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五章 囚仙

我看着道士,有些驚惶的說道:“爲什麼把我關起來?”

道士露出一臉詭笑來,說道:“小道士,你不懂。咱們修仙不易,好容易得道成仙,萬一凡心一動,就覺得仙界無聊,還是人間的花花世界有滋味,就忍耐不住,想要去人間,當真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這道士把我關起來之後,就再沒有之前的仙風道骨了,變得極爲滑稽,可是我卻不敢真的把他當成小丑之類的人物,我知道,這傢伙恐怕不容易對付。

我說道:“那跟我有什麼關係?快把我放了吧。”

道士嘆了口氣,說道:“我曾經勸過很多得道的仙人,讓他們留在仙界,可是他們不肯聽,始終是耐不住寂寞啊。哎,不知道修了多少世,歷了多少劫,好容易的成正果,卻又扔掉了。”

他感嘆了一會,忽然又笑嘻嘻的說道:“可你猜他們到了人間又怎麼樣了?”

我順着他的話頭,問道:“怎麼樣了?”

道士說道:“這些人到了人間。忽然發現人間沒有想象中那麼好玩。夏天熱的要命,冬天冷的想死。時不時來一場大病,痛苦異常。又或者親朋好友去世,肝腸寸斷。再加上人之初,性本惡,恃強凌弱,諂上媚下,哎呦,那個骯髒事三天三夜都說不完。這些下凡的仙人吶,都後悔了,又想着回到仙界,於是又開始一世一世的苦修。你說可笑不可笑?”

我點點頭,說道:“是有點可笑。”

道士像是遇見了知音一樣,隔着欄杆抓住我的手,說道:“這些年我就呆在這裡,看着那些下凡的仙人,苦苦的掙扎,嘖嘖嘖,真是精彩的很。”

他繞着我的籠子轉了一圈,說道:“後來有的仙人到了仙界之後,就求我,求我說,下一次一定要攔住我,千萬不要讓我去凡間,太痛苦了。可我一律不答應他們。”

我奇道:“你爲什麼不答應他們呢?爲了看好戲嗎?”

道士搖搖頭,笑道:“那倒不是。我不答應他們,因爲我知道,我根本攔不住他們。這些人凡心一動,狀如瘋魔,我如果攔着他們,他們能把我殺了。”

然後他衝我咧了咧嘴,說道:“你看見沒有?我少一顆門牙。”他湊過來,神神秘秘的,向我小聲的說道:“就是被那些想下凡的仙人打的。”

我心想:“這裡只有我們兩個人,你這樣神神秘秘的,又是何必呢?”

道士摸了摸困住我的籠子,得意的說道:“後來我就造了些籠子。等他們到了仙界之後,我就把他們塞進來。咔嚓,一把大鎖給鎖住。這樣一來,他們就是向下凡也不成了。於是就安安心心的,在仙界享受長生不老,豈不快哉?”

我聽了道士的這番話,真是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我想反駁他,可是又不知道該怎麼反駁,過了一會,我只好來了一句:“每個人都有選擇的自由。你不能這樣。”

道士一本正經的說道:“你這話就不對了。我可沒有強迫他們,相反,很多人都是自願進到籠子裡面來的。”

我虛弱的笑道:“他們開始的時候想進去,你讓他們進來。等他們想出去的時候,你怎麼不讓他們出去了呢?”

道士說道:“反正他們出去了還要再進來,這麼麻煩做什麼?”

我說道:“我不是自願進來的,你能不能把我放了?”

道士豎了豎眉毛,說道:“別跟我貧嘴。”然後他又露出滑稽的笑容來:“你剛開始的時候,自然是有些不適應了,可是時間久了,等你適應了,你就會發現,這籠子很有好處的。到時候,你就會感激我了。”

然後,他向我周圍指了指,說道:“你仔細看看。”

我回頭一看,發現這裡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多了很多籠子。裡面關着或男或女,或老或少,不知道多少人。

他指着那些籠子介紹到:“這一位是財神,人人愛他像愛自己的命一樣。這一位是祿神,大家爲了他命都不想要了。這一位是瘟神,他向下吹一口氣,世人就是想要命也不能要了。”

這些神仙都端坐在籠子裡面,動也不動,一個個似乎入定了一樣。

我聽他嬉皮笑臉的介紹了一個遍,不由得有些奇怪,問道:“怎麼沒有傳說中的太上老君,太白金星之類的?難道這些傳說中的神仙不存在嗎?”

道士撓了撓頭,說道:“存在是存在。只不過,這些老傢伙耐不住凡心,去人間了。修行了不知道多少世,現在還沒有成仙。哎,他們如果晚下凡幾年,被我關進籠子裡面,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嗎?”

我看着一臉苦惱的道士,感覺有些哭笑不得,難道我這一輩子,就要被關在這裡了嗎?不對,看他的意思,似乎不是一輩子,而是生生世世。

我說道:“你把我們都關起來了,你自己呢?你爲什麼不進籠子?”

道士說道:“我得接待衆仙,新來的仙人不懂這裡的規矩,我得爲他們解釋一番,如果我也在籠子裡面,大爲不便。”

我說道:“那你就不擔心,某一天也向往凡間,下凡去了嗎?”

道士衝我笑了笑,說道:“其實我也很擔心,不過不要緊,我有辦法。”

然後他把腳擡起來了。我看見他的腿上拴着一根鐵鏈,不知道通往什麼地方去了。

我苦笑道:“你還真是一視同仁。”

道士笑嘻嘻的說道:“那是自然,你就安心的呆在這裡吧。”

他正跟我說話的工夫,忽然旁邊的財神睜開了眼睛,大聲的叫道:“我要出去,我不想呆在這裡,你要關我多久?”

道士一臉悲天憫人的走過去,安撫道:“老弟,你要克服自己的心魔,凡間那些花紅柳綠都是騙人的,你得清心寡慾,才能做神仙。來,把道德經拿出來念一段。”

財神經他一番安撫,果然安靜下來了。

我衝道士招了招手,小心的問道:“他真的相信自己是在仙界?”

道士點點頭:“信,怎麼不信?”

他指了指周圍的仙人:“不僅財神信,其餘的神仙也信。”然後他皺着眉頭,看着我說道:“你既然已經到了仙界,我就應該給你一個職位。嗯……要不然,你就暫代天蓬元帥之職,怎麼樣?”

我知道道士說話滑稽,這個所謂的職位八成是和我開玩笑。我把他拉過來,小聲的說道:“我不知道你是怎麼給他們洗腦的,不過,他們相信了,我卻不信。”

道士收斂起了戲虐,冷笑道:“你不信?等你在這裡呆上幾年,你自然就信了。因爲你除了信,沒有別的路可以走。”

我反覆咀嚼着他這句話:除了信沒有別的路可以走。

我忽然打了個寒戰,心裡面涌起莫大的懼意來。我被莫名其妙的關在這個地方,總也不能出去。當真是痛苦死了。恐怕最好的辦法就是給自己催眠,說服自己相信這裡是仙界。

我忽然對自己沒有信心了,我知道,真的過上幾年,我肯定會如道士所說的那樣,寧願騙自己。

道士看我臉上陰晴不定,他笑了笑,轉身就要離開,而我則緊抓住他的胳膊,說道:“這裡是幻境,等我肉身一死,你就困不住我了。”

道士嘴角上勾,露出個輕蔑的笑意來:“我不妨給你交個底。你的魂魄已經被我拘來這裡了,千年萬年都逃不掉。你最好趕快像他們一樣,盤腿打坐,相信自己已經成仙了。不然的話,痛苦的是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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