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七日遊的第一天早晨,蘇逸便經歷了這樣難以忘懷的晨醒。不過,可喜可賀的是,接下來的三天旅遊,兩人倒是極爲盡興。
一碧如洗的天際,細碎而輕柔沙灘,配上那和煦的日光,一切比蘇逸任何一個假期還要美好。
可不知是否算是錯覺,原本他纔是作陪的身份,但這幾日下來,白蘭玖的興致比他預想中的還要缺缺。最重要的是,她晚上從來都睡得極早,原本是個極好的習慣,但他卻沒來由地覺着奇怪。
開心的旅行持續到第四日中午,白蘭玖躲着蘇逸從金髮男的手下那裡拿到資料。回到房間後,卻不期看到坐在牀上一語不發的蘇逸。
本能地將裝着資料的包往後稍移,頰邊噙笑走入房中,也不問他如何跑到自己房來,只陪着笑道:
";怎麼了?你不是要去市區一趟麼?這麼快回來?";
或是看出了白蘭玖臉上佯作不意之態,蘇逸臉色一沉,右手掌心攥着手鍊硌得他生疼。臉上卻寒如霜雪,沉得極黑。
驀地起身直視着白蘭玖瞳孔,那凌烈的視線,如鋒利的刀刃般,刺得人生疼。而那臉上的怒意,由那緊咬的脣角可看出。
";提早回來了怎麼樣,你呢?你不是午休麼?";
他記得上次在附近小賣場,她多留意了櫃檯上一條銀質手鍊,然而那件是樣品,只有在市區本店纔有出手。他原本想趁今天她休息時,飆車到市區買回來將手鍊放在她牀頭,來個意外驚喜。
之前記得妹妹說,女孩子就喜歡這種";突然襲擊";。可是,等他回來時,迎接他的卻是一張無人睡過的牀鋪。
是以,此刻蘇逸話中帶着幾許諷刺,眉眼處寫滿僵硬的神色。原本俊朗的容顏,似乎因心下沉悶的情緒,而蒙上一層陰影。
目光停在蘇逸滿面憤然的臉上,白蘭玖眸底攢開笑意,脣角的笑容卻不如往常般輕鬆,似乎暗含幾縷無奈。
";抱歉,我剛纔接到個電話,事情有些着急,來不及跟你說。";
…
迴應白蘭玖的是一陣無聲的靜默,沉着臉掠過她身側,蘇逸沒有回頭,幾番翕動的薄脣,終究不曾說出一句話。
砰!
門扉重重合上的聲音迴盪在房間,過於沉悶的音色,似重錘敲打着牆壁,發出的聲響驚人的刺耳。
驀然搖頭的白蘭玖眼角漫開疲憊,其實,就在蘇逸走過她身旁時,她很想制止。可是,對於他可能出口的質問,她不能說。因爲,每個殺手都有保護僱主隱私的義務。而若教她對蘇逸說謊,她更是不能。
兩相選擇下,白蘭玖選擇了沉默。
一個想聽解釋,一個不願解釋。
冷戰如同呼嘯而過的西伯利亞風,凍結了這幾日因旅遊,兩人間日益攀升的溫度。那天之後,儘管蘇逸沒有負氣離開,兩人依舊同吃飯,同出門,他卻再也不理會白蘭玖的各種示好。
按理說,如果是以前,她本該向蘇逸坦白來獲得好感提高。但是,白蘭玖卻明白,既然她現在答應了這個任務,就不能有半點泄露行爲,無論對方是任何人,這是對任務的尊重,也是對她自己的尊重。
她當然明白,蘇逸或多或少也感覺到這點。儘管他一直在調整自己彆扭的情緒,卻似乎總是不得其法。因爲,兩人的相處關係每況愈下。
其實,白蘭玖的猜想是正確的。蘇逸這兩天卻是也很煩躁,表現在於,他從前煩悶時,只要拿着槍擦拭,便會平靜下來。但是,現在他坐在牀上,手裡不斷擦拭着貼身的手槍,腦中的懊悔卻是如潮水般,幾乎將他湮沒。
兩天來,白蘭玖明理暗裡跟他說了不下五次體己話,臉上的笑容一次比一次柔。
明明她給了自己臺階,他就應當如從前般,驕傲地說:";哼,你以爲這樣就結了?這次一定要敲你一頓竹槓。";之類云云。
可自從前日她偷偷瞞着她離開起,蘇逸驀地覺得心底某個角落,有一種情緒在漸漸甦醒。
他發現自己,竟然會因爲她隱瞞自己而生氣。最要緊的是,當時他腦中躥的某種情緒,他想獨佔她,甚至想把她囚禁起來,讓她的一顰一笑,都只屬於他一個人。
囚禁!
這兩個被他深惡痛絕了十年的詞語,他竟會想用在她身上,這是蘇逸實在不能原諒自己的。
明明,他想學着在賓館中看過幾百遍的電影情節,摟着她的肩,再來幾句添油加醋的甜言蜜語。可是,兩人間的對話,卻幾乎只有白蘭玖一人在進行着。
";啊!煩死了煩死了!你這個大笨蛋!";
砰!
憤然地揮起右拳砸在牆上,粗重的喘息由翕動的脣瓣溢出,滿臉的懊悔如同荒野上的呼嘯而過的風,涼得驚人。
一天時間,又在蘇逸懊惱中度過,直到傍晚時分,他才猛然發現某個事實。
今天本來打算去夜間海景,可到了時間,白蘭玖不但沒有如昨日般主動約他,甚至連午飯也不曾叫他一起。
驀地蹙了眉心,蘇逸心下糾結一番。深深呼吸後,終究是走到陽臺上,也不看這三十層的高度,站在陽臺邊,右腿朝左邊一躍,便跳到白蘭玖所在的陽臺石欄上。
這個,也就是爲什麼兩人能不用對方的房卡,就能憑空出現對方房中的原因。因爲,他們都沒有鎖窗子的習慣。
打開玻璃門,還未掀開窗簾便傳來幾聲咳嗽。蘇逸神色一動,耳際便聽到白蘭玖那攙和着濃重鼻音的喘息。被子一陣窸窣聲傳來,三步並作兩步,便掀開窗簾。映入眼簾的是白蘭玖坐起身掀開被子,在昏暗的屋內摸索着鞋子的模樣。
";咳咳咳!";
幾聲不和諧的咳嗽聲刺破沉寂,直到蘇逸腳步聲起。白蘭玖才似剛注意到般,悠悠轉過臉,視線停在蘇逸身上,想要說話,又因腹部不適而捂着嘴又咳了幾下。
而蘇逸本就蹙着的眉心褶皺越發深邃,琥珀般的眸子閃過不易察覺的懊惱,走到她身側將她按下牀後,僵硬地問道:
";好好休息,我去給你倒水。";
有些涼涼的話方落,蘇逸便驀然起身。側過身的那一瞬,濃密的劉海極好地遮掩下,他眸底閃過的精光。
蘇逸端着水杯坐到牀畔,右手謹慎地扶起白蘭玖靠在牀頭。正欲伸手將杯口送到她脣畔時,卻見那雙宛似柔荑的手擡起,模樣便是要接過水杯,自己飲。
心下沒來由的一氣,蘇逸抿着脣也不言語,將水杯送到她手上後,移過視線,不再看她。
難道,她連自己的這點示好,也不願接受?!
瞧着蘇逸有些彆扭的模樣,白蘭玖脣畔溢出淺笑,神色淡了淡,壓住喉頭的瘙癢,道:
";不過是小感冒,喝水這點,咳,還是可以自己來的,況且…";
頓了頓後,嬌俏的臉頰漾開笑容,右手將水杯放在牀頭櫃上,目光停在別過臉去的蘇逸身上,續道:
";況且,我不想你擔心。";
溫溫的聲氣,似撫過心間的絨毛,輕柔得又似淌過心間清泉。
舒心、愜意、還有點小小的開心…
這幾縷情緒如雨後春筍般在蘇逸心底生長,而那微微翕動的薄脣,卻是被那泛着酡紅的臉頰配合出了一副極爲和諧的模樣。
";你…你知道就好!下次,就自己多注意些!";
別過去的脣瓣溢出故意揚高几度的嘟囔,微紅的耳廓,卻是早已泄露了蘇逸此刻的心緒。
瞬間,屋內泛起濃濃的粉色氣息。肩頭上加了幾分重量,蘇逸不必看,便知道是誰。想起電影中男女主此情此景應有的表現,便在心下鼓了氣,偏過頭僵硬地靠在白蘭玖臻首上。
雖然時發燒感冒,但她並不是沒有感覺身旁男人的那有些僵硬的姿勢。可即便只是這樣靠着,她卻已覺得有些心安,脣畔溢出淺笑,道:
";等再過幾天,我回去就把工作辭了。";
";辭了?!";
迴應白蘭玖的,是蘇逸難以置信的模樣。原本舒展的眉心又驀地蹙成一束,想問,卻又想起妹妹曾給過的指導,女孩子不願解釋時,千萬別逼她說。
";其實,跟你說個秘密。";
白蘭玖頰邊含笑,依靠着蘇逸的頭挪了挪,餘光瞥到他頗有興趣的臉色時,續道:
";我小的時候,夢想的職業不是殺手,也不是經紀人。";
像是在故意賣關子一般,白蘭玖說道話尾,便是頓了頓,瞧着蘇逸的反應,愣是止聲不出。直到他吶吶回問,才道:
";我的夢想,是做個賢妻良母。";
許是白蘭玖話中的信息太過勁爆,蘇逸竟似被一道驚雷砸過一般,臉色尤其變幻莫測。連着身子,也是簌簌一抖。
";所以,給我個機會,讓我成爲你孩子的母親,好麼?";
明明帶着沉重的鼻音,白蘭玖的話,卻宛若宣誓言語般莊重而肅穆。蘇逸眸底掠過驚訝,卻快速斂去。
“你後悔?”
蘇逸低沉的聲音問了一句,像是對她的話極爲不確定一般。不過,白蘭玖倒是不作嗔怪,點點頭,笑得如春日三月拂過草地的春風,暖人心脾。直教人,怎麼也移步開眼。
“不後悔!倒是你,被我這麼求婚,不害羞了?!”
作者有話要說:對不起更新玩了,因爲有些私事,不過不會斷更,只是時間調整到晚上而已!
麼麼噠!明天會更早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