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洛寧在將紙張電腦遞給何鳳清的時候突然腦子裡“叮”了一聲, 作爲一個研究計算機的人，自然對機械電子音比較敏感，這個聲音說是系統, 會給林洛寧一切想要的, 作爲交換是要完成它佈置的任務。
林洛寧對這樣的人工智能系統非常感興趣, 跟在何組長身後往會議室走的時候就細細地問了一些注意事項, 自己的隱私自然也是要點, 系統說沒有開放權限的話就不會主動窺視，林洛寧溝通的時候裝作是信了，具體感覺也很玄妙, 沒有再亂想。
左手無名指傳來刺痛讓林洛寧分了一下神，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 會議室裡的大家在看着她, 等着她入座開會。
林洛寧笑着小聲抱歉, 坐在了外圈靠牆的位置。
會議室的桌子成環狀，內圈圍桌外圈靠牆, 坐着的都是和這次互聯網社會人綜合評定系統相關的大佬，目前這個系統還沒有真正在明面上完全投入使用，在學術界就已經掀起了軒然大波，若不是林洛寧之前比較關注前沿知識，自己也有一定的準備, 真正的人格很可能就暴露在社會人評定系統的篩選下, 更別提來給何鳳清當助理了。
至於何鳳清組長——林洛寧很早就關注到了這個走在人工智能和大數據分析前列的工程師, 爲人很低調, 但是在圈子裡卻十分出名。
何鳳清是總工程師之一, 坐在內圈項目帶頭人的左側，正在低頭認真記着筆記。何鳳清長得其實不錯, 皮膚也很白，在這個互聯網技術發達的年代，雖然也有人追求戶外的運動，但更多人都習慣於宅在家裡，自然養成了白皙的肌膚，細看何鳳清抿嘴的時候還會露出臉頰上清淺的酒窩，林洛寧沒有見過他笑開的模樣，想必笑起來的酒窩能溺死大片少男少女吧。
因爲這個項目十分重要，需要聯繫的軟件和APP也多種多樣，在這個業界大佬的聚會，其實是要來討論實現系統的聯合協議的，這個協議之後會像互聯網的HTTP協議一樣深入人們的生活，被人們所習慣，只要是要使用這些APP，都會被要求授權。
各大網站軟件的連接分析對於逐利的商人和需要管控的國家機關和深切想要尋找合適人選的用人單位來說都是非常有用的，負面影響自然是關於人們的隱私和數據泄露問題，誰會希望自己暴露在監控之下，變成大數據中的一個樣本，等待最後的分析呢？
大佬們在席中討論一些想要實現的功能，偶爾轉過頭問工程師們是否有技術上的可行性，何鳳清聽得多了，便概括說：“如今技術發展這麼快，只要是能提出的想法，自然就是有辦法實現的，除了技術上的可行性也要考慮經濟上的可能性和最終性價比——用這麼新銳的技術去研究分析每一個人的性格，總覺得有些大材小用了，信息爆炸的時代，我們應該學會篩選，而不是想要把眼睛安裝到每一個角落。”
上一世確實做出了每個社會人的分析系統，人總是有多面性的，系統的分析永遠是乾枯死板，而且不同的詞彙有褒義貶義和中性，換一個詞可能給人的感覺就不一樣了，分析每個人的性格數據無異於在每個人身上撒錢——要知道，上一世堆在馮鎮的服務器和每天分析的數據量之大，幾乎可以複製堆積出另一個地球，這還僅僅是分析江浙地帶的數據，世界上每個中心都沿用了這個分析系統，研究普通人不說浪費錢，就說其實是毫無意義的事情。
“這樣說吧，”何鳳清無意間掃過林洛寧，發現林洛寧這個時候好像異常興奮，他在會議中提出了自己的觀點，“就好比我們現在手上有一顆幾百萬美元的炸 | 彈，在互聯網世界，不說現在，在幾十年前只要你使用電話，我們用兩三個基站就能確定一個人的定位，只要按下按鈕，這個人就會被這幾百萬美元的炸 | 彈炸死——有的人窮盡一生都賺不到幾百萬人民幣，更別說是美元了，投入這麼大的系統無差別監視每一個普通人有什麼意義呢？”
“何組長說的有一定的道理，”席間一位大佬笑着點頭，說出來的話卻咄咄逼人，“怎麼區分有價值的人和普通人呢？我們如果分析了這個人，就能在系統層面上判斷他是否有犯罪傾向，或者是判斷他是個人才，先一步進行處理和拉攏，就能避免很多悲劇，況且，人們知道了這個社會人分析系統的妙用之後，自身的行爲就會收斂許多，會做一個或者裝作一個彬彬有禮的人——這對社會安定也有很大的作用。”大佬還有一些層面沒有擺在明面上說，但是大家都心照不宣。
“賴先生說的很有道理，但是如果每個人都這麼壓抑地活着——怕是自 | 殺 | 率會明顯上升吧？”
“何組長的意思是？”
“這個分析系統，從前臺引到後臺，不要讓人們的人格分析彼此可見。”何鳳清來得倉促，想的也有些不全面，自己的話語之間有些漏洞但是還是想將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人變成‘透明人’是無法避免的，但是我們可以設置非常高的權限，一般人無法查閱。人們的生活可以依舊普通，監管設在暗中，設定相應的關鍵詞智能識別和追蹤，這可以節省很大的人力物力財力，也可以精準追蹤和定位。”
“關鍵詞智能追蹤——”賴大佬輕笑，他是國內最大文學網站的掌門人，網站內也設了很多敏感詞無法顯示，但是作者們依舊能利用諧音、分隔符和字母還有約定俗成的表現方式來表示那些內容，雖說現在人工智能技術很發達，但是在文化創作的地方，只有人工智能的硬盤裡沒有收錄的，沒有人們創造不出來的。
……
這一次的會議依舊沒有討論出確切的業務結構和方案，大佬們都不是閒人，只是這個系統牽頭的是上面那位，就算再忙，也不敢得罪。
何鳳清的臨時提議使原本清晰的線程變得繁雜起來，本來要考慮的地方就很多，習慣於一刀切的解決方式突然被軟化，就算何鳳清是項目的總工程師之一，項目帶頭人的臉色也不會好看。
會議結束之後何鳳清讓林洛寧先回去整理，自己則是被黑着臉的項目負責人叫去了辦公室。
林洛寧看着何鳳清安撫般地笑了一下，不知爲什麼心跳漏了一拍，她知道這個分析系統已經被使用但是還沒推廣到每一個人，不然她也不會因爲被製造出來的“完美平凡人”假象被發現，進而遇到何鳳清。
很可能在她準備做虛擬人格操作系統的時候，就已經預見到了。
林洛寧腳步一擡，還是沒有跟上去，而是拐彎朝着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未來——會是怎麼樣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