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蘭玖的話倒像是故意提醒某人一般,對方尚來不及反應,便覺得肘部一下刺痛。低頭看去,對上的卻是白蘭玖歉意的笑容,頰邊蜿蜒的弧度佈滿苦澀,出口的聲音染滿那濃重的鼻音:
";阿逸,對不起,剛纔我說的,都是真的。不過,前提是,我能活着回來…";
稍帶酡紅的俏臉染滿愧色,連着那瀲灩的雙瞳也似因此蒙上淡淡的塵埃。
";所以,至少現在,讓我先告訴你…";
我…
蘇逸此刻只覺着眼界越發朦朧,視線盡頭也曖昧得看不清她的臉。明明注意到她翕動的脣瓣,耳蝸中盤旋的轟鳴卻爆炸開去,讓她聽不見她的半點聲音。
黑白色的雪花點鋪滿視野,連着前一刻尚是清明的意識,也變得模糊不清。他不懂爲什麼,但是…
明明他更想先說那句藏在心底多年的話…
右手將靠在自己身上沉沉昏睡的蘇逸放在牀上,白蘭玖起身坐在牀畔,替他掖好被角後,脣邊不由漫開苦笑。實在的,如果這次刺殺不成功,即便不死在黑手黨手裡,金髮男即使找不到自己,也定是不會放過秦非。
若她身死,系統也不過算她任務失敗,最多在這個故事空間中停留幾百年。然而若因她連累旁人,從良心上說,怎麼也過意不去。
從衣櫃中拿出裝備套上,鎖好門窗後,白蘭玖側眼看着躺在牀上昏迷的蘇逸。無奈搖頭後,脣畔溢出淺笑,稍帶冰涼的薄脣在他額前印上一吻,似是留戀着他美好的溫度般,貼了幾秒也未曾移開。
… …
夜幕漸漸降臨,華蓋上閃耀的羣星早已被城市中心不夜的燈火薰得找不着影。穿行在郊區某片私人林地間,白蘭玖一身黑色的衣服,彷彿融入了周圍深不見底的黑暗中。
蒼茫的夜色,永遠是刺殺最好的掩護。彷彿只要浸入那深色中,便可將所有不能見光的犯罪,實施完美。
披着薄涼的暗色僞裝,眼際的盡頭,是一處光線通明的別墅。白蘭玖知道,她所要刺殺的對象,便在其中。
一批批往來的高級車輛在山道間穿行,儘管目的有所不同,但行爲的實質,永遠是隻能藏在黑夜中的非法交易。
而眼前這棟燈火輝煌的別墅內,正舉辦着豪華到令人瞠目結舌的宴會。
有人說,這裡,是法律之外的天堂。只要是你想要的,你都可以再這場宴會中買到。當然,前提是你所出的價錢,能與你的商品對等。
這場彷彿是天堂的宴會,舉辦它的,卻是浸透了黑暗和慾望的惡魔。
更確切地說,這裡,是惡魔的交易所,想要的,你需要用自己等價的東西來換取。
然而,惡魔永遠會從你身上去獲得比商品,更加高額的利潤。
腦中將這所別墅的構造通道一一提出,潛入會場對她來說並非是件難事,畢竟,從這麼多來往的車輛中附在任意一輛上,進入裡面實在不難。
可是,讓她頭疼的,卻是即便金髮男給了她資料,上面卻依舊沒有boss的真實身份。不過,其中倒是有一點極其重要的信息。
這位boss,十分愛喝紅酒。
以子彈打破某輛豪車的輪胎後,白蘭玖便趁勢潛入車子的後備箱內。在引擎發動,行了一段,又聽下來後,確定車上人走了才從裡面出來。
潛藏在酒窖的暗處,鼻尖滿是那醇厚的酒香。但此刻,白蘭玖幾乎屏住呼吸,將全身的氣息隱藏。猶如正在狩獵的豹子,那對閃爍着精光的眸子,亮得驚人。
如果金髮男給的情報沒有錯,那麼,這位權力滔天的黑手黨boss,最愛的做的事情,便是在累的時候親自到酒窖取出珍藏的陳釀,自飲自酌。
而爲何白蘭玖會選擇今天動手,那是因爲她從之前被她燒燬的情報中發現,今天h市地下界,會由黑手黨舉辦一場宴會。只不過,這看似上流的宴會,卻不過是給非法交易披上一層合法的外衣而已。
對於這般盛會,她自然無法再會場上直接下手,因爲那樣,也不過是作死而已。
但是,這裡是那位boss珍藏的酒窖,只要他有喜歡紅酒的慾望。
那麼,對於一個愛極了紅酒的人來說,親自選擇飲用的酒水,就如同愛茶者也喜愛烹茶一般,亦是他最大的樂趣,絕不會假手於人。
所以,在這裡等待,對於白蘭玖來說事最佳的選擇。不過即便萬一,那位boss偏生這回就不愛來取酒,或是不喝。那在這裡,總比在其他地方,更能讓自己全身而退的機會增加幾分。
時間宛如沙漏中傾瀉而下的細密流沙,一粒一粒,溜走而不帶半絲痕跡。此刻每一秒的等待,對白蘭玖來說,都必須提高十二萬分注意力。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四個小時…
心臟的躍動聲已不知過了多少下,彷彿在這黑暗的酒窖中,這是她唯一能知曉時間流逝的證據。
午夜敲動的鐘聲響徹別墅,不是那暮鼓晨鐘的梵音,反而因着黑夜的掩蓋,帶着幾縷染滿血腥的悲哀。
門軸轉動的吱呀聲,厚重而凌厲,像是打破滿室寂靜的利刃,刺人而沉厚。悠然傳來的腳步聲躍入白蘭玖耳際,猶如那刺破血液的尖刀,讓她頓時新生警覺。
然而,隨着心下辨認後,發現這腳步聲有些輕,不像是男人。或者說更像是少女的腳步,輕輕的,小小的。
臥在木製的紅酒架下,聽着那聲音向自己越發靠近,白蘭玖心臟反而平穩下來。而視線中凌厲的顏色,卻是在看到那白色布鞋包着的一雙精巧小腳時,陡然一動。
因爲,這雙腳骨節太過纖細,只一眼,便可翹楚,它明顯是屬於未成年的小女孩。
看來,今夜她的運氣總是不好。
沒有讓口中的嘆息溢出,白蘭玖這樣安靜地臥在地上,彷彿那地板上冰冷的溫度,已無法刺透她的皮膚。
她現在能做的,就是等這個女孩走後,再按照定好的撤退計劃離開。
那雙骨節分明的腳慢慢靠近,知道越過她身側,就在白蘭玖以爲她要向前繼續走時,卻猝然停下。旋過身子,腳尖對着她的頭。
";嗯~84年的拉菲,不好,這沉澱太多了。";
清脆的聲音宛若出谷鶯啼,好聽得讓人幾乎忘了此地乃是黑手黨據點的酒窖。然,白蘭玖此刻只能巍然不動,能做的,只有等待女孩離開。
可是,女孩卻渾然不覺,腳尖不住點地,出口的語氣也越發憂慮。脣間吐出的各種話語,都是對紅酒的批評。
這種吐槽持續了大約半個小時的模樣,就在她轉身離開之際,白蘭玖只屏心跳,然而,接下來那躍入耳畔的聲音,卻是讓她身體僵硬當場。
";架子下的這位姐姐,聽我廢話了這麼久,你難道就沒有想罵人的慾望麼?";
與話語中那讓白蘭玖猶中驚雷的信息不同,少女軟軟糯糯的聲音,竟依如方纔那般好聽到,讓人忘乎所以。
第一次,白蘭玖覺得脊背上爬滿的涼意如同寒霜,讓她周身泛着刺痛。而腦中,更是炸了開。驀地,她總覺着自己心下某個地方,涌起了不祥的預感,有點像是…
死亡預告…
";所以,大姐你還是出來吧,我現在如果大喊一聲,周圍巡邏的人過來,只怕你就跑不了了。";
她的話明明是威脅,可由那細細的聲線說出來,竟是染滿稚嫩嬌柔的味道。單聽一句,便足以讓人覺着動聽不已。
現在,白蘭玖有兩個選擇:
其一,走出去,或者這個少女正拿着槍支指着她的頭,結果:
死!
其二,拿出右手的槍,躲在櫃子下給她一槍。她一定會大聲叫喊,而等別墅巡邏的人追捕過來,結果:
還是死!
無論是哪種結果,都絕對不是白蘭玖所期望的。但是,兩者比較之下,選擇誰自是不言而喻。
緩緩從木架下爬出,視線微微擡高,觸及的便是比她還矮上一個頭的少女。而十分奇怪的是,她手中既沒有槍支,也沒有任何攻擊性工具。
這也是說,如果她現在給她一槍,她根本就毫無招架之力。
可是,這個念頭僅僅在白蘭玖閃過一瞬,便被她無情掐滅。
原因無他,因爲少女那稍顯稚嫩的臉上,微微眯着雙眸,帶着的凌厲,與她模樣上的年齡絕不相同。
或者可以說,她那溫潤嬌俏的臉上,帶着的狠戾與嗜血,即便她有極力壓制,卻是像極了舔着血液的猛獸。彷彿只要一動,便會被她撕破喉嚨。
只瞧着一眼,白蘭玖便知道,只要自己有半點不規矩的動作,她一定有辦法讓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恐懼,這個少女此刻的模樣,給白蘭玖的感覺只有這兩個字。
作者有話要說:又見更新,妹紙們注意保暖,別感冒了!
另外,感謝羈絆你女神砸給神小君的地雷!神小君最愛你了!
麼麼噠!
新故事設定好了,下個故事,是....聽取了ts跟藍藍女王的建議,
爲國爲民的臣相!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