嫵螢有點懵,她本來只是來領身份牌的,領完就要去醫院見簡錦輝,是因爲在場的女生們要誇誇,才勉強留了下來。
然而此時,胡月卻說了嫵螢無法理解的話。
嫵螢忍不住問:“醜?你說誰?”
“你不是見多識廣麼,這時候聽不懂了?”胡月不屑地瞪她,隨後一笑,“好呀,要自取其辱,我就幫你們認清認清事實好了。”
“胡月!”
貝佳佳沒能及阻止,胡月便迫不及待地撕開所有人的傷疤:
“周思晴,你才一米六高,體重至少一百一十斤了吧,都快肥成豬了,多虧你還要臉,沒想過跑到錦輝哥哥面前邀功。”
“!”叫周思晴的珠寶設計師身子顫抖,臉色頓時慘白。
“喂,郎鈺,你都黑成什麼樣兒了,多抹點粉吧,原來你纔是不要臉的人啊。”
“你——”小麥色皮膚的爽朗女生攥拳,似是怒極,卻不知爲何忍住了。
“哎呀佳佳,你其實也不算特別醜,只可惜,你那顆痣把你毀了。”
“……夠了,不要再提醒我了!”
貝佳佳把自己的嘴脣咬出了血,其他被點名的女生同樣失魂落魄,唯獨胡月環視四周,哈哈大笑。
胡月沒有出衆的天賦,靠塞錢進國外大學,父親同樣是開公司的,郎鈺的朋友卻比她多,比有錢,她下輩子都比不過貝佳佳。
胡月唯一能驕傲的,是她對簡錦輝的愛。
那個男人太溫柔了,竟然在採訪中說,他平等地欣賞着所有粉絲,與美醜無關——看到這個採訪的瞬間,胡月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她愛簡錦輝入骨,可以爲他豁出一切!
因爲醜,優秀如貝佳佳都不敢在簡錦輝面前出現,平凡的胡月卻想好了,她不怕痛也不怕累,她要變成最美的女人!
爲了能靠近簡錦輝,胡月鼓起勇氣做了全身整形,終於得以名正言順地站在這裡,挖苦醜陋又不夠努力的貝佳佳她們。
她抽過脂的地方在發麻,只站了一小會兒,做了截骨增高手術的腿骨就跟碎了似的痛,胸部裡的假體擠壓着脆弱的皮層,胡月額頭冒出層層冷汗,險些嘔吐。
即使難受極了,胡月還是故意提起嘴角,如得勝國王般得意巡視:看吶,昔日自恃高貴的女人都哭了,她們沒法生氣,沒法憤慨,因爲醜就是原罪。
她們在她胡月面前黯然失色,連眼神都不敢對上——
“……呃?”
胡月愣了愣,在哭泣的全員中,竟夾了個特例。
特例嫵螢坐在長桌一端,雙手合十托起下巴,別人都羞恥垂頭時,只有她靜靜地看着胡月,眼帶同情:“用這種方式傷害自己,真的好嗎?”
“……傷害,自己?”
胡月差點厥過去:感情這醜女聽了半天,不僅一點兒沒上心,還敢同情她……誰同情誰???
“雖然你的問題……嗯,確實很難解決。”嫵螢沒法跟胡月生氣,胡月的情況太糟糕了,她挺不忍,“但嫉妒,不是你能隨意攻擊別人的理由,聽我的,現在改還有救。”
包括胡月,全員都被嫵螢這話弄懵了。
嫵螢瘋了嗎?胡月明明美到了極致,這樣的美人,怎麼被她說得像靠貶低人來維護自尊的醜女?
嫵螢不知她們的想法,只是搖頭:“你胸部裡填充的異物太多了,超過安全量兩倍,最多撐到下個月就會漏,極其傷身,趕緊取出來吧。”
話音方落,胡月下意識按住自己沉甸甸的胸,臉都青了:“不可能!醫生跟我保證過,這個量絕對沒問題……不對,你給我閉嘴!”
嫵螢:“你的左腿骨上出現了三條裂痕,最長一道超過了一釐米,右腿骨有撕裂,只要你還敢穿高跟鞋走路,兩條腿就廢掉了。”
“嘶!”
貝佳佳等人倒吸一口冷氣,看向胡月時漸漸丟了先前的自卑,取而代之的是疑惑和震驚。
胡月覺察到了變化,臉色青白交替,突然尖叫:“閉嘴!你這個醜女!!!”
她想衝過去撕爛嫵螢的嘴,卻因爲要面子站了太久,剛挪了挪腳,一陣劇痛順着小腿骨侵襲入腦,胡月表情扭曲,一屁股跌坐到椅子上。
“看,老實坐着吧。”嫵螢嘆了口氣。
嫵螢不理解,胡月老把“醜”掛嘴上幹嘛,就算是因爲自己各方面都不像正常人,心理不平衡故意找茬,也做得過分了。
貝佳佳她們還特別配合,彷彿都認同了胡月的話,真被說得無顏見人……
“嗯?”嫵螢忽然蹙眉,怎麼感覺不大對?
“……我是最美的女人。”胡月忽然開口。
“我全身上下,每一處都完美達標,男人把我當做女神,女人只能暗暗羨慕我。”
“美就是正確,所以我就是正確!”
嫵螢無情打斷:“停!”
胡月像被掐住脖子的鵝,眼珠子瞪得滾圓。
“我在跟你說你瞎整身體的危害,你老跟我扯什麼美醜。”時間浪費到現在,嫵螢終於有點氣了,“美又如何,醜又如何,長得醜就不用活了,長得美就能上天了?”
嫵螢眼鋒銳利,猶如嚴苛的家長在訓斥死腦筋的子女,胡月只感到巨大壓力鋪面而來,喉管幹澀,竟沒能說出半個字。
打破沉寂的是貝佳佳:“雖然沒那麼誇張,但在這個社會,長相、身材、性格……都不合格的女人,的確很艱難。”
“沒錯,說的就是我們。”
“……”
嫵螢心頭的不祥預感似乎成真了:“你的意思是,你們纔是不合格?”
貝佳佳苦笑:“對,要麼太胖,要麼皮膚太黑,要麼臉上不光潔,有疤、有痘印、有小痣……像我們這樣的醜女,要面對的刁難可太多了。”
“你是設計師,有人對你說——這份設計做得不錯,但你的長相……不適合上領獎臺,換人吧。”
“你是公司的高層,有人指指點點——這女的長得好醜,怎麼能跟帥氣大明星一起走紅地毯?原來她爸是首富啊,嘖,怪不得。”
“你是一個普通的女人,所有人都會對你說——女人不白不高胸不大腰不細,還能叫女人?你去整容啊!隆胸啊!絕食減肥啊!怕痛?不敢?會留疤?你活該沒人要!”
要強的貝佳佳眼圈紅了,被胡月指名嘲笑時她沒哭,此時,卻落下了淚:“這些遭遇,跟能力沒關係,只是因爲我們醜而已。即使爲錦輝花了再多的錢,我還是不敢跟他說話!”
女生們都哭了。
胡月反倒回光返照,突然找到了自己的存在感:“哼!醜和懶惰就是你們的原罪!”
“我靠自己的努力變得這麼美,醜女羨慕都來不及,還敢反駁我?照照鏡子吧!”
胡月驕傲地宣佈完,貝佳佳等人如遭雷劈,下意識低下頭。
但是,嫵螢說:“把頭擡起來。你們很醜嗎?爲什麼要任由自己被貶低。”
無數顆腦袋微顫,還是沒能擡起。
因爲,她們比誰都清楚,胡月所說就是最正確的潛規則,大家都這麼認爲,都這麼生活,從來沒人說那是錯的——
“錯了,錯得一塌糊塗。”嫵螢很憤怒,同樣,她何等悲傷。
就在剛纔,嫵螢回憶起了之前略過的疑點,如白延只有20的顏值,姚佳怡枯瘦卻能達到90的體格。
嫵螢強行侵入此世界的“規則”,找到了被她忽略的某個“常識”。
原來,這個世界對女人,如此……苛刻!!!
“別哭了。”她對貝佳佳等人說。
女生們動了,呆呆盯着嫵螢,忽然感覺不到悲痛了,嫵螢的聲音奇蹟般地給了她們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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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份牌我不要了。”
“……?”
“你們都想見簡錦輝吧,反正……我一個人去是去,一起去也是去。”
嫵螢彆扭了半天,找了八百個理由證明自己沒錯,哪怕衝動過頭鬧得太大,被死對頭當場抓獲,她也完全不怕——
“……不怕就是不怕!”
“對,我可是個神,爲什麼要按凡人的規矩做事?凡人按我的規矩還差不多!嗯,她們跟天命之女又沒關係,就算我幫了她們,也不會打草驚蛇……只限這次啊。”
嫵螢下巴擡起,神采飛揚:“我就勉爲其難,領着你們這些小孩兒,去見簡錦輝!”
“一個都別少,全部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