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裡,我忍不住感嘆了一聲:“真是情意綿綿,令人羨慕啊。”
呂先生在我身邊笑道:“趙莽,這些紅粉骷髏,都是幻象,幾十年一過,皺紋密佈,腰彎背駝。百年一過,變成一堆黃土。你還是認認真真的修道比較實在。”
我乾笑了兩聲,說道:“你這是吃不着葡萄說葡萄酸吧。”
我們兩個人一邊小聲的交談,一邊盯着前面的動靜。
薔薇將自己的手指塞進了薛倩的嘴巴里面,柔聲說道:“咬吧。”
薛倩搖了搖頭:“我不忍心。”
看得出來,拜完天地之後,這兩個人情意綿綿,更上了一層樓。薔薇微笑着問道:“你擔心咬疼了我嗎?”
薛倩點了點頭。
薔薇把手抽回來,放到自己嘴裡咬破了,然後說道:“來吧。”
薛倩含住薔薇的手指,吮吸了幾秒鐘。
薔薇把手抽回來,滿意的點了點頭:“現在就可以了。”
她站起身來,似乎打算離開了。而薛倩問道:“咱們兩個的婚事,什麼時候辦?”
薔薇託着下巴想了一會:“過兩天我去找你,好不好?”
薛倩點了點頭。然後說道:“我送你回家吧。”
薔薇點頭答應了。可就在他們要走的時候,不知道從哪來了一陣旋風。這旋風像是認準了薛倩一樣,向他飛了過去。幾秒鐘之後,就將他圍在了正中央。
旋風不小,帶起來大團的塵土。而薛倩就在這塵土中間,不住的掙扎,捂着臉向外面亂闖。
正常人遇見旋風,只要跑上兩步就可以躲開。然而薛倩卻像是着了魔一樣,一直在原地打轉,始終無法從裡面闖出來。他大聲地叫喊着:“薔薇,你在哪呢?我怎麼看不到你?”
薔薇則冷靜的站在一旁,抱着胳膊,半點將薛倩拉出來的打算都沒有。
這時候我覺得薛倩很可憐。剛剛娶了個媳婦,結果這媳婦任由他被旋風困住,理也不理。
他還結交了兩個好朋友,可是這好朋友偷窺了他半夜,這時候仍然躲在樹後,不肯出手。
幾分鐘後,旋風忽然消失不見了。而薛倩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灰頭土臉,狼狽不堪。
薔薇這時候終於捨得走過去了,她將薛倩扶起來,柔聲問道:“你沒事吧?”
薛倩問道:“剛纔你在哪?”
薔薇說道:“剛纔我在你旁邊。”
薛倩有些不快的問道:“你爲什麼不拉我一把?任由我被旋風困住?”
薔薇笑了笑,說道:“那旋風是我媽。她想要考察一下未來的女婿,我怎麼能打擾她呢?”
薛倩看了看身邊的孤墳,心有餘悸的說道:“你們家,還真是……”
薔薇似乎能看穿薛倩的心思一樣,說道:“還真是詭異,對不對?”
薛倩還沒有答話。薔薇又繼續說道:“我媽去世有幾年了,但是一直沒有投胎轉世,她告訴我說,一定要看着我找個好人家才肯走。”
薛倩點了點頭,說道:“原來是這麼回事。那她老人家對我滿意不滿意?”
薔薇笑了笑,說道:“應該很滿意吧,不然你還能好端端的站在這裡嗎?”
這兩個人在墳頭前面打情罵俏,無論從什麼角度看,都詭異的很。好在他們兩個說了一陣,就拉着手向槐城走去了。
眼看着薛倩和薔薇已經走遠了,我對呂先生說道:“剛纔的那一陣旋風,來的很蹊蹺,我不知道它是從什麼地方鑽出來的。走的時候也很蹊蹺,像是忽然間就散掉了一樣。你覺得這真是薔薇的母親嗎?”
呂先生拍了拍我的肩膀,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道:“你觀察的很仔細。如果這旋風真是薔薇的母親,應該從墳墓裡面冒出來,這一陣旋風,顯然不是。”
我問呂先生:“那麼這旋風是哪來的?”
我問了這話之後,呂先生忽然沉默了,沒有再回答我。我心中奇怪:“按照呂先生的性子,如果不知道答案,肯定會瞎編一個,怎麼會沉默呢?”
我扭頭向旁邊看去,這時候,我發現呂先生背對着我,不知道在看什麼。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呂先生,你在看什麼?”
我這麼一拍,呂先生的身子頓時垮下去了。我心中一驚,向後跳了一步。而呂先生躺在地上,動也不動。
我緊張的蹲了下來,問道:“呂先生,你怎麼樣了?”
呂先生的身子冷冰冰的。沒有什麼溫度,我探了探他的鼻子,也感覺不到呼吸。我心中驚慌:“難道他是死了不成?”
我兩手交疊,壓在呂先生的胸前,希望能讓他的心臟恢復跳動。我一邊按,一邊叫他的名字,可是呂先生根本不理睬我。
我急得滿頭大汗,其實心裡面也明白。呂先生的身子已經涼了。分明是死去多時了,怎麼可能再被救活呢?
可是剛纔他明明在和我說話,怎麼會忽然就死了?
我心裡面亂的要命。這樣一亂,手底下就沒有分寸了,只聽見咔嚓一聲。呂先生的肋骨被我壓斷了。
我感覺心口中有一道悲傷的氣息涌上來,一直涌到我的喉嚨裡面。我的聲音都變了,虛弱而顫抖的說道:“呂先生,對不起。”
實際上,只要能將人救活,摁斷肋骨算不得什麼。有時候救人心切,會直接用利刃劃開胸膛,用手捏住心臟,讓它重新恢復跳動。
二十幾年我學過的、道聽途說的急救知識,都涌到我的腦子裡面來了。我將大刀解下來,考慮着要不要把呂先生開膛破肚,幫他恢復心跳。
可是我一擡手,忽然感覺手掌上面有什麼東西。我藉着月光看了看,發現這是一個傷口,應該是剛纔摁斷肋骨的時候劃傷的。
這點小傷我並不在意,轉身就要去摸大刀。然而,我忽然腦子一激靈:“肋骨外面包着肉,肉外面包着皮,皮外面包着衣服。我怎麼可能被肋骨劃傷?”
想到這裡,我就低着頭在呂先生身上摸索。我摸到一個細長條的東西。
我越來越疑惑,而呂先生的身子也越來越清晰了。在月光下,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慢慢變化。
呂先生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變成了一個紙人。紙人的胸口被我摁破了,裡面的竹條劃破了我的手掌。
我腦子有點轉不過彎來了:“呂先生是一個紙人?”
我將這紙人翻來覆去的看了兩遍。這紙人身上用毛筆畫了一件道袍。與常見的紙人不同,這件道袍畫的極爲仔細,一筆一劃都很用心。像極了呂先生常穿的那一件。而且紙人的頭上,也認真的畫了一張臉。這張臉惟妙惟肖,分明就是呂先生的模樣。
而在紙人的背後,則寫着呂先生的生辰八字。
我把紙人放在地上,額頭上開始冒冷汗:“這一晚上,我一直在和紙人說話?”
我想了想,今晚的呂先生確實很奇怪。他的話很少,而且薛倩屢次有危險,他都按住了我,不讓我動。
我正在思考的時候,躺在地上的紙人忽然着火了。火苗猛地竄了起來,有一米多高。
我下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一步。我看見紙人的臉在大火中不住的扭曲,而它的嘴巴一張一合,發出一個男女不辨的聲音來:“今晚我如果要取你的性命,簡直是易如反掌。你跟着呂老道學道這麼久了,怎麼一點長進都沒有?他不着急,我都替他着急了。”
我緊張的問道:“你是什麼人?”
那紙人卻不答話,只是哈哈大笑起來。與此同時,紙人身上爆發出了凌厲的氣息,而這氣息與昨天晚上在薔薇家附近感覺到的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