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久了?她已經有多久沒有嘗試過這種感覺?被人完完全全的信任,在他們的面前可以把自己毫無保留地呈現出來,不需要太多的解釋,甚至,不需要任何理由。
他們就是如此信任着她,不管她說的故事有多離奇,有多怪誕。
自從雲飛死後,她已經不知道可以依靠誰。
和初陽在一起總會覺得對不起雲飛,和冷清在一起總會因爲過去的誤會心裡一直有着隔閡。如今和他們倆在一起,卻忽然有了一種同甘苦共患難的感覺,被楚寒傷得支離破碎的那顆心,因爲他們給予的溫暖,在不知不覺中,尋回了一絲血色。
不知道哭了多久,琉璃忽然感到腰身一緊,當她睜開眼時才發現自己已經被南宮冥夜抱在懷中,正坐在他的腿上。她不自覺揪緊他的衣襟,一絲尷尬:“冥夜。”
這山洞裡並不是只有他們兩個人,還有凌霄在這裡,他們兩個如此親密,他會怎麼想?
偷偷擡眼望去,凌霄還在火堆旁撥弄着那一點燃燒的火焰,彷彿注意力全在火堆上,完全沒有注意到他們倆親暱的舉動。
南宮冥夜不理會她無聲的抗拒,大掌落在她的背後,一道冗長的氣息瞬間由他的掌傳入到她的體內。
琉璃眨了眨眼,心靜下來後,才知道他已經發現了自己身體不尋常的狀況。
最近以來身體每況愈下,體內彷彿總有一股翻騰不休的血氣,每當她壓抑不住的時候,那股血氣就會往上涌去,一個不小心又會是一口濁血吐出來。
在山谷的時候她吐過幾次血,和冷清在一起後也偷偷吐過兩次,只是怕大家擔心而一直隱瞞着。
“是不是我得了什麼絕症?”她回眸看了身後的南宮冥夜一眼,說話時語氣是輕鬆的,可是心裡的那份沉重只有她自己知道。
南宮冥夜搖了搖頭,低語:“算不上十分嚴重,只是,你當初給自己下的毒藥量太大,雖然被我及時清除,可殘餘在體內的毒素卻影響了你的心脈。之後又曾受傷,心情也一直抑鬱着,病由心生,如此一來身體便越來越孱弱,若你不能把心裡的結怨解開,再如此下去便真的會無藥可治。”
琉璃睜着一雙大眼,心裡訝異的不是自己的身體狀況,而是他那一句“你當初給自己下的毒藥量太大”。
原來他一直知道,可他究竟是什麼時候知道的?爲何他知道了卻從未與她提起過?
“想要知道有何難?”彷彿看穿了她的疑問般,坐在火堆旁的凌霄瞟了她一眼,冷哼:“就你這點小手段,自以爲能夠瞞天過海,不過是雕蟲小技。”
想起她給自己下的毒,他俊顏又是一寒,聲音變得冰冷,還含着一抹怒氣:“以後你敢再做這種事,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有什麼事不能和他們商量?她想要把許世明月壓下去讓自己獨佔鰲頭,他們有的是方法,用得着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嗎?這個女人根本就是不信任他們。
想到這裡,一張臉便又不自覺冰冷下去,眼底的怒意更甚了。
雖然他開口的都是責怪的話語,可聽在琉璃的耳朵裡,心裡卻升起一股一股的暖意。她不自覺握着南宮冥夜落在她腰間的那一隻大掌,把頭埋入他的胸膛,淺笑道:“我以後都不敢了,真的,我保證。”
南宮冥夜沒說什麼,凌霄只是冷冷一哼,別過頭不再看她。
三人又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半晌,琉璃忽然道:“可你們已經知道了,我並不是真正的七公主,或許宮裡的那一個纔是,那你們……”
她臉色沉了沉,咬着脣低語道:“既然我不是七公主,那你們的身份……”
“你當真以爲七公主夫對我有這麼重要嗎?不過是個虛名,要來何用?”只是一個側夫的身份,對他整個凌家軍的主帥來說算什麼?
就算讓他當七公主的正夫,他也不會爲了這樣一個稱謂或喜或憂,於他來說,如今在乎的只有眼前這個不懂事的女人。
相對於凌霄的不屑,南宮冥夜依然是一臉靜若,眼底沒有任何多餘的情愫。
在她耳際響起的那一把聲音清幽而平靜:“我的娘子可以是許世琉璃也可以是凌夕,是不是七公主,於我來說沒有任何區別。”
琉璃緊咬着自己的脣,激動得說不出半句話語來。
如今她落難如此,再也不是宮中的七公主,可卻是到今時今日,她纔看清身邊的每一個男人。
從前她還是七公主的時候,這些男人接近自己都有着各自的目的,所以她總是看不清楚他們的那一顆心,不知道他們對自己的感情究竟有幾分真有幾分假。
可如今就連璃王也否決了她的身份,她再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七公主,甚至,連一個平民也不如。
如今她只是一個通緝犯,可他們卻依然守在她的身邊不離不棄,這一份情她如何能再去懷疑?
不知何時,凌霄離開了那一堆柴火,走到石牀邊,在她身旁坐下,執起她的手放在他的掌心裡,聲音難得溫柔:“不要想太多,既然梅君說你的病由心而生,再如此抑鬱下去你的身子一定會受不了。別再去管那些瑣事,把事情都交給我們,相信我,不論如何,我可以保護你。”
這算得上是凌霄與她在一起以來說過最溫情最動人的話語,他是個常年征戰在沙場上的鐵血男兒,甜言蜜語從來不會說,這幾句話卻都是真心實意。
琉璃回握住他的掌,眼底都是感動和滿足:“我有你們,此生足矣。只是……”
她抿了抿脣,好不容易輕鬆起來的那顆心再次陷入沉重:“是不是我離開了皇宮,父皇便一定過得好?”
不知道爲什麼,心裡總是有一絲不安,她在寢宮的時候看到父皇的臉色,心裡總覺得怪怪的,不像正常人那般紅潤,總覺得有一絲詭異的蒼白。
她看着南宮冥夜,終於把想了很久的問題問了出來:“你覺得父皇會不會是被他們控制了?”
南宮冥夜垂眼看她,這事他本來不打算現在跟她說,畢竟今夜她經歷了太多的變故。楚寒的背叛是他們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而受傷害最大的那個人便是她。
可她既然提了出來,他便不能再隱瞞下去。
“你父皇中了蠱,”他沉聲道:“是塞外一種巫蠱,可以讓中蠱之人失去自己原來的意識,行爲受施蠱之人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