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舞女放下手中的兵器,臉上的駭然之色不言語表。然劍方離手那一瞬,便被侍衛包圍住。
";帶下去!";
樑硯的聲音冷得如冰,和着那襲來夜風,都讓在場所有愣了神。因爲,那臨危不亂的丞相大人,竟會露出這般瘮人的模樣。
";公主受驚,請公主回宮歇息。";
轉身喚來早已不知所蹤的宮女,樑硯寒若霜雪的臉上露出極致的冰冷。待穆婉雪被攙扶離去後,便倏地走到白蘭玖身前,劉海遮住雙眼看不清瞳孔神色,但那出口的聲音卻是帶着濃濃的擔憂。
";慢慢放開劍身,小心別傷到筋絡,我這裡有藥。";
長臂攏住白蘭玖右肩,兩人緩緩坐在臺階上,頭頂迎着一片黃色暈光。
緩緩放開緊握的劍身,殷紅而帶着腥味的血液便由傷口涌出,彷彿那缺失了堤壩的水,看得人心驚不已。樑硯眼疾手快,拿出白色絹布按在白蘭玖手上。
見他右手從衣兜內拿出一瓶藥,兩指旋開瓶塞後,便熟練地將藥粉撒在傷口上,以另一塊絹布包好後,才緩緩舒氣。
";如此莽撞,當真教人擔心。";
光聽這句話,只以爲是責難。然後,言語間的關切卻早已勝過他那摻雜其中的責備。
";難道夫君期望白蘭能躲起來,看着夫君受難不成?";
識得他的關心和周到,白蘭玖只微笑着反問。自然,答案不言而喻。樑硯自是知曉,白蘭玖不可能讓他一人孤身涉險。
";一會兒我安排人找個大夫替你看傷,順帶送你回去。因今夜刺客發難,我恐怕不能隨你回府。";
";嗯!";
點頭應下他的安排,白蘭玖臉上笑意不減,視線鎖在樑硯身上,雖是不語,他卻早已看出她眸中萬般情愫。
最終,白蘭玖被送出宮,在拒絕大夫看傷後,被侍衛送回丞相府。
回到別院,遣退侍女後,推門入房,卻不期看到黑暗中那抹熟悉不過的身影。臉色微動,半晌方出聲道:
";師傅大駕光臨,有何見教?";
疏離而冷漠的聲音迴盪在房中,若是常人只怕已怒意橫生。然桓奇倒是回以輕笑,右手指尖敲擊着桌面,咚咚咚,三下之後方纔出聲。
";小蘭兒,爲師這裡有兩個消息告訴你。不過,一個是好消息,一個是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如果你聽後反應可愛的話,爲師還可以附贈另一個消息給你。";
故作俏皮的男聲似在她耳際盤旋,臉色如微動,強自鎮定心神後,白蘭玖方答道:";壞消息!";
聽到白蘭玖的回答後,桓奇倒是不驚訝,黑暗中微微點頭又笑道:
";嗯,先苦後甜,果然是我的小蘭兒,我就知道你會這麼選。那麼,壞消息就是,你的夫君大人此刻恐怕被困在傾雪公主寢宮,然後…很可能被這樣那樣的~";
桓奇毫無緊張之感,然他話音方落,白蘭玖神色便是陡然一緊,臉上的神情立時僵硬。然片刻後,似又整理好心緒般,復又說道:
";好消息!";
雖是瞧見白蘭玖的異樣,桓奇卻也不點破,將翹着的腿換了換,右手又開始點着桌面,三下之後才又道:
";好消息就是~爲師現在不想要長生器皿了~所以,你也不用去找傾雪公主拼命咯~嚯嚯~";
在理解完他話中信息後,白蘭玖忍住心口欲噴出的老血,恨恨地看了眼笑得花枝亂顫的男人,良久,才憋出一句…
";去死…";
";吶?嗚~小蘭兒在咒爲師,嗚~小蘭兒有了夫君,沒了師傅…好傷心…嗚嗚~";
那佯作出的哭聲彷彿如針般,刺得白蘭玖臉色越發難看。在靜了片刻後,卻又…
";嗚嗚~爲師現在好…好…開心啊!啊呀啊呀!小蘭兒現在好叛逆,爲師好喜歡!哈哈!";
… …
饒是白蘭玖經驗豐富,此刻臉上也掛不住,在看着先笑又哭,最後捧腹大笑的桓奇時,她第一次生出了想一刀刀將他身上的肉刮下來的念頭。
然而,這想法也只持續了十秒,在桓奇下一句話出口時,她便早已將其忘了不知哪個國家。
";好啦,現在我就告訴小蘭兒最後一個消息。其實,你的好好夫君從小帶毒而生,而能解除他身上毒藥的,就只有皇家的長生器皿。很巧合,這長生器皿最近在傾雪公主手中出現。但,因她並非真正皇族,是以那器皿無法爲她驅使,可你的夫君並不知此事。";
感到男人清涼的視線投在自己身上,即便是在黑暗而空落的屋內,白蘭玖亦微微低眸,掩去眸底的情緒。
只是,對方不知是否已看透她心下所想,目光停留片刻又驀地移開,淡淡續道:
";他們做過一個交易,只要樑硯放棄丞相之位,遠離東魏國,穆婉雪便將長生器皿給他。至於原因,我想小蘭兒應該是明白的。";
原因?白蘭玖脣畔噙滿苦笑,既然穆婉雪與樑硯感情線斷了,那麼她身在宮中,就極有可能是與皇帝有所發展。如此,她讓樑硯離開東魏國,不過是嫉賢妒能,害怕樑硯篡位而已。
可是,他們所不知,那九五之位最大的威脅不是樑硯,而是白蘭玖此刻面前這個笑得盈然的男人。
緩緩呼吸出氣,白蘭玖無視側臥在椅子上的男人,徑自走入屋內那拿出那柄寶劍。打開門時,院內燈籠的光打在她身上。
";小蘭兒…手…還疼麼?";
身後傳來桓奇吶吶的聲音,比往日要低沉些,卻如絃動般淳厚而動聽。
";謝謝你,師傅…";
簡短的對話,是兩人最後的告別。直到後來,白蘭玖也只是偶爾收到桓奇送的禮物,不曾再見過他。
… …
夜色已籠罩在整個陽都上空,漫漫星光如同指引迷路者回家的航燈,薄涼的風習習吹過,未留下滿城飄絮,卻帶起了獨屬於黑暗的絲絲詭異。
雪雲宮內,樑硯頹然坐在太師椅上,身前是一臉冷若寒霜的穆婉雪。比起她臉上的憤然,樑硯倒是那太過淡然的神色,竟是有些刺眼。
";去錦州你就該消失在洪水中,告訴本宮,你爲何回來!難道,你當真與聯手,要謀朝篡位?!";
穆婉雪厲聲的質問湮沒在樑硯的沉默之中,那對墨色的瞳孔閃爍着嘲諷的光芒,宛如尖刀刺痛着穆婉雪的皮膚。
";告訴我!";
啪!
從桌上拿起長鞭,穆婉雪面露狠戾之色,右手一揮便在樑硯胸前抽開,劃破外衣,直直打得人生疼。
";呵,你果然與皇上一般,多疑成性,反覆無常。";
樑硯脣畔嗤笑出聲,仰起臉看着一臉憤然的穆婉雪,話中的譏諷讓她惱羞成怒,卻是咬着牙忍了下來。
";公主殿下,我與暗門不過是交易關係,至於你與皇上懷疑我裡通外人,這點純屬無稽之談。之前我答應在錦州消失,是因爲你說過會將長生器皿交與我。可惜,那是贗品,否則我也不會回來,不是麼?";
無畏的神色鋪滿樑硯臉上,就連頰邊那抹淺笑,似也在蔑視着穆婉雪的毫無信用。
亦不知是否因爲自己失信於人的行爲,還是今夜被樑硯所救的恩義,穆婉雪終究是放下長鞭,默然落座在他身前圓凳上。臉色,卻絕對稱不上好。
然而這沉吟只是片刻,穆婉雪臉上驀地出現那癲狂至極的神色,右手從桌上拔出匕首,對準樑硯,猝然大笑道:
";無所謂了…哈哈哈!現在,無所謂了!現在,只要本宮殺了你,你就再也不能威脅到皇兄了!哈哈哈!長生器皿你拿不到,皇位你也別想染指!";
像是爲了堅定自己的內心,穆婉雪雙手握緊刀柄,瞳孔驟然瞪圓,刀尖便向樑硯刺來。然而,她腳下才動一步,脖頸間那冰涼刺骨的疼痛卻讓她驀地愣在當場。
低眉相就,那明晃晃的刀尖反射着森芒,帶着殺意的味道。極薄的刀刃,緊緊貼在她喉間,只要她妄動半點,便會立時香消玉殞。
";哎!一天之內兩次美救英雄,說實話,夫君你不膩,白蘭都膩了。";
樑硯倏然擡頭,視線看着僵硬不動的穆婉雪,旋即,在觸及那身後緩緩顯現的人影時,頰邊驀地噙着一抹淺笑。
";爲夫當真無用,竟讓娘子救了這麼多回,真不知如何才能回報。";
或是受那輕鬆笑容的影響,白蘭玖原本不悅的臉色稍霽,執劍的右手緩緩隨着身子移動到穆婉雪身前。隨後,側眼看着臉色鐵青的她。
";那,便等此間事了,白蘭再向夫君索取報酬。自然,利息可是七分。";
臉上瞬間溢滿寵溺之色,樑硯微微頷首笑道:";娘子說七分,便是七分。";
前一刻劍拔弩張的氣氛早已消弭殆盡,剩下的,只是此刻任人宰割的穆婉雪。直到這一刻,白蘭玖才認認真真看清楚她的面容。
說是絕色,倒也確然如此。只是,再好的面容,卻也掩飾不了她此刻已漸黑化的內心。
情與欲,有時只是一步之遙。
";你要殺便殺,本宮是不會將長生器皿交出來的。呵呵!本宮不會放任他,去威脅皇兄。";
像是已放棄抵抗般,穆婉雪僵着臉色,說出最後一句臺詞。原本打算一橫心,在白蘭玖劍上抹脖子,但方欲動,卻又似被人鉗制住。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卡文,又卡結局神馬的,真心桑不起!
唉,突然發現,木有動力寫結局,腫麼破親愛的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