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研組研究的對象，是當初從海中走上陸地的怪物，對嗎？”
嫵螢問得尤其直白，但她扮演的角色還是一個單純在疑惑的無知少女。
“…………”
李組長這回陷入了長久的沉默，許是準備了很多套路，卻沒想到嫵螢自己抄起斧頭另闢了一條蹊徑。
其他擺POSS不怎麼友好的組員竟也面露錯愕，武楊的反應最強烈，歪歪扭扭靠在椅子上的他居然坐直了身子，和同事一起投來探究的目光：“喲，猜得挺準啊。雖然答案基本跟直說出來差不多了，但也真是沒想到，你一個小妹妹膽子夠大的，就這麼直接問出來了。”
“啊，不能直接問嗎？”嫵螢虛心請教。
“海中的怪物不是機密，經過十年前那遭末日的人，應該都還記得。”李組長道，“不過，你能這麼平常地問出來，確實出乎了我們的意料……要知道，末日倖存者中，在極度恐懼下患上短期創傷性失憶症或巨物恐懼症的人數佔23%，又有37%的倖存者留下了影響一生的心理陰影，之後只要看到活着的動物就會恐慌過度，反應從手腳無力到心悸昏厥不等。”
她沒明說嫵螢的問題暴露在哪裡，不過結合上下文很清晰，嫵螢的年齡爲20歲，十年前正處於有一定行動能力，並且能保留一定童年記憶的階段，就算算上成年後記憶的消退，末世那般慘烈恐怖的場景，她忘記大半，也會留下最終身難忘的記憶片段。
那是每個人都逃不掉的恐懼，末世前的財富和社會地位毫無意義，在場的人都經歷過那段絕望得暗無天日的時間，所以最清楚不過。
末日期間就不說了，哪怕是他們，回想起曾經刻骨銘心的經歷，不管過去多久都會重溫到來自靈魂的顫抖，隨後渾身冰冷到戰慄。
人人如此，不可能有遺漏——可以說，許多人追求的人人平等，當時便通過這種方式實現了。
然而，嫵螢居然就這麼隨隨便便地提出來了，語氣隨意到，就像在說今早出門隨便買了個菜？
不平衡。
絕對的不平衡，大概還有“裝的還是裝的明明很害怕卻還要強作鎮定是吧”的不屑。
“嗯……”嫵螢無言面對衆人。
“其實我也有很嚴重的後遺症。”
“什麼？”
“因爲太恐懼了，反而產生了奇怪的心理扭曲，面對越恐懼的事物越沒有恐懼感。”嫵螢微微低頭，一副很無奈卻無法解決的悲傷模樣，“情況已經持續很多年了，但我想着這種精神障礙並不會影響生活，所以從來沒有去醫院檢查治療，也沒有告訴家人……”
“……”衆人語凝，想懷疑又想安慰的矛盾心理齊上心頭。
主要還是垂頭落寞的少女太——招人憐愛了，簡直像是能輕鬆破除心理屏障的大殺器，只要是個人就難以招架，情不自禁就相信了她。
“抱歉，是我沒考慮周全，入職前應該安排你做詳細的身體加心理檢查……”
李組長暗中艱難地讓自己抽神，有意抵抗無孔不入的精神襲擊，她必須順從上頭的指示，對眼前的少女進行全方位無死角的觀察，評判其安全性，並找出對方有無隱瞞的部分。
再不忍，也要將話題繼續下去。
然而還沒來得及繼續。
“不必要的內容可以省略。”一道清冷的女聲淡淡道。
“我們的研究內容不是重點，詳細解釋你也聽不懂，總結下來就是，海研組爲探尋末世起因，並從根源斷絕末世重演而存在，只不過當下各課題同時遭遇了無法攻克的技術壁壘，研究被迫暫停，對外尋求援助。”
冷豔御姐雷慶瑤直接將李組長的戲份搶了，做法看似挺不近人情，可她說的很對，嫵螢不是研究人員，不需要知道這個課題那個課題是做什麼的，只需要知道海研組的目標及難題就夠了。
另一方面——繞開儘量多的內容，心理疾病加重的可能性也就小了。
所以，她對嫵螢並沒有惡意。
“哦！原來是這樣啊。我懂了，謝謝雷前輩。”嫵螢以肉眼捕獲不到的速度，羨慕地瞄了瞄前輩藏在桌下的修長大長腿，隨後才朝對方甜甜一笑，不受冷漠外表迷惑，最乖後輩就是她。
果不其然，雷慶瑤如覆冰霜的美豔面龐頓時溫暖了一分，嘴角有一瞬產生了上揚1度的弧度：“前輩，”
還在負隅頑抗不對萌妹光波妥協的海研組男子團體：“？？？”
——女神你怎麼了女神！你可是海研組最高不可攀的珠穆朗瑪峰啊，結果對空降關係戶妥協得最快的竟然是你啊怎麼會這樣！
不敢置信，但又必須面對開局就丟了一座城的慘痛現實。
“暫時無法攻克的障礙壁壘指的是什麼？”嫵螢又發問了，不曾想她一開口，就讓周圍人眼皮子顫顫，幾乎想把她的嘴捂住：
循序漸進地問不好嗎！別聽女神瞎指揮，就問點像什麼“於大哥說的研究對象是自己這是什麼意思呀”這類的問題不好麼，話說正常人聽到這種話第一反應肯定會非常在意對吧！
然而，嫵螢用身體力行表示，她就是對正常人會在意的內容不在意，什麼大秘密什麼不可思議之奇蹟，統統都略過，只需要直戳重點。
“方纔雷前輩還說，爲了攻克壁壘，只能對外尋求援助……這時候我來了，我就是被上面選來的援助嗎？”
嫵螢竟毫不遮掩，不用別人來挖苦，她自己先把槽給吐了：“可我明面上看私底下看都很一無是處，學歷和天賦明顯比不上你們，唯一算得上不同之處的——是我那個能人工檢測出微量污染，連當家務清潔功能用都基本沒啥用的雞肋技能？”
衆人：“……”
話全被她說完了。
準備好的話術全部失去作用，挖的坑也全被她一個飛躍，瀟瀟灑灑齊跳過。
已經沒招了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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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嫵螢還不肯放過這些啞然震撼的可憐人。
“這麼一聯想，壁壘是什麼我大概也知道了。”
“海水裡存在某種用各種方式都不可剔除的污染？是那種污染導致了末世怪物的誕生，並且，污染遲遲無法清除，以至於還有死灰復燃，再導致一次恐怖末世的可能？
“…………”
“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