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奇蹟一般。
只是聽到從嫵螢口中簡簡單單說出的那三個字,寧的心一下就安定了。
她在這一刻突兀慚愧地意識到,先前對前途未卜的那麼多擔心都是沒意義的。
一方面非要堅信女人的力量不會弱於男人的下風,另一方面又止不住地憂慮未來,懷疑自己……不是自相矛盾麼?
連自己都對自己沒有一點信心,那她在雷面前的強勢就是笑話了,而且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嫵螢就在這裡。
嫵螢纔不是“普通”的“女人”。
沒來由地,寧忽然想起纔跟嫵螢相遇沒多久時的某件事。
那時族落滿打滿算才三個人,寧纔跟着嫵螢滿森林亂跑,學會的野草野花的新用途不到一半。
有一天運氣不好,她倆前天發現了一叢果子還沒熟透的草藥,等了兩天讓草藥成熟再去摘,結果到地方一看,草藥連果帶葉被啃得七零八落,勉強算完整的只剩下草根,還是被野獸的爪子從泥地裡刨出來的,露在地上曬了兩天,早死透了。
寧看了頓覺後怕,這草藥應是早就被附近的野獸盯上,劃到地盤裡,就等着果子熟透吃掉,她們若是來得再早點,可能就要與那野獸撞個正着。
運氣好沒撞上也不安全,雷的日常巡視只能將可怕的巨獸趕遠,小型野獸盯上了這塊領地,膽子大又小心眼,明顯不捨得走遠,要是發現了她們就麻煩了。
寧的意思是不找附近殘留的草藥了,趁野獸還沒嗅到她們的氣味,趕緊退回安全區域,或者回去叫上雷再過來,這樣才安全。
但嫵螢哪種選擇都沒選,還倒過來戳她額頭,很是不滿意地說有她在還叫什麼雷,當她是死的?
“不要遇到什麼事第一反應就是逃跑,叫人也沒必要,靠別人不如靠自己。就算我不在,你也有能力解決問題,來,我教你就是了。”
嫵螢這麼說完,讓寧仔細觀察地上野獸留下的爪印,告訴她如何從爪印分辨留下印記的是什麼野獸,再以此取材教育寧。
這種野獸常年居住在地底洞穴中,極少沐浴陽光,所以極度畏光,只會在夜間來到地上,啃食含有它們於黑暗生存必須的微元素的植物,所以平日大白天是見不到它們出現的,看中的草藥被糟蹋的時間,也不是寧以爲的那麼近。
“白天它們不敢出來,敢出來的被雷嚇了幾百年也都不敢亂跑,你只是不清楚這些內情,纔會覺得可怕。只要瞭解了,就很簡單對吧。”
“思考任何事情之前,都別先入爲主認爲自己不行,真的不行也只是暫時的,這世上又沒有明確規定,什麼事只能有誰能做,誰不能做。”
“缺的只是方法,和一點勇氣。”
這件事聽起來只是件小事,這些話似乎也沒什麼大不了,嫵螢說過就忘了,但寧此時想起來,一時間卻倍加羞愧,她還把那麼重要的一段話給忘了,可見始終被困在自己那一畝半分田中,並沒有真正敏記在心。
寧過去相信了嫵螢無數次,這一次也應當堅定不移地相信她纔對,任何不自信的焦慮,說出來都是要被嫵螢戳着腦門教育的。
她還是修煉不夠,明知道有嫵螢在,居然還慌了好一陣。
如今總算鎮定下來,寧先思考嫵螢字面下的意義,只皺了一下眉,便爽快道:“好,我們去哪兒?”
她果真不再說什麼“不行危險我們得回去”的話。
嫵螢說:“我們往這個方向再走十公里,然後修整,等明天,正式出發。”
寧聽到“十公里”時心跳一滯,一公里已經讓她走得氣息不勻了,再翻十倍,還得在今天之內,估計得要她的命。
不過,對於這幾乎不可能達成的挑戰,寧這次一個“不”字都沒說,也沒有半點猶豫,直接道:“好,這就走。”
嫵螢問她:“要不要休息一下再走?”
寧不動聲色捏了捏之前擦過汗的袖子,懷着對未來的恐懼,但又有說不出的亢奮,好似整個人徹底脫胎換骨:“不用啦,我差不多休息夠了,堅持堅持沒問題。”
“好。”嫵螢很欣賞寧的堅定,對寧的微妙轉變也不意外,天命之女要是個偷懶怕累的性格,怎麼可能得到主神的偏愛。
話是這麼說,寧多半堅持不下來,這點嫵螢心知肚明,但她就是不點明,跟事先想不到似的,領着人便上路,走得是步步生風,彷彿一日便能千里。
她沒說要去哪裡,沒說爲什麼要往這個方向,去了這邊要做什麼更是一串問號。
寧竟然也沒問,彷彿所有的疑問都在心思透徹時丟了個乾淨,此時的她心無雜念——根本就沒空去想別的。
光是跟上嫵螢的腳步,就已經夠寧受的了。
現在的寧,比最開始四人同行更累。
缺乏鍛鍊的巫跟在嫵螢身後走啊走,算不上路的坎坷地面硌得她腳疼,腳板心很快冒出了好幾個水泡,有時候走了幾步就不小心摔跤,疼得一身泥巴雜草的寧咬牙,白淨臉蛋不知何時成了花臉,還好她自己不知道。
禁區裡的樹是要比南邊長勢更好,可一排排無規律地直聳天際,看起來並無區別,讓人根本尋不到可供參考的標誌。
寧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遠,她累得甚至感覺不到周圍樹木倒退的速度有多快,就像在飛速倒帶一樣,快得有些驚人。
這根本不是寧能實現的速度,爆發潛力也做不到,可事實卻是,寧的確做到了,她追趕在嫵螢身後的速度就是這麼快。
最先可能被落得很遠,雙腿灌鉛,艱難擡腿的動作如蝸牛般緩慢,差點就真的追不上了。
但漸漸地,心無旁騖只想追上的寧變快了,雖然她還是很累,累得想就地癱倒,心裡叫囂着要是能休息死了也願意,但一股氣不上不下卡在心口,她憑着這執着,硬是追上了。
十公里走完,天還未暗,嫵螢站在一個石洞的洞口前,對着她笑意盈盈。
“……呼。”
寧定定地停下腳步,好似過去了千年萬年,才深呼出一口氣。
她在這一瞬感慨萬千,似欣喜似悲慼,但最後卻也只用一笑道盡:“我做到了。”
“真棒。”嫵螢笑着鼓掌,隨後讓開一條路,“進來坐吧,待會兒就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