嫵螢立馬就慶幸起了自己的先見之明,還好隔着網線,不是當面說出這些心裡話,不然她指定CPU過載,根本說不下去。
但其實,即使現在沒有看到宿敵——不,曾經關係最好的親人,還是朋友……的臉。
她的臉已經夠燙了。像自己把自己燒得通紅的硝石,滿面升起騰騰熱氣,說不好什麼時候就會炸開。
【我好歹是個活了十萬年的主神好不好,沒有你以爲的那麼傻,就算第一個世界沒認出來,第二個世界你表現得那麼明顯,我一來就……好吧,是最後認出來的,但也是認出來了吧。】
【沒錯,像你這樣的——不會說話,不愛說話,開口說話就容易得罪人的傢伙,在全主神空間加所有主神的小世界裡選,肯定也挑不出第二個了,反正我就是能認出你,你現在也別想着狡辯。】
砰咚、砰咚、砰咚砰咚。
嫵螢一口氣說完,小心臟飛馳電掣好一陣激動,她險些用手壓不住,緋紅一片的面上不出意外還在加熱。
另一邊沉默到現在,一直沒有回話,嫵螢強制命令自己不去揣摩男人的想法,若無其事地繼續說——
峰迴路轉。
她就是有本事,將已經冒出曖昧情意苗頭的話頭重新掰上“正路”,下一秒竟然一點兒旖旎都沒了:
【上面說的當然只是廢話啦,重點是!這些小世界都混亂成什麼樣兒了,天命之女要麼被騙要麼頹廢要麼乾脆死了,這你要是半點不管,任由我自己在裡面折騰,我才奇怪呢。】
【所以說咯,知道你就在裡面我還怕什麼,你要打擊報復我早就報復了,既然沒有,那就無所謂了啊,反正——我們至少在這件事上是同夥,站在同一個戰線上的,對吧!】
奚柏:【……】
奚柏還是沒有回話。
不知道是單純不想跟她說話,還是被她明顯胡扯了一大堆的發言無語到了。
他還在嫵螢跑路了的這邊處理後續:丟了一個首腦的聯邦瘋了,要將無辜的賓客抓走統一看管,他們現實中的身體也要全部關押起來,甚至要用不被允許對普通人使用的精神透析裝置,把現場的人挨個洗一遍腦。
化名朱軍的主神分身在人羣中神色淡漠,混亂無比的場面卻像是對他毫無影響。
當大批軍隊包圍上來時,他手足一動未動,只淡淡地看向四周。
“嘩啦!”
猶如徒有其型的水花剎那破碎,軍隊瞬間從原地消失。
而不等賓客也露出震驚茫然的表情,下一秒,他又看向身邊的人。
同樣是身影陡然破碎,被聯邦嚴密封鎖不留一絲縫隙的虛擬網絡,在一個男人的眼中,比滴入大海的一滴水珠更渺小,而所謂的嚴密封鎖,縫隙卻比粗繩胡亂連成的破洞碎網更大,粗糙到了極點。
奚柏根本不需要費心,不費吹灰之力就拿走了虛擬網絡的控制權,不僅是參加儀式的人,所有滯留網絡的人的意識,都被他在同一時間抽離,送回現實中的身體。
虛擬網絡對外徹底關閉,所有聯繫盡數斷開,被奚柏送出去的人,尤其是知曉嫵螢和焦煥同時消失全過程的人,相關的記憶都在意識離開虛擬網絡時被悄然消除。
如今,外面的人只知道,嫵螢請了大半個月的病假,到今天還沒有痊癒,什麼時候能回來上班就只有天知道了,至於什麼首腦——首腦這等高高在上的人物,跟他們有什麼關係?只在新聞上見過好嗎。
當然了,聯邦那邊還是會發現焦煥的意識突然失蹤了,奚柏可以消除所有人的記憶,但一是浪費,二是並沒有這個必要。
他和嫵螢的計劃用不了多長的時間,外面的人怎麼找也找不到焦煥的意識藏在了哪裡,等到一切結束,就能很快重歸正軌。
嫵螢用訂婚這個藉口把焦煥騙進虛擬網絡來,可以說正對上焦煥這個男人所有的心思,他自以爲虛擬網絡盡在自己的掌握中,就算有繁星組織打亂,也根本不會有任何意外。
然而到底是凡人,他怎麼都想不到,設局要坑他的對手壓根不在人類的範疇,繞這麼大一個圈子來抓他,雖然只是出於節約神力不宜誇張的目的,但對焦煥這個凡人而言,他應該深感榮幸纔對。
嫵螢之所以能和奚柏接上線,還是要從半年前說起。
靈魂在虛擬網絡中漂浮的時燦,給了她一塊奇怪的石頭,嫵螢將石頭洗清淨化後,一眼就認出了這是個什麼玩意兒。
這不是人類世界的造物,而是神明層次才能製作的——世界之核。
可以看做每個小世界最裡層的濃縮核心,核蘊藏有主神創世時用以維持世界存在的力量,理應純淨無比,可嫵螢手裡這塊“核”的碎片,入手時竟然黑成了一塊焦炭,她淨化了老半天才勉強露出泛白的真容。
嫵螢頓時明白了過來,情況不太對,這個小世界的核怎麼會被污染?而且,十年前末世侵襲人類的大海的污染,竟與之同源。
準確的說,是大海的污染來源於世界之核,真正差點毀掉這個世界的根源,在於世界之核緩慢向外滲漏出的污穢。
這本來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
嫵螢再不想跟奚柏“認親”,在大事面前也只能退讓,不裝了不裝了,她立刻撥出神念電話,瘋狂呼叫奚柏的分身,把自己發現的大事如實述說了一遍。
奚柏的分身大概就是爲了這事兒來的,嫵螢也不管他需不要自己通風報信,反正先下手爲強,表明了態度,奚柏果真沒說什麼,更沒追究她的非法潛入,她的目的就完美達成了。
世界之核此時變得如此悽慘,怪不得天命之女沒了,爲了在世界崩潰前解決問題,他們合作,第一步計劃就是把焦煥綁走。
造成世界走向奔潰的扭曲,都發生自十年前。
爲了擺正命運,他們也要從改變了命運的罪魁禍首身上下手。
於是。
不知過去多久,焦煥的意識忽然從無盡黑暗中驚醒,渾身冷汗連連,頭髮溼透後胡亂貼着面頰,臉色又慘白,像是剛從海里撈出來似的。
他猛地爬起來,下意識想要摸藏在身上的武器,手卻摸了個空。
再一愣,焦煥發現,自己竟是孤零零地站在一塊礁石上。
四面皆是無盡之海。
暗沉雷雲密密壓來,遠方白色的海岸線染上硝煙般的前韻,如有巨大的危險在聚集。
他成了海中最微小的一粒塵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