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種問題她不應該追問,明知道問出來的絕對不會是什麼好聽的話。
只是已經有一段時日沒見到宗政初陽,心裡對他的牽掛並不比其他人少,如今有機會聽到他曾經說過的話,聽聽也是好的,至少還能解一解相思之苦。
老宋見她執意追問,只好淺咳了兩聲,低語道:“樓主的意思是怕夫人太愚笨,容易吃虧。”
他居然在他的下人面前說她愚笨,那個欠揍的男人。
她深吸了一口氣,把心裡的不滿勉強壓下,看着老宋顯出尷尬的臉,淺笑道:“他不過是在跟你開玩笑罷了,天底下哪有不讓娘子見自己姐姐的?”
不過她也沒有繼續追問宗政紅嫣的下落,既然她在這個月璃城,身邊又有人伺候着,那麼想必生活不會太差。再說她對自己說不定心裡還怨恨着,這時候去見她,就是相對也是無言。
老宋見她不再追問,總算鬆了一口氣,看她杯中的茶水已涼,他把杯子端起來,把茶倒在一旁的空盤上,又爲她倒上一杯新茶:“不知道夫人還想知道些什麼?”
這一回琉璃沉默了很久,有件事她確實很想知道,可是心裡又有一絲害怕,怕自己看錯了人,也怕這一步從一開始便是個錯誤。
想了很久,她才忽然道:“幫我去調查一個人。”
……
離開畫扇樓後,琉璃徑直往楊府趕回,這一趟出門已經花了一個多時辰,如果再不回去,許世江山必定要派人去找她。
想到她出來時雖然車伕沒有阻止,但看那表情也是不情不願的,想必也是不想她一個人到處亂跑。在這樣的亂世,人身安全永遠是最無法保障的。
果然這個念頭才閃過沒多久,心頭便隱隱感覺到身後似乎有什麼人在跟着,她不自覺回頭望去,可每次回頭都只能看到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並沒有發現有什麼可疑的人物。
但,那種被跟蹤的感覺卻是越來越明顯。
行經街角拐角時,只聽到“唰唰”兩聲,兩條黑影如她所意料般出現在面前,身後也站着兩個黑衣人,堵了她回頭的路。
這裡位於街道的最暗處,通常不會有多少行人經過,只要穿過這一條小路便是另外一條大街,那裡離楊府就已經很近了。
想必他們已經把這裡摸得十分熟悉,否則也不會把她截在這最不起眼的角落裡。
她的手不自覺落在腰間,冷眼盯着那四個黑衣人,沉聲道:“你們是誰?想要做什麼?”
明知這種問題絕對得不到答案,跟他們說話只是想分散他們的注意力,說話的同時,腰間佩劍已經被抽出,短劍瞬間變長,她手腕一揚,長劍直指前方某個黑衣人的面門。
這還是她學武以來第一次與人對敵,舞出來的劍法還像從前那般熟練,只是威力卻連冷清萬分之一都沒有。
不過,無影劍法本身確實具有巨大威力,雖然由她這麼一個不具有什麼內功的人使出來,威力大打了折扣,但餘威卻猶在。
黑衣人彷彿沒有想到她會武功,剛開始有點措手不及。
雖然她的劍法凌厲,但四人很快就能看出她幾乎完全沒有內功底子,招式流利揮灑自如,劍氣卻傷不了人。
若是一對一或許她還能勉強對敵,但如今一對四,勝負根本無須多想。
就在琉璃漸感不支的時候,剛纔護送他們的車伕不知何時趕至,二話不說直接加入了戰場,挑上三名黑衣人。
一對一的時候琉璃明顯輕鬆了許多,可數招過後依然落在下風。
“忘了你的招式,用心去打。”身後,一把低沉熟悉的男聲想起:“氣聚神庭、百會,挫水突、氣戶,橫掃天樞,忘了你的五指,用腕力。”
琉璃深吸了一口氣,劍尖一轉,帶出一道無形的銀光,如風中火燭,搖搖欲滅,卻又浩瀚如海,無形中劃出幾道抓不住的霞光,只是一招,對方的水突氣戶穴便被她的劍氣所指,封死脈門。
她回身一轉,再一招使出,素白衣衫在風中飄蕩,勾勒出妙曼的仙軀。那一頭青絲如瀑,在風中傾瀉而下,之後便又隨風揚起,飄過被劍氣割破的半空,美得令人眩目。
無形劍氣迎面撲來,對方被這一陣完全抓不住的劍氣所籠罩,一時間竟無從抵擋。
經過許世江山的點撥,她的無影劍法似又上了一個等級,這一次還爲她帶來了臨陣對敵的經驗。
長劍在她的手中揮舞,看似無形卻處處形在的劍氣劃過,“唰”的一聲,直取對方天虛穴。
冷清的無影劍法豈是幾個宵小之輩可以抵擋的?有了江山的點撥,只是一招,黑衣人便已被逼陷入死門,完全沒有招架之力。
劍尖照着黑衣人天虛刺出,卻在離黑衣人身體不到半寸時驀然停住。
她從來沒有殺過人,而如今她的劍離對方的身體如此近,只要她一用力,長劍就能取對方的性命,可她畢竟是個在二十一世紀生活了二十多年的現代人,殺人,她還沒這個膽量。
只是一剎那的猶豫,黑衣人迅速退了半步,手裡的長劍“唰”地劃出一道銀光,轉眼已來到琉璃的胸前。
臨陣對敵,稍有一絲遲疑便會改變整個大局,她心軟沒有取對方性命,自己的性命轉眼卻落入對方的控制中。
那一柄長劍離她心門不到一寸遠,避無可避,她下意識回劍想要把對方的長劍挑開,卻還是慢了一步。
“嘶”的一聲,是利器劃過肌肉的聲音,傷的卻不是她,而是身後一直守着她的許世江山。
錯愕間,琉璃提起長劍,用力咬着下脣,又是一招,向黑衣人刺出。
這一刺,帶着仇恨的決心還有被江山的鮮血刺痛的那一份覺悟,“噗”的一聲,長劍沒入黑衣人的身體,既深又狠。
那名黑衣人睜着一雙大眼看着她,眼角幾乎因爲劇痛而爆裂,他手中的長劍跌落在地上,沉重的身軀緩緩倒下。
琉璃下意識把長劍抽出,看着他胸前噴涌的血柱,整個人一下子驚呆了。
始終逃不過這一劫,她殺人了。
殺了人,她便從此真真正正成爲一個視人命如草芥的古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