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在牀上,白蘭玖耳際迴旋的生日快樂讓頰邊梨渦越發深了,右手輕輕將頭髮攏到耳後。
";謝謝!對了,我買了你愛吃的山棗糕,明天回去你嚐嚐。";
";嗯!";
白蘭玖順手打開電視,節目正巧播放飛機延誤的新聞。那頭的蘇宜言聽到幾許雜音,下意識地就問道:
";怎麼了?";
像是瞭解蘇宜言意下所指,白蘭玖在背後加了個枕頭,靜了半秒佯作不經意才說:
";哦,新聞說xx航空公司又班機老是延誤來着。";
腦中回想起那天白蘭玖展在他面前的機票,他記得那上面印着的就是這間公司的名字。
";我記得你回程的機票就是他們的公司的,是幾點來着?";
將身子縮回被子的白蘭玖看着枕邊的機票,視線停在登機時間那一欄,道:
";as4768次航班,早上七點,照這樣子看,恐怕會晚點。";
";嗯!";
翌日的陽光灑滿s市,未曾掩好的窗簾縫隙投進幾縷光線,懶懶地打在他枕頭旁。睫毛輕動掀起眼上的陰影,蘇宜言緩緩起身坐在牀頭,閉眼晃動腦袋後纔將視線投向一旁的鬧鐘。
沒想到連七點都還沒到,伸手揉了下發酸的眼角,踩着拖鞋到客廳打開電視,調大音量後,才慢慢洗漱。
昨晚他出乎意料地跟白蘭玖煲起電話粥,直到兩人掛掉電話,牆上的壁鐘才敲響十二點的鈴聲。
將面巾規整地掛在牆上後,蘇宜言從冰箱中拿起雞蛋,準備煮個營養早餐。然而客廳電視傳來的主持人聲音,讓那枚原本握在手心的雞蛋下一秒就碎在地上。
【今日七點十分,xx航空公司由a市飛往s市的as4768次航班起飛時因渦輪故障,三人死亡,五十人受傷,目前受傷者持續增加中…】
蘇宜言心臟糾成一團,比起腦中的混亂,腳立時跨到臥室拿起手機撥出白蘭玖的號碼。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請…】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用戶…】
【對不起,您…】
… …
手機上那緊緊握着的指節泛了白色,原本就很少露出表情的臉此刻一片慘然。不住地重複按下那撥出按鈕,最終,他只是頹然坐在沙發上,眸底一派古井無波。
牆上壁鐘的滴答聲在這空落的房內太過刺耳,每一秒都在提醒着時間的流逝。
蘇宜言從茶几底下翻出煙,戒菸後她竟然還沒將它收走。視線停留在黃色的菸嘴上,他驀地想起上半年兩人慶祝戒菸成功時,她揚起的小臉全是幸福。
他記得,那時她說,阿言,我們年底結婚,好不好?
當時他沒有回答,只是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卻是扶不平那眼角的失望。
那一刻他真的不想結婚,不是恐婚,而是覺得他跟白蘭玖兩人相處五年,兩人間總是空了些什麼。
而空的這些地方,在這兩個月他突然覺得像是在被慢慢填平。他之前想了許久,似乎結婚也不是那麼壞。
其實,他沒有準備送白蘭玖生日禮物,他只是想,在兩人回家的那一刻告訴她:
阿玖,我們去瑞士,去阿爾卑斯。
蘇宜言沒法忘記兩個月前的那次吵架,原因是他沒法抽出假期,兌現兩人到瑞士旅遊的承諾。其實,他知道她已經計劃了半年多。
她從前經常枕着他大腿,看到旅遊頻道時,會很豔羨地說,我最想去瑞士,去阿爾卑斯山看雪景。
所以,當他因爲項目而要求取消計劃時,她氣得暈了過去。
指尖握入掌心,皮膚擠壓的疼痛讓蘇宜言心口堵得厲害。他突然很想她,環顧家裡似乎處處都有她的影子,她身上淡淡的皁香味。
鐺鐺!
時分針準確地指在十二點位置,蘇宜言猛地又拿起手機,食指正欲按向撥號鍵時,門鈴聲卻適時作響。
拖着疲累的步伐走到玄關,左手擰開大門後,臉畔旋過一陣風,胸口處就壓着股重量,腰則被人擁在懷裡。
";我回來了。";
白蘭玖的聲音有些輕,一身白色的職業套裝顯得人十分乾練,映着她身後紅色的行李箱子,看在蘇宜言眼中十分醒目。
或是太過於驚訝,他沒有立馬回抱住懷裡的白蘭玖,只是愣愣地把視線下移,停在向他揚起的小臉上。
";唔!阿言,怎麼了?";
視線方一交匯,蘇宜言驀地一下收緊懷抱,眼底的驚喜如化不開的濃墨。
這次擁抱的時間比從前都要長,直到白蘭玖低聲嚷着腰疼,蘇宜言才放開禁錮着她的手臂。
推開蘇宜言準備幫忙的手,白蘭玖搖頭笑了笑說:
";你去把飯做上,中午我們吃番茄炒蛋。";
說完晃了晃手裡提着的菜,把它交到蘇宜言手中後,才拖着行李箱回臥室,把衣物拾掇到衣櫃中。
其實這次白蘭玖並沒未帶幾件衣服,拖着大行李箱只是爲了方便裝運東西。妥妥地把佔面積最大的藥箱搬出來,她慣性地拍拍掌心的灰塵時,腰上一癢,整個人就陷入身後溫暖的懷中。
沒等她準備嘆氣,蘇宜言溫熱的吐息立時繞在她耳畔,肩上壓着他沉下來的腦袋,無一不在說他身後的男人,正在撒嬌。
意料外的溫柔,硬生生讓白蘭玖幾句抱怨的話變成呢喃的詢問。
";怎麼了?";
初冬難得的日光打在蘇宜言黑亮的髮梢上,暈起得光點和着劉海,讓白蘭玖看不清他的表情。
";阿玖,爲什麼這個時候纔回來?";
只一個";才";字,表現的卻是截然不同的語氣。沒有那字,是陳述語氣,感情|色彩不濃。但裝點上這個才字,背後卻是蘇宜言不言語表的擔憂。
垂下手覆在腰際那雙寬厚的手背上,她淡棕色的眸子微微眯起來,脣畔漾開的笑是說不清的溫柔。
";我出差前見你晚上睡不好,正好聽那邊的客戶說a市郊區有家藥店,那有味藥對治療失眠療效很好,但每週只在雙號開門。之前忙個公事沒法過去,今早就開車過去拿,所以昨晚臨時改成十點半的機票,沒來得及跟你說。";
說完,蘇宜言摟着她的腰緊了下,最終擡起頭靠在她腦袋上,語氣裡掩不住的不滿。
";爲什麼早上你手機不通?";
蘇宜言上揚的尾音讓白蘭玖嗤地笑了出來,轉過身兩手捧着他的臉,呵呵出聲。
";那家店在山區,我可是早上四點就出發,開了一個多小時的車纔在某個山旮旯裡找到的。可能那裡沒什麼信號,所以就沒接到。今天發生什麼事了,怎麼這麼問我?";
唔!
對於白蘭玖的話他並未作答,只是把手作梳子,在她發間穿梭,宛若在織就一段上好蜀錦。
";阿玖,我們去瑞士好麼?";
";…好!";
看着蘇宜言躍然走出臥室的身影,白蘭玖轉過身整理着行李。說實話,她確實早知道早晨飛機的事故,因而故意選擇了這家公司的航班,還把她換航班的消息瞞起來。但她沒想到的是,只這一招,蘇宜言竟提出旅遊的邀請。
她還記得,小說裡兩人爲這件事吵得厲害,也幾乎將他們沉澱五年的感情消耗殆盡,導致蘇宜言投入莫靜好的懷抱。
脣畔漾開燦若桃李的笑,白蘭玖把最後一件衣服掛在櫃子裡,側臉不期對上正巧回眸的蘇宜言。
相視一笑,她第一次覺着如此心安。
臨近聖誕節,伯爾尼街頭處處洋溢着喜慶的氣氛。蘇宜言和白蘭玖到達這裡時,正巧下了兩天小雪。
夜間銀裝素裹的街景,映襯着靜靜懸掛於街畔樹木上的霓虹燈,宛若夢境。
兩人住下的旅館位於伯爾尼老城區,處在十字路口右行道。儘管臨街,但在夜裡也難得聽到車輛疾馳而過的聲音。
旅館的老闆是位和顏悅色的老人,聽到蘇宜言那口純正的蘇格蘭英語時,笑得更濃,細問後才知道他祖父是蘇格蘭人。
正巧某間房的客人剛走,他便熱切地詢問是否要換到那間向陽且臨河的房間。蘇宜言低聲詢問她後,才點點頭道謝。
近十個小時的飛機,讓白蘭玖累得連眼角也懶得撐起來。洗了澡後換了睡衣,倒頭就靠在枕頭上。
等蘇宜言圍着浴巾出來後,牀上的人早已墜入了夢鄉。他緩步坐在她身畔,牀燈打過來的光線鋪在白蘭玖臉上,額前沒來得及擦乾的碎髮上盈盈兩滴水珠,伸手拂開後,蘇宜言的指腹不由在她臉上摩挲,彷彿在觸碰掌心的夢。
指尖停在白蘭玖彎起得脣畔,蘇宜言眸底盛着光,低頭在她額前輕輕一吻。
親愛的,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