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的神色很平靜,說道:“是啊,我這肉身,和千年前一樣,沒有任何區別。當年你臨走的時候說,等我找到肉身的時候,會放棄尋找你。但是你說錯了,我還是找來了。”
商狀元笑了笑,說道:“你既然到了陰間,應該就知道,這裡有一樣神物,叫做三生石。坐在三生石面前,可以看到過去未來。”
二姐說道:“那又怎麼樣?”
商狀元說道:“今天的決定,影響明天的結果。如果提前知道了結果,又會影響今天的決定。當年我看到了三生石中的未來,所以才向你說了那句話。結果這句話就改變了未來。”
他頓了頓,說道:“你說實話,把肉身挖出來之後,有沒有放棄尋找我的念頭?”
二姐點了點頭:“不錯,我幾乎每天都想着要放棄找你。只不過因爲你當年的那句話,讓我憋了一口氣,一定要證明你的預言是錯的。所以我纔到了陰間。”
商狀元笑了笑,說道:“這就對了。如果沒有我當年的那句話,你肯定就不會來了。”
我奇怪的問二姐:“爲什麼找到肉身之後,你就會放棄尋找他?這兩件事有什麼關係?”
二姐看了我一眼,說道:“你還記得找到肉身之後,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撓了撓頭,說道:“這一年發生的事太多了,我怎麼記得住?”
二姐說道:“我在安樂寺中找到了那道士的屍首。把他帶回到鬼湖中之後,無論我怎麼努力,都無法從他嘴裡面得到半個字。我以爲一千年過去了,他陷入了沉睡,再也醒不過來了。後來我自己的肉身被人挖出來了,於是我開始煉化它。”
我聽到這裡,恍然大悟:“在你煉化肉身的過程中,太過專注了。道士以爲你察覺不到外界的情況,所以想辦法要逃走?”
二姐說道:“是啊。直到他要逃走的時候我才知道,原來他早就醒了。這時候我再逼問他,他就什麼都說了。哎,我問完了之後才明白,原來當初商白丁去陰間,並非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只是爲了那張丹方罷了。”
二姐的神情變得很落寞:“一張丹方而已,有那麼重要嗎?何必歷盡千辛萬苦來到陰間,和我分別上千年?”
商狀元沒有說話,看他的臉色,顯然不認同二姐的觀點。
二姐看着他說道:“我爲什麼不加入你的空亡屋?因爲我不喜歡你那麼野心勃勃,要取代陰間,掌管輪迴。就算你做到了又能怎麼樣?還不如找一處深山,隱居起來,優哉遊哉的過日子,那樣的話,至少每天都是快樂的,總比現在東奔西跑,每天心驚膽戰,唯恐被人殺死要好得多。”
商狀元到底還是忍不住搖了搖頭:“有句話叫樹欲靜而風不止,你想過平淡的日子,就能過得上嗎?世間的事,如同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如果整天吃喝玩樂,倒是快活了一時,等有一個強大的人,欺男霸女,打人殺人,咱們被人踩在腳下肆意侮辱的時候,你就會後悔了。如同這一次,如果我的道術冠絕天下,陰間人還敢在空亡屋橫行無忌嗎?”
二姐不快的說道:“你如果不覬覦丹方,陰間的人也不會找你的麻煩。咱們安安靜靜的過日子,怎麼會惹上強大的人?”
商狀元笑了兩聲,說道:“每次改朝換代的時候,都要生靈塗炭。你想過沒有?坐在龍椅上的,從來不是那些平頭老百姓,他們爲什麼死了?當人本領不濟的時候,就會變成其他的人盤中肉,口中食。完全沒有反抗的能力。無論是誰,都可以無所顧忌的找你的麻煩,驅使着你做不想做的事。”
這一番話聽得我們不住的點頭,不得不說,商狀元還有些見識。
二姐的臉色更艱難看了,問道:“那麼你想怎麼樣?”
商狀元說道:“如果依照我的心思,就要不停地變強大,等你站在最高點的時候,再寄情山水,那纔算高枕無憂了。”
二姐說道:“你做了空亡屋的主人,還有陰間人惹不起。哪天你做了陰間的主人,還有天界的人惹不起。等你征服了天界,又怎麼知道沒有更強大的所在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適可而止吧。”
“你已經做了空亡屋的主人,被人欺侮的可能性連萬分之一都不到。爲了這麼一點點可能,就要浪費掉一生嗎?值得嗎?這些年你快樂嗎?”
我們聽了二姐的話,也都點了點頭。不得不說,她似乎更有見識。
我們幾個像是牆頭草一樣,一會偏向這個,一會又贊同那個。
但是商狀元和二姐誰也說服不了誰。他們兩個各執一端,漸漸地似乎要吵起來了。
薛倩乾笑了一聲:“這兩位有意思啊,一千年沒見了,見面就能吵起來。”
他的聲音不大,但是二姐和商狀元顯然都聽到了。他們兩個同時停了下來,這裡變得安安靜靜的。
薛倩乾笑了一聲,說道:“我亂說的啊,你們別在意,繼續,繼續。”
商狀元沉默了一會,說道:“你執意要我做一個普通人?不再耗費精神求上進?”
二姐點了點頭:“不錯。”
商狀元忽然笑了,他說道:“我也有淡泊名利的一面,你怎麼沒有看到?”
二姐明顯憋着一股火:“你有嗎?我可沒看到。”
商狀元笑道:“你不信我可以指給你看。”
二姐皺着眉頭問道:“怎麼看?”
商狀元衝我們說道:“你們迴避一下。”
我們全都愣住了。
幾秒鐘後,我說道:“你們倆要幹嘛?還需要我們迴避?”
薛倩則說道:“這裡一覽無餘,連棵樹都沒有,我們能避到哪去?”
商狀元笑了笑:“我倒有一個辦法,叫做畫地爲牢。”隨後,他伸手在周圍畫了一個圈,把他和二姐圈起來了。
他們就站在我們兩步之外,我看的見他們在說話,卻什麼都聽不到。
薛倩讚歎道:“這個辦法真妙啊。”
我沒有答話,而是在仔細的分辨商狀元的口型,我看了很久,卻什麼都沒有分辨出來。
我微微嘆息道:“如果有手機就好了,我可以錄下來,回去慢慢比對。”
二姐站在他對面,一言不發,臉上始終是那一副淡然的表情,似乎對商狀元要說的事,早就瞭解了一樣。到最後,商狀元的臉上倒露出了驚奇的表情。
後來他揮了揮手,一陣狂風將地上那個圈吹掉了,商狀元和二姐又回到了我們身邊。
我問道:“你們說什麼了?”
商狀元和二姐齊聲笑道:“如果能告訴你們的話,剛纔也就不會讓你們迴避了。”
我看他們有說有笑,配合默契,心裡面嘀咕道:“怎麼回事?他們又和好了嗎?”
二姐向後退了兩步,站在了我們身邊,然後向我說道:“我的事辦完了,該你了。”
我錯愕的看着她:“我有什麼事?”
忽然我想起來了,我來這裡一趟,是爲了把空亡屋老祖宗請回去啊。
想到這裡,我就向商狀元說道:“你能不能跟我回到人間,入主空亡屋?”
商狀元搖了搖頭,說道:“我不能回去。”
我一聽這話,心臟咯噔一下。我幾乎要哭出來了:“你也不回去?那空亡屋的人能饒得了我嗎?”
商狀元笑道:“你剛纔說,我也不回去?你們還要把誰找回去?”
我指了指呂先生,說道:“還有他的師父,李老道。”
商狀元笑了笑,說道:“果然,這個老道也不走。他比顛道人可靠譜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