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和皇帝到來時,已經是幾刻鐘後了。
“皇上駕到!”
“太后駕到!”
太監尖銳的聲音,急急迴響在宮殿中。
少女們齊齊坐直了身姿,一邊手忙腳亂的打理着頭髮,衣裙。
聲音落下好一會兒,才聽到腳步聲響起。
走在前面的明黃身影跌入眼簾子,接着纔是沉重的鳳袍。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她們在原來的位置上起身,畢恭畢敬的磕頭行跪拜之禮。
鍾芳華的位置被安排在了最上方,她跪下時,明黃的身影已經到了眼前。
那麼冰冷的氣息,疏離而陌生。
鍾芳華伏着身子,望着近在眼前的鎏金鞋子,美眸恍惚失神。
猶記得相見時,少年一見如故,對她仿若帶着天生的敵意。
如果不是那樣,或許她還會安慰自己,他的模樣只是和記憶中的人很像。
一路走來,他們站在對立,她的無動於衷,他的小心翼翼。
幾個月前的江南煙雨,仿若是一場夢境,華胥夢。
現在的冷冰陌生相對,纔是正確的。
明黃的身影走過,一道宛若利刀的視線,像是剮肉一般落到她身上。
太后見到鍾芳華,她的呼吸又是一陣急促,身後的老嬤嬤趕緊上前,拿了一個提醒醒腦的瓶子放到她鼻息處,太后的呼吸才逐漸穩定下來,被扶着上了臺階。
跪着的鐘芳華目露譏諷,嘴角劃出一抹驚豔的笑意。
竟然是一場浩劫,誰都不要想躲過。
“平身!”磁性冰冷的聲音落下。
“謝陛下!”少女們忐忑不安的站起來。
鍾芳華跟着起身落坐。
太后像是纔剛看見她,戾氣的目光射了過來:“明德公主,知道哀家爲什麼請你過來嗎?”
鍾芳華擡起美眸,含如秋水的微笑:“明德不敢猜想鳳意。”
太后哼了一聲,斜着嘴角冷笑:“關於你損壞皇帝的聲譽,醜聞鬧的滿城風雨,你可知罪?”
“明德不知罪!”鍾芳華磕了一個頭,嘴角的笑意彎起,卻是凜冽正氣的叉手:“當日皇帝召見明德,明德回了候府後,滿城風雨都傳着明德和陛下的醜聞,這簡直是無稽之談,明德求太后娘娘做主。”
太后像是被她氣笑的仰頭,“你還有臉讓哀家給你做主?”
臺下很安靜,所有人束着耳朵,聽到太后怒氣騰騰的話,她們終於忍不住開始交頭接耳的議論紛紛。
鍾芳華怎麼會不知道太后什麼心思,不就是想拿她當笑話,想把她的尊嚴踐踏在腳底下。
她茫然的擡頭,像是不解,卻又意有所指的出聲:“難道太后娘娘也覺得皇上,正是明德的小叔公,會做出如此禽獸不如的事情嗎?”
百里長安慵懶的靠在龍椅上,一手把玩着手裡的扳手,長長的睫毛覆蓋住了全部思緒,像是毫不在意場中的劍拔弩張一般。
可他身後的貼身太監,卻是清楚的看見他狹長的鳳眼,控制不住的抽了抽。
太監默默看了臺下的鐘芳華一眼,臉上不敢有什麼表情,心底卻對她豎起大拇指。
普天之下,敢對當今天子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還如此有恃無恐,也就一個明德公主了。
殊不知,臺下的少女們更是掀起軒然大波,她們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朝鐘芳華看了過去。
這個女人……當真和近一個月來,滿城風雨里人物吻合了。
當真是不顧世俗啊。
太后聽到那句‘小叔公會做出如何禽獸不如的事情’,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滔天怒火,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往她身上砸!
一隻修長優雅的手穩穩的扣住她的手臂,清冽冰冷的聲音在頭頂處響起,帶着一絲嚴厲警醒:“母后,請注意儀態!”
太后吶吶的回頭,對上百里長安冰冷的眼眸,手中的茶杯無力的垂了下來!
鍾芳華像是沒看見眼前這一幕,自顧自的坐回到案几後,溫順的坐回位子上。
百里長安冰冷的眼眸掃了她一眼,嘴角露出一絲嗜血譏諷!
什麼溫順,這個女人兇狠起來,對誰手下留情過。
選妃宴開始了。
其實也不過是走個形式,真正的皇后已經選定了。
在她們才藝比完後,太后類似誇了誇,最後慧眼如炬的賞識中了朱家的小姐,朱玉漣。
此刻朱玉漣臉色紅撲撲的坐在太后下首,聽着太后慈祥和藹的話,連眼神都不知道往那裡放。
百里長安至始至終坐在龍椅上,他的姿態慵懶,俊美如仙的容顏掛着一抹邪魅的笑意,像是心情極好一般。
鍾芳華安靜的坐在位置上,始終沒有擡頭,側臉溫婉安靜,時光靜好,像是毫不在意一般!
“明德,你覺得玉漣這個頭簪好不好看?”太后突然出聲,隨即她極力微笑,可聲音的冷意卻是如寒風凜冽。
鍾芳華慢慢的擡起頭,一雙美眸朝朱玉漣秀美的臉龐看了過去。
朱山的氣質溫潤如書生,那怕他的身型挺拔,依舊難掩出類拔萃的氣質。
朱玉漣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妹,五官不算精緻,卻是大家閨秀的大方得體,一雙眼睛看着你時,像極了一個聰慧的乖乖女。
沿着太后的話,她清冷的目光朝朱玉漣頭頂的黑髮看了過去,那裡一根璀璨奪目的金色鳳釵,栩栩如生的掛在她的頭頂處。
朱玉漣閃爍着目光,期待又猶豫的看着她的反應。
“好看!”她點頭,微笑不變。
她的笑容落下的一刻,男人的眼角已經冷僵了。
“哦,怎麼好看了?”太后像是故意一般,笑意盈盈的詢問,一邊將手腕上一看便知是世間珍寶的血玉手腕脫了下來,套在朱玉漣手腕上。
朱玉漣惶恐不安的要下跪,太后卻是不許,慈祥無害的扶着她坐下來。
臺下的少女們無不嫉妒的盯着朱玉漣頭上的鳳凰玉釵,視線落到她潔白的手腕上的血玉手鐲時,呼吸都重了重。
鍾芳華不躲不避的看着這一幕。
頭頂的百里長安像是突然變了一個人似的,從剛剛的陌生,此刻卻是盯着她瞧,那種眼神像是要將她剝皮抽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