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直到現在,他們才知道,原來在去往斷頭臺前,甚至更早以前,百里玉陽,甚至東宮一家就死了。
“不管他願不願意,可他終究,死在了我們刀下,不是嗎?”比起陳文廷的激動,黑衣人顯得異常平靜。
那是一種勝利者的姿態。
陳文廷一下紅了眼眶,他幾乎是怒吼出的聲:“不,如果當時不是因爲救我和唐臻,他根本就不會死。”
記憶如潮水,無數個日夜淹沒着他們。
百里玉陽,他們的主子,那個溫潤如玉的男人,當他穿起戰袍,又是何等的英姿颯爽,他守護着夏洛國的疆土,他是一代戰神,他是百姓心中的英雄。
可就是因爲一代君皇的猜忌,並沒有讓他折戟沉沙,而是死在了皇家血衛埋伏的屠刀下。
何等諷刺,何等諷刺。
黑衣人並不與之辯駁,他們的神情只對着百里長安,恭敬俯首。
陳文廷的恨意,這一刻毫不掩藏的移到百里長安身上,他呵呵冷笑的看向他腳下的鐘卿,目光幾分閃爍,卻是不動聲色的移開。
翳修突然全明白了,他好戲的眼神站在一旁,打算着隔岸觀火看熱鬧。
耶律絕此刻更是毫無存在感了。
然而,百里長安從出現後,他的視線掃過一圈,眼眸深深,微眯狹長的睫毛,危險的迸發出冷光。
黑衣人的目光落在翳修身後的暗衛身上,低沉緩慢的出聲:“你們是自行了斷,還是需要我等親自動手?”
黑衣暗衛面色閃過恐懼,他們齊齊後退一步,像是最本能的動作。
忽而,一個人影擋在他們面前,一身氣息故意釋放的強大,與之對視。
翳修的黑暗氣息,釋放着不寒而慄的光芒。
這次血衛沒有再出聲,甚至不需要百長安下命令,一個迴旋的手勢,手裡已經出現了一把銀劍。
暗衛對視一眼,皆是在對方眼裡看到孤注一擲,然後紛紛亮出身後的劍。
耶律絕識趣悄無聲息的退後一步。
血衛從立出劍到此爲止,他們臉上的神情都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不帶一絲殺氣。
然而,隱在暗處的鐘芳華卻是知道,這纔是真正的實力碾壓,從裡到外,他們對暗衛的嗤之以鼻,不屑一顧。
空中只見銀色的劍光一閃,血衛的身形如閃電掠起,眨眼的功夫已經到翳修眼前,手中的劍氣縱橫,這一刻纔有一絲殺氣泄出。
翳修驚然後退,身上的長袍無風而起,獵獵作響,他的衣袍後貫穿出兩把劍,正是他身後的暗衛。
兩撥黑衣人糾纏在一起,其他人根本難辨,他們在眨眼的功夫已經過了不下一百招。
“噗嗤!”
一個黑衣人從空中掉落。
百里長安看着倒地的黑衣人,神情淡漠冰冷。
翳修陰白的臉色依舊毫無表情,只是一身氣息,早已冷僵掉了。
鍾芳華只是掃過他們,便明白過來,這個黑衣人是暗衛。
接着第二個,第三個……
翳修的臉色漸漸掛不住了,他揮了手,空中的幾個黑衣人趕緊撤招,落地,退回他身後!
血衛也從空中落下,他們的步調從容不迫,落地之後,才緩緩掃了對面的翳修一眼,目光落到他身後的暗衛上,眼底的溫和,猶如帶着灼燙的光,讓翳修本就難看的臉色,愈發的陰雲密佈。
血衛卻渾然不在意的收回視線,回到百里長安身邊。
“陳文廷,放下你手中的太后,或許……”血衛朝陳文廷的方向出聲。
陳文廷嗤笑:“或許什麼?難道你還肯放了我們不成?”
血衛沒有出聲,不過,過於平靜的臉色不言而喻說明了答案。
“竟然不可能放了我們,我又爲什麼不拉個墊背的呢?”陳文廷沉毅的臉劃過陰狠,手裡的刀幾乎靠着太后的大動脈,只他稍稍用力,血流如注:“更何況這個女人,是你們上一任主子的正宮娘娘,更何況她是你們現任主子的老母親!”
最後一聲老母親,彷彿故意折辱的看向百里長安。
百里長安的神情依舊不動如山,似乎他真的不在乎一般!
不在乎?
簡直可笑,這不過是帝王面具,喜怒不形於色罷了。
其中一個血衛眉頭一皺,他將目光投射到百里長安腰下的鐘卿身上。
這一眼,讓鍾芳華的眸光一暗!
果然聽到那個緩慢平靜的開口:“你們應該知道這個少年是誰吧?”
他頓了一下,才道:“百里玉陽的親外甥,也是東宮最親唯一的血脈。”
“怎麼,你們口口聲聲說有多效忠你們主子,現在也要棄他於不顧嗎?”
鍾芳華明白了,百里長安救了鍾卿,如今這個局面,也不過是爲了換他的母親。
陳文廷倒是沉默不語,好一會兒纔出聲:“你想讓鍾卿,換這個老妖婆?”
老妖婆?
血衛側身看了一眼百里長安,觸碰上那張沒有波動的俊顏,臉色微動:“你們自己考慮考慮吧!”
陳文廷像是真的陷入思考了一般,最後的結果,竟然點了點頭,卻道:“我可以不殺老妖婆,不過我有一個條件,不知道你們能不能接受。”
血衛聽到他鬆口,以爲他妥協了,暗鬆了一口氣,欲要出聲……
陳文廷卻滿是不耐煩的冷睨了他一眼,“現在,麻煩你站一邊去,讓你的主人和我說話。”
血衛的表情倒是淡淡,看不出什麼情緒,他身後的一羣人,氣息卻是有一些發毛,血性的眼神盯着陳文廷。
陳文廷卻是一點都懼的點了點下巴,手裡的刀緩緩轉動。
黑衣血衛點了點頭,對着百里長安恭首,退到他身後。
百里長安依舊沒有出聲,事實上,他來到這裡,就一直在出神的等一個人。
原本以爲,今天這樣的日子,那個女人一定會來,卻不想,到現在還沒有見到人。
陳文廷的目光定定的落在百里長安身上,望着男人如神袛的俊顏,一身風華尊貴氣息,還有那眸光中偶爾流轉的冷然,都在告訴他,這個少年帝王,絕非爾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