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薛倩家呆了半個晚上。一直討論到天明,也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薛倩一直插科打諢,時不時調侃兩句。我覺得他不像是要幫我,反而想看我的熱鬧。
薛倩的性子我瞭如指掌,如果不是真的遇見事了,他也認真不起來。所以我沒有和他計較。
我看見呂先生哈欠連天,一副昏昏欲睡的樣子,只能嘆了口氣,說道:“你們也讓我折騰了半夜了。我也不打擾你們了。我先回去了。”
呂先生說道:“還回去幹嘛?在這裡睡一覺算了。”
我說道:“我心裡面不踏實,不知道怎麼到這裡來的。我想回去看看。萬一有什麼蛛絲馬跡讓我查到了呢?”
呂先生睡眼惺忪的說道:“一個夢遊,有什麼好查的?”
然後,他一頭栽倒在沙發上,隨後打起了呼嚕。
我苦笑了一聲,向薛倩擺了擺手,就走出來了。
這時候已經凌晨四五點鐘了。那些趕早市的菜農又來了。
我看着他們開着三輪車,成羣結隊的從我身邊走過去。我猛地吸了吸鼻子,有些發涼的空氣讓我的大腦清楚了不少。
我低着頭,在路上慢慢的溜達,一邊溜達,一邊東張西望。呂先生說我是夢遊,可是我總覺得不像。
我心裡面暗暗地盤算:我失去意識的時候,是在空亡屋。等我醒過來的時候,卻到了薛倩家。那麼這一路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只要認真查探一下,應該能查出來。
我正這麼想着,忽然瞥見路邊有一個小白旗。
這種旗幟是用紙紮店裡面的白紙紮起來的。三角形,裹在一根小木棍上。一般只有出殯的時候用,一路走,一路插,算是給小鬼引路了。
這東西不算稀奇,但是我今天再看的時候,就留了心。
我站在路邊,慢慢的蹲了下來。然後仰着脖子向前望。果然,十幾步遠的地方還有一隻小白旗。
我疑惑的走了過去,然後一路走,一路找。一隻找到最後一面白旗,我擡頭一看,自己站在薛倩家門口。
我心裡面咯噔一下:“真的是有髒東西。難道說,昨天晚上有小鬼引路?插着白旗,把我引到薛倩家去的?”
爲了證實這個想法,我轉身返了回去,沿着白旗向反方向走。走了一會,果然發現這些白旗最終通向了空亡屋。
我站在空亡屋門口,心裡面越來越躊躇:“到底是誰在算計我?是人還是鬼?”
我在大街上徘徊了一會,最終還是決定,先回到空亡屋,拿到大刀再說。
等我走進去的時候,裡面的景象卻嚇了我一跳。
我看見牀上堆着一摞摞的紙錢。這些紙錢像是真錢一樣,紮成一捆一捆的,擺在我的牀上。
看見這幅景象,我不由得想起榆城空亡屋來了。難道說,又有小鬼想要請我幫忙不成?
我走到牀邊,輕輕地碰了碰那些紙錢。
紙錢瞬間塌了。紙灰飛揚,在牀上變成一堆粉末。
這時候我才發現,這些紙錢是燒過了的。最外面的幾張是完好無損的紙片,裡面夾得全是紙灰。
我驚疑不定:“除了鬼以外,有人能把紙灰擺成這幅樣子嗎?”
我想馬上把呂先生叫過來。但是摸了摸衣兜纔想起來,我的電話在去安樂寺的時候就丟了。而且回來之後一直在生死間徘徊,根本沒有顧得上再買。
我想去薛倩家把呂先生叫過來,請他分析分析。可是走到門口的時候又猶豫了。他們被我折騰了半夜。這時候恐怕正在睡覺,我最好還是不要折騰他們了。
求人不如求己,我總有獨自面對這些事的時候。
我轉身回來,站在空亡屋當中。打算看看還有沒有什麼線索。
我今天這麼大膽,無非是兩個原因。一來,現在是大白天,陽氣旺盛,我無形中多了幾分勇氣。二來,牀上那堆紙錢明顯是有人在賄賂我。對方既然送錢來了,應該沒有什麼惡意。
我在屋子裡轉了一圈,很快就發現了一些端倪。
我看見空亡屋的四個牆角上。都有一撮香灰,以及一堆紙灰。很顯然,有人曾經在這裡拜四角。
我心中奇怪:“空亡屋是一個很特殊的地方。這裡向來只有一個鬼存在,就是空亡屋主。陰鬼婆走了之後,住在這裡的就只有我了。這個地方,不可能還有其餘的鬼,爲什麼會有人在這裡拜四角?”
我站在牆角想了一會,忽然腦袋一激靈:“拜四角一定是爲了拜鬼嗎?這些香燭和紙錢,是不是爲了拜我?”
我想到這裡,越來越不安了。對方應該沒有惡意。但是行事實在太過詭秘,我不得不防。
按照我的計劃,我應該去找呂先生,但是現在時間太早了。我決定等到下午再說。
剩下的時間我無所事事,乾脆把牀上的紙灰全都掃了出去。我一邊幹活,一邊在心裡面嘀咕:“這些紙錢對於小鬼來說,恐怕是一筆不小的財富,可是我是一個大活人,要這些東西有什麼用?”
空亡屋又髒又破,這是我第一次打掃。好容易把那些紙灰清理乾淨之後,我已經累得氣喘吁吁了。
我躺在牀上,抱着大刀喘氣。喘了一會,一陣睏倦的感覺將我包裹住了。
我看了看外面漸漸多起來的行人,心想:“現在是白天,睡一會也無妨。”
想到這裡,我就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連日來的奔波,讓我養成了一個習慣,即使在睡夢中,也不敢睡得太死。我閉着眼睛打呼嚕,耳朵卻沒有閒着。一直聽着外面行人的聲音。
忽然,這聲音全都消失不見了。我心裡咯噔一下,馬上從睡夢中醒過來了。
我睜開眼睛,向周圍看了看,馬上暗暗叫苦。
和昨天一樣,我什麼都看不見。周圍黑乎乎的,沒有一點亮光。我又被人關在半空中了。
我大聲的喊叫,聲音遠遠地飄出去,沒有再飄回來。好像我正在曠野中一樣。
我盤着腿坐了下來。有了前兩天的經驗,我知道這個地方逃不出去,我只能等待。等着自己慢慢的墜落下去。
這個過程很漫長,開始的時候,我時不時的低頭,看看腳下有沒有出現燈光,隨着時間的推移,我也懶得看了。
我平躺在黑暗中,聽天由命,任由身體向下墜落。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終於看到了腳下的燈火。這一次我氣定神閒,只是好奇會落到什麼地方。
十來分鐘後,我聽見耳邊嗡的一聲,我落到了地面上。我左右看了看,好像是在大街上,兩旁的建築很熟悉,似乎我經常來這裡。
我看了很久,忽然發現這是在薛倩家的大門口。而我被綁在了一棵樹上。
我又是驚訝,又是惱怒,大聲的叫道:“這是怎麼回事?呂先生,薛倩,是你們把我綁起來的嗎?”
幾秒鐘後,大門被打開了。我看見呂先生和薛倩走了出來。他們兩個哈欠連天的看着我,誰也沒有說話,只是沉默着把我放開了。
呂先生揮了揮手,說道:“沒事了,趙莽,你可以走了。”
我瞪瞪眼睛,說道:“什麼了我就可以走了。你們至少得把話說清楚,爲什麼把我綁在這裡?”
呂先生和薛倩對視了一眼,兩個人像是有什麼秘密一樣。過了一會,呂先生含含糊糊的說道:“趙莽,把你綁起來是爲了你好。你夢遊的時候到處亂跑,萬一遇到危險怎麼辦?”
我疑惑的看着他們兩個:“你們擔心我遇到危險,所以把我綁起來的?”
呂先生和薛倩表情怪異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