛確實如雲沫所說,已經累成狗了。
原先,一個個都是鐵骨錚錚的精英,現在,一個個都頂着一對熊貓眼,他都懷疑過,攝政王府的隱衛被換了。
雲沫盯着攝政王千歲皺眉的動作,覺得勸說攝政王千歲回京,好像有戲,眨了眨清月水澈的眸子,再接再厲,“燕璃,你若是不放心,將無情留在我身邊,我保證,你不在的日子,我跟女兒都不會有一絲一毫的散失。
“雲兒,你勸我回京,是不是有其他打算?”攝政王千歲用懷疑的眼神將雲沫盯着。
雲沫被他盯得心裡發虛,捲翹的睫毛垂在臉上,遮蓋住視線。
其實,她心裡是有打算的,等燕璃回京了,她纔好去建安城的博賣行,有燕璃在身邊,她現在懷有身孕,肯定是去不成的。
“沒有打算,我就在家裡等着你回來過年。”雲沫吸了一口氣,讓自己鎮定一些,才擡起眉頭,視線落在燕璃俊挺邪魅的臉上。
“真的沒有打算?”雲沫越是遮掩,攝政王千歲眼中懷疑之色越是濃重。
雲沫咬着牙搖頭,“過年這段時間,作坊,蔬菜豆腐鋪肯定很忙,我走不開,真的沒打算去建安城。”
“你想去建安城?”攝政王千歲將臉湊得更近,一陣陣白檀香撲在雲沫的臉上。
雲沫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說漏嘴了,傻里傻氣的用雙手捂住嘴巴。
真是一孕傻三年啊,她這才懷孕,智商已經離家出走了。
攝政王千歲瞧她捂嘴的傻樣,心裡好笑又好氣,“你想去建安城,爲什麼要瞞着我?”
“怕你不讓我去。”雲沫將手拿開,老實交待。
燕璃擡手,在她腦門上輕輕敲了一下,眼神溫和寵溺,“你不說,怎麼知道,我不允許你去。”
建安城離秭歸縣不遠,有無心,無念,無情護送,讓雲沫去一趟,應該不成問題。
雲沫聽出他話裡的意思,眸子裡閃過一抹亮光,一把將燕璃的手臂抱住,“這麼說,你支持我去建安城咯?”
“去,可以,但是,要注意安全。”燕璃回答。
燕璃沒有反對,雲沫高興得眉飛色舞,一時激動,臉湊過去,在燕璃的嘴上親了一口,“你先回京,我去建安城的博賣行見識見識,就回來,不會有危險的。”
“喂,你怎麼不說話?”雲沫將話說完,卻見燕璃半天都沒反應。
因爲,叱詫風雲的攝政王千歲被一個輕輕的吻給親傻了,還沉浸在剛纔的吻裡,沒有反應過來。
雲沫再次出聲,他才晃過神,深邃的眼眸一眨不眨的將雲沫盯着,頃刻間,眼神變得無比火辣,似要將雲沫給燒化。
雲沫覺得有些熱,不由自主的去拉了拉衣領。
她將衣領拉開一些,露出蔥白水嫩的肌膚,攝政王千歲目光飄移了幾寸,正好瞥見她光潔如玉的脖子,原本就火辣的視線,此刻,直接燒了起來。
“你……你冷靜一些,我還懷着孩子呢。”雲沫覺得自己就是個白癡二百五,明知道攝政王千歲惹不得,偏然,她剛纔還親了他一口。
“就親一口,不碰你。”攝政王千歲眸子裡的顏色加深,那雙眸子變得更加邪魅如絲,呼吸有幾分急促,說話的聲音變得低沉沙啞,雲沫還沒來得及說不,那張似魔似仙的臉已經湊了過來,然後一隻修長的手臂將她拉進了懷裡,緊接着,熟悉的白檀香灌進了口鼻。
“啊。”雲曉童以爲他娘在房間裡睡覺,沒怎多想,推門而進,正好看見他爹抱着他孃親在一起,嚇得站在門口“啊”了一聲。
這“啊”的一聲傳進屋,裡面的兩個人頓時僵住,趕緊分開,攝政王千歲板着一張臉,揚起潑墨般的濃眉,視線瞟向門口。
雲沫臉頰有些發紅,真不知道該對自己兒子說什麼,恨不得挖條地縫鑽進去。
“啊,我的眼睛進沙子了,什麼也看不見。”雲曉童發現自己好像打攪爹爹跟孃親培養感情了,心裡有些慚愧,害怕爹爹跟孃親覺得尷尬,靈機一動,趕緊眨了眨眼,裝着眼睛進沙的模樣,摸索着,離開了爹孃的房間。
等兒子走得沒影后,雲沫才一巴掌拍在攝政王的肩上,“不是說,只親一口嗎?”
這個不守信用的男人。
“味道太好,沒忍住,就多吃了兩口。”攝政王千歲撅嘴,哪裡有一點孤高冷傲的模樣,整個一暖萌男神。
雲沫:“…….”
笠日,攝政王千歲離開秭歸縣,啓程回京。
雲沫勸他的話確實有道理,年關這段時間,朝廷事務頗多,再讓攝政王府的隱衛繼續兩地奔波,不僅隱衛受不了,而且,很影響進度安排,有些事情,一旦錯過了最佳時間,得到的結果會截然不同,所以琢磨了一番,他決定回京,好在,雲沫服過冰魄果後,胎相還算穩定,將無情留在她身邊,不會出亂子。
送燕璃回京後,雲沫就讓無心,無念安排去建安城的事宜。
此次去建安城的博賣行,她準備帶彩色珍珠,寒冰草,及海域的翡翠,出發前,她去了一趟荀府。
荀澈在秭歸縣的人脈廣,她想請荀澈幫忙推薦一名玉雕師。
“嘔……”
雲沫一進荀府,剛跟荀澈聊了沒多久,就扶着椅子乾嘔不停,想忍都忍不住。
荀澈坐在她對面,看見她一個勁兒的吐酸水,大概猜到她是懷孕了,雖然很替雲沫高興,但是,心裡的那種失落感也十分明顯。
“沫兒,你懷孕了?”他想了想,輕聲問雲沫。
雲沫吐了半天酸水,覺得好受些了,揚起頭來,“嗯。”很坦然的點頭,這件事,荀澈早晚都要知道,沒什麼好隱瞞的。
“你爲什麼不騙我一下,讓我覺得,我還有可能……”得到你三個字,他沒有說出口。
他雖然沒有將話說全,但是雲沫大概猜到他整句話的意思了,心裡驚了一下。
原來,阿澈對她,竟然一直抱着這樣的幻想,就算她已嫁做他人婦。她與燕璃成親有這麼久了,還一度以爲,荀澈已經放下了對她的感情,或者已經情淡了,只拿她當朋友。
“阿澈,我騙你只會傷你更深,我已經懷了燕璃的孩子了……咱們之間,已經不可能了。”雲沫仔細觀察着荀澈的表情,咬着牙,狠下心,才拒絕得如此乾脆,“而且,童童也是我跟燕璃的孩子。”
最後一句話,猶如一盆冷水,澆在荀澈的頭上。
“這麼說,六年前,你已經跟燕璃認識了?”荀澈情緒前所未有的激動,一臉不可置信的將雲沫望着。
他覺得自己就像個傻瓜,一廂情願的喜歡着,原來人家在六年前已經互相許下情誼了。
“哈哈……”
想到這裡,他勾了勾脣角,當作雲沫的面,自嘲的哈哈大笑了幾聲。
雲沫知道他是誤會了,但是,沒有要解釋的打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阿澈,對不起。”說了句對不起,準備離開。
荀澈有些心亂,什麼都沒說,看着她離開。
她一步一步的從荀澈的書房裡走出來,心裡很酸澀,甚至,連眼眶都有些酸澀。
她這麼說,從此,阿澈應該恨她了吧,不過,恨她,總比一直將她裝在心裡來得好,至少恨,能夠讓他心裡舒服一些,遲早有一天,將她剔除心底。
“夫人,你怎麼了?”無心守在書房外,看見雲沫眼眶有些發紅,心急的關心,生怕她有一絲一毫散失。
雲沫心情有些不好,微微搖了搖頭,簡單回答:“我沒事,不過是外面的風雪大,眼睛有些受不了。”
無心將信將疑,但是,雲沫不想說,她也就不問了,伸手將雲沫身上的斗篷理了理,兩人朝荀府外走。
“雲姑娘,你等等。”
兩人快走到荀府大門時,荀書急火火的追了上來。
雲沫停下腳步,轉過身,視線掃向荀書,定定的將他看着。
荀書跑到她面前,臉色有些不好,語氣也有些不好,“我幫我家公子傳句話。”
“阿澈……”雲沫沒想到,她都這樣說了,荀澈還打發荀書來傳話。
荀書板着一張臉,“我家公子說,玉雕師他會幫你安排,讓你回陽雀村等消息。”
雲沫不知道該說什麼,輕抿的脣,動了動,最後只道:“幫我謝謝阿澈。”
“沒什麼好謝的,我家公子人好,活該被你欺負。”荀書一臉的不樂意,“雲姑娘,你每次來荀府,我家公子就會傷心難過一次,爲了我家公子,我求你,以後別沒事就往荀府跑,我家公子身子不好,受不了折磨。”
“你這人怎麼說話的,我家夫人將你家公子當朋友,纔來荀府的。”無心怒目瞪向荀書。
“心兒,他說得對。”雲沫打了個手勢,制止無心,旋即,對荀書道:“你放心,我以後不會再來荀府了,也不會再給阿澈添麻煩了。”
荀書不說,她還不知道,她每次來荀府,荀澈都會傷心難過一次。
“這樣最好。”荀書撂下一句,轉身離開。
雲沫吸了口冷氣,壓了壓心底的酸澀感,“心兒,我們回陽雀村吧。”說話,已經跨過了門檻,朝馬車走去。
“夫人……”無心視線緊盯在她的身上,瞧她失落的模樣,有些擔心。
雲沫小心翼翼的踩在雪地上,“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今後,就算阿澈不拿她當朋友了,但是,在她心裡,始終會記着這個朋友的。
荀澈書房裡。
“公子,我已將您的話帶給雲姑娘了。”荀書一邊說話,一邊往荀澈身旁的火盆裡加木炭。
荀澈伸出纖長,骨節分明的手,烤在火盆上,即使離火盆這麼近,他依然感覺到冷,冷得透骨透心。
“咳咳……”綿長的咳嗽聲在書房裡響起,只見他咳嗽得臉色蒼白,有些閒軟無力的靠在椅子上,“她,有沒有事?”
雲沫懷有身孕,他有些擔心。
“放心,她好得很,無心已經送她回陽雀村了。”荀書回答,“公子,她都將你傷成這樣了,你怎麼還忘不了。”
荀澈直接屏蔽荀書後面的話,只聽前面半句,“沒事就好。”
“公子……”荀書氣死了,將一顆木炭重重的丟在火盆裡,“你這是何苦。”
“你去城外桃源山莊跑一趟,將這封信交給桃源山莊的莊主文先生。”荀澈捂着嘴止住咳嗽,一邊說話,一邊從身旁的桌上取了封信,交給荀書。
但凡秭歸縣的人,沒人不知道城外三裡處的桃源山莊,尤其桃源山莊的桃花釀,那是遠近聞名的,所有人只知道,桃源山莊的莊主文棋擅長釀酒之術,卻沒人知道,文棋還是一位玉雕大師。
荀書有些不情願的接過書信,對着荀澈嘆了口氣,纔出書房。
文棋收到荀澈的書信,當天下午就吩咐小廝趕車去往陽雀村。
“夫人,有位文公子找你,我已經將他請到了茶廳。”林庚站在雲沫的臥房外,輕輕敲了敲門。
“嗯。”雲沫大概猜到,是荀澈找來的玉雕師,趕緊穿鞋下牀,披了件雪白的皮裘,收拾得體後,朝茶廳去。
她擡步走進茶廳,挑起眉眼,視線落在文棋的身上。
文棋看上去與荀澈年紀相仿,一身月色長衫坐在那裡,眉眼俊朗,風流華貴。
“雲沫來遲,讓文公子久等。”雲沫走到他面前,含笑打過招呼,旋即,走到他左邊的椅子上坐下。
文棋仔細盯着雲沫看了幾眼,從頭到腳將她打量了一遍,心裡瞭然。
難怪阿澈掉進情網就爬不出來了,眼前這女子,素面朝天,一身素衣,頭上僅一支簡單的碧綠簪子,如此簡單的打扮,卻比他以前見過的所有女人都要風采逼人。
害怕唐突了雲沫,他打量一番後,將視線收了回來,輕勾脣角,明媚的笑容綻放在臉上,“雲姑娘,鄭重介紹一下,我是阿澈的好朋友,姓文,單名一個棋字。”
文棋……
雲沫聽到這兩個字,覺得好生熟悉,想了想,瞪大眼睛道:“閣下是桃源山莊的莊主?”
“雲姑娘竟然知道在下。”文棋淡笑回答。
雲沫萬萬沒想到,荀澈竟然將桃源山莊的莊主給她弄來了。
雖然桃源山莊比不上玉縣明家,但是,在秭歸縣,那絕對是首屈一指的大富。
“文莊主美名在外,雲沫豈有不知的道理。”
“雲姑娘,聽說你從海域帶了珍珠寶石回來?”文棋是個爽直的人,與雲沫客套了兩句,直奔正題而去。
雲沫道:“阿澈告訴你的?”
“嗯。”文棋如實點頭,“他說,你贈了他一枚五色珍珠。”
“沒錯。”雲沫也不隱瞞,荀澈顯少與人交心,既然肯將這些事都告訴文棋,她猜想,文棋的人品應該沒問題。
文棋不僅是個酒癡,還是個收藏迷,喜歡收藏各種奇珍異寶,聽了雲沫的話,他眸子閃了閃,道:“雲姑娘,我幫你雕玉,你贈我一枚彩色珍珠如何?我雕玉的手藝,你放心,絕對不比京城的玉雕大師手藝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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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沒有腳踏兩隻船哈,友情和愛情還是分得清的,只是太在乎荀澈這個朋友了。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