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這個名字被剜走了,便也帶走了他所有的喜怒哀樂,愛恨情仇。
沈西臣抱着她,怕她冷,緊緊的將她裹進懷裡,似乎這樣她就能感覺到暖了一樣。
可懷裡的人卻默不作聲,也不委屈巴巴的跟他告狀了,也不和他哭冷了,只安靜的窩在他的懷中,模樣乖巧,一如往昔。
她在他面前從來都乖,他說什麼是什麼,從來不忤逆他。
沈西臣渾身都在疼。
他輕輕的抱起她來,踉蹌的往自己的房間裡走去。
“瑾兒……外面天冷了,不能在外面睡……”
他喃喃的說着,似乎她真的只是睡着了一樣。
可是一直等他將她抱回到房間裡,她的身體卻依舊是冷的。
沈西臣輕輕的將她臉上的血漬擦乾淨,終於慢慢的將臉埋進手中。
他嗚咽的哭出聲來。
如果真的有下輩子的話,換我來喜歡你吧。
就像你今生喜歡我一樣。
屋中一片寂靜,再也無人作答。
數十年裡,天下太平,海清河晏。
明帝兢兢業業,終於實現了當初登基時的宏圖大志。
而在這十年裡,他手中的權柄也一點點的歸於皇權,莫頌書通敵叛國已經被處斬,內閣有沈西臣把持着,君明臣賢。
唯獨一樣,明帝有些難以接受他的正經。
自從他的妹妹去世之後,這人似乎一下子從銳不可當的青年步入了亦步亦趨的壯年。
他在政事上的確天賦異稟,推行的新政被萬民稱讚,可他私下裡卻沉默寡言,再不復當年的風姿英朗。
除夕宮宴,明帝醉酒時遙遙指着他,半晌後卻什麼話也說不出,只長嘆了一口氣。
等宮宴結束後沈西臣孤身一人回到沈府。
明明公務已經處理完了,他卻依舊看書看到後半夜。
等到五更天之時,他才站起身來回了房。
走到房間門口時他等了等,這才小心翼翼的推開房門。
門裡冷冷清清的,沒有人軟綿綿的用憨甜的嗓音喊他“哥哥”。
明明他都等到這麼晚了,他的小姑娘卻還是沒有回來。
沈西臣自己一個人默默的走到牀邊,安靜的躺了下來。
數不清個日夜,他都是這樣過來的。
一開始的時候他以爲是自己回來的太早了,她還沒準備好,所以他總會回來的晚一些,再晚一些。
等到後來慢慢的就變成了習慣。
一夜無夢,第二日沈西臣默不作聲的起牀,再去上早朝。
回來後依舊安靜的等着。
他終於知道孤孤單單等一個人是什麼滋味。
又是十年過去,明帝還身強體壯,沈西臣卻先告老還鄉了。
他一路往北走,像是上一世一樣看遍人間百態。
人間有百態,卻怎麼都找不到他想找的那個人。
一日他乘船歸京,船伕絮絮叨叨的說着這些年的變化。
國泰民安,天下百姓不再流離失所。
沈西臣看看天空,突然笑了笑:“天下人已不需要什麼沈首輔了,對嗎?”
船伕哪懂這個,笑道:“只要肯替我們這些老百姓着想,沈首輔王首輔不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