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夜變得更加深沉,越靠近希望城,白蘭玖越發現空中瀰漫的濃霧竟越濃。即便此刻她身處郊外,有着夜風吹拂,竟也只能看到三米內的事物。
";不對,是東邊走…好吧,就是往左走。";
略帶稚氣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而聲源主人是白蘭玖背上揹着的男孩,或者該叫他望月。
如此這般情況,便是不用想也知道,白蘭玖在半個小時前決定的是第一個選項。只是,她沒想到的是,這個嫩聲嫩氣的男孩,竟真是個活地圖。
因爲白蘭玖除了記得白墨非外就喪失了作爲人時候的記憶,所以這回算是她第一次踏入希望城。而因爲對道路不熟悉,幾度差點走了錯路的她,被望月這個方向之神給糾正了回來。
通過望月神一般的指引,白蘭玖進入了希望城。被濃霧覆蓋的城區內,空氣流動着人類的血液味和喪屍的腐臭,在看到那些堆疊成小山包的屍體時,白蘭玖意識到這裡恐怕不久之前正在進行一場人屍大戰。只可惜,這場戰役的結果是,人和喪屍的兩敗俱傷。
而現在看來,白蘭玖可以推斷,之前白墨非和那六個人,恐怕也不幸遭遇了這場亂鬥。是以,他們纔會失散。
";我爸媽都死了,那個人跟喪屍一樣,真沒人性…";
望月在憤憤然說完這句話後,旋即想起了揹着自己的白蘭玖就是喪屍,便立時住了口,懨懨低下頭去,也不去看他們周圍那些橫七豎八的屍體。而白蘭玖則是在思考,那個人是誰?
即便是身後沒長眼,白蘭玖也聽得到望月低聲的啜泣。畢竟,父母死亡這對任何孩子來說都是難以承受之重。
";喪…屍…有…屍…性…";
呼…
原本她是想逗這個孩子開心,卻不想一出口便是這麼冷的笑話。十分巧合的是,像是呼應着白蘭玖那句話一般,風颳過街道,帶來一陣徹骨的寒冷。
";噗嗤…呵哈哈…謝謝你!";
輕鬆的笑聲從望月口中傳來,那張皺了好久的小臉,似乎因爲笑聲竟平展開來。
在望月的指引下,兩人在城內轉悠了半個小時,始終沒有找到白墨非的身影。在那座古老的鐘樓敲過十二點鐘聲時,白蘭玖和望月站在鐘樓後的街上,不期聽到了…
";咳咳…";
微弱的咳嗽聲從街尾的暗巷中傳來,雖是很弱,但白蘭玖卻是聽到。而且,這聲音她今日剛聽過,不是別人,便是她這次要尋找的目標。
咻的一聲,望月連摟住白蘭玖的脖子也還來不及,就被她那極快速度帶起的勁風刺痛耳膜。而待他想抱怨時,卻被白蘭玖默然放□來。
";墨…";
輕聲的呼喚,飽含着某種縈繞於脣間的情愫。霎時間,望月有些難以相信,喪屍竟能擁有這種情感。
";唔…";
細弱蚊蚋的呻|吟從靠在暗巷死角的男人口中溢出,白蘭玖緩緩蹲□,右手不自覺欲撫上白墨非臉際,然在看到他蒼白的臉色時,又驟然停下來。
她如何忘了,她的手只會讓他更冷。
";阿玖…";
細碎的呼喚似一把鑰匙,打開了白蘭玖腦中的某道緊鎖的大門。而當她推開那沉重的門扉,那如電影般播放着的回憶,便涌現在腦中。
她想起來,白蘭玖是在七歲的時候到的白家,在那之前她甚至連姓也沒有。後來母親改嫁給了白墨非的父親,她纔得到了人生第一個完整的名字。
而在踏入白家的第一日,她記得,那個粉雕玉琢的男孩也是這麼叫她…
";快…快…走…";
急切的話語從白墨非口中溢出,那俊朗且蒼白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焦急的情緒。如果沒記錯,白蘭玖發現這是五年來他第一次喚她的名字,也是五年來第一次從他臉上看到情緒。
";怎…?";
";有,有個狩獵者,在,在狩獵喪屍和人類!你快走!";
白蘭玖的疑問沒有問出便被白墨非焦急打斷,他纖長的手抓住她的胳膊,想要用力將她推開,卻發現自己身上力氣匱乏,竟是連握緊住她的手臂也做不到。直到此刻,白墨非才發現他此刻竟是焦慮無比。
在意識到自己波動的情緒後,白墨非沉沉呼吸,壓下焦慮情緒,臉上又恢復了以往的冷峻和沉着。
愣愣看着臉色變化極快的白墨非,白蘭玖的第一個動作是右手順勢架起他左臂,肩部借力一聳,便將他背在背上。而渾身無力的白墨非愕然看着她一氣呵成的動作,臉上憤怒顯現,想要出口卻見她左手一把將站在不遠處的望月撈起,夾在手臂之下。
一套動作行雲流水,順暢得在背上和手臂下的兩人都是微微愣神。
";你…放開我,你這樣是想死麼?你知不知道,那個狩獵者已經把希望城的喪屍頭子和基地頭領幹掉,憑你是絕對打不過他的。更何況…";
更何況我現在受的傷十分嚴重,你帶着我,不過是多加個累贅,降低你逃生的希望而已!
";廢…話…太…多…生…死…一…起…";
唔…
風拂起白墨非順滑的劉海,此刻他靠在白蘭玖背上,他感覺不到任何溫度。明明從生理上說,他永遠無法從她身上汲取到半分溫暖,但這句言簡意賅的話,在堵住他欲出口話語的同時,竟是像一道暖流般,緩緩流過他乾涸已久的心田。
";走這邊…我記得這裡的超市有個地下室,那裡也許能夠躲避一下。";
望月急促的聲音打斷了白墨非的思考,而白蘭玖一背一夾,帶着兩人朝着望月所指的超市跑去,速度之快,直直讓帶起的風颳痛了白墨非的耳尖。
憑藉喪屍變異的怪力,白蘭玖一腳踹開了那扇捲簾門,空閒的右手握成拳一打,捲簾門後的防彈玻璃門也被砸成碎片。
而在完成這一系列動作後,當事人?該是喪屍,當事喪屍動動踹門的左腳,轉了轉打破玻璃門的右手,低聲道:
";地…下…室?";
顫抖地伸出胖嘟嘟的手指,朝着角落的房間指了指,望月擡眼時不期與正好低眉的白墨非遇上,兩個初次見面人,嘴角抽了抽後,十分默契地嚥了咽口水。
砰!
在關上地下室沉重的門後,兩人一屍便搜尋者室內是否又可用之物、
白墨非因爲重傷,被白蘭玖強制按倒在角落休息。而望月則是找到了兩截廢棄的蠟燭,白蘭玖找到一個罐頭,想看生產日期時,發現標籤早已爛掉。不過只看表面斑斑的鐵鏽,也知道早就過了保質期。
";這個…沒有火,怎麼點蠟燭?";
滋啦!
細小的藍色閃電通過白蘭玖指尖飛向望月放在身前的蠟燭,點燃了燈芯。這一舉,讓只距離蠟燭二十釐米的望月身子僵硬當場。而那粉嘟嘟的小臉上,表情五秒內未曾變化。
";好了…";
… …
一時間,白墨非與望月又是視線交匯,兩人眼底流轉着相同的波光。
果然,變異的喪屍能遍佈地球,還真是有其原因。
只是他們卻不知道,就連白蘭玖自己也說不清楚自己身上的能力是什麼,只是遇到了相應情況,她就能得心應手地使出來。
而且莫名的,她總覺得現在身體裡面跟之前有些不一樣。這種情況,似乎是從陽光城出來之後,纔有的。之前因爲忙着找白墨非,沒加以注意,現在,這麼一回想,心下不由閃過不安。
";對了,白姐姐,這位哥哥是誰?";
望月拿起蠟燭放在中間,臉上漾開淺笑,目光注視着靠牆不語的白墨非。而在與望月對視上時,白墨非淡淡瞥過臉去,吶吶道:
";白墨非…";
在白墨非道出自己名字後,望月撓了撓頭,揚起小臉笑得燦然說道:";墨非哥哥好,我叫望月。";
斜靠着牆壁的白墨非視線看向別處,也不去理會不遠處男孩乖巧順從的模樣。與他不同,望月在將蠟燭放好後,走到白蘭玖身邊,兩手揪着她髒而打皺的裙子,仰頭問道:
";白姐姐,這裡食物有限,要不我出去找些?";
低眉看着一臉真誠的少年,白蘭玖搖搖頭,看了看四周,地下室雖不太冷,但十分潮溼。而他們現在吃的很少,由此觀之,這兩個人類恐怕撐不了多久。所以,望月的提議並不是沒有道理。
自然,白蘭玖不會讓望月出去找吃的。不僅是現在外面有個狩獵者,在完全沒摸清楚他的底細前,這邊如果貿然動作,危險因素都是有增無減。
";墨…狩,獵者…";
斷斷續續的說出幾個字,白蘭玖有時候對自己這難以操控好的聲音實在無奈。然而,就在她想要續話說明意圖時,白墨非卻兀自開口道:
";我,沒看到那個人,當時我們一隊來到希望城是想從他們這裡的基地買一些物資回去。可當我們到時,整個城濃霧瀰漫,血腥味重得可怕。";
說道此處,白墨非微微蹙着眉心,一對黑眸望着側邊的牆壁,沒有焦點的視線卻又透過那道牆,在回憶着當時的情景。
";進城後,我們看到的是遍地屍體和喪屍。當我們從城市中找到一些物資準備撤離時,遭到了喪屍的攻擊。然後我被一隊喪屍追趕,跟他們失散。";
收回視線,白墨非坐直身子,右手撐在地上,左手緊緊擡起扭住的腿,想要換個姿勢,卻被鼻尖那冰涼的而熟悉的味道吸引,愣了神。
";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