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和火握緊了拳頭,正想要迎上廚子,卻瞥見廚子一雙深邃的眼眸清澈明亮,在無人可見的角落裡分明閃過一絲沉痛和無奈。
正是這樣一個眼神讓他們兩人的腳步停頓了下來,眼睜睜看着他,穿過大廳向琉璃走去。
聽到聲響衝出來的蜘蜘和惟愛正要追過去,卻被風和火攔了下來。
這個廚子和他們主子之間似乎有些什麼故事是他們不知道的,看他的樣子也不像會傷害他們的主子。
可他們都想不明白,這個廚子究竟是誰?只是認識了兩日不到,他爲什麼就和主子扯上千絲萬縷的關係?
這一切的疑問,沒有人能給他們任何答案。
廚子走到琉璃身後,安靜地蹲了下去。
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也不能開口和她說幾句話,他能蹲在她的身旁,用自己高大的身軀爲她擋去江面上吹來的寒風。
顫抖的長指忍不住伸出,爲她拂起垂落下來的幾縷青絲。
“別碰我!”琉璃一把推開他的手,因爲推他自己的身子一下子失了平衡,重重跌落在甲板上。
廚子想去扶她又怕她拒絕自己,只能學着她那樣在她身旁坐下,脫下身上的外袍,不顧她的反抗披在她的身上。
琉璃擦了擦眼角的淚,看着他重新又戴回到臉上的那個面具,心裡酸酸的,是痛苦也是絕望:“你既然不是他,就不要再對我好,別再給我希望。”
或許他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也或許這些話都不過是對自己所說的。
她剛纔真的以爲他就是雲飛,可他……卻真的是個毀了容的人。
昨夜雲飛出現的時候她特地觸碰過他的臉,他的臉是光滑細膩的,臉上沒有任何一條刀疤。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廚子給她的感覺太熟悉,日有所思纔會夜有所夢。
因爲廚子身上是淡淡的菊花香,所以她纔在夢中聞到雲飛身上也是那種淡淡的味道,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與別人又什麼關係?
她不該把怨氣發泄在他身上,他或許由始至終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可是這時候看到他,只會給她一種錯覺,眼前的人就是她的雲飛,他只是不願意和她重聚纔會不承認。
可是爲什麼?他爲什麼不願意和她相認?
她一把抓住廚子的大掌,想要仔細查看他的手,可他卻用力把自己的手抽回,藏於袖中。
因爲她這個舉動,他眸光一黯,忽然站了起來,大步往艙內走去。
可琉璃卻用力爬了起來,追上他,在他身後把他緊緊抱着:“你是雲飛,是不是?你爲什麼要躲避我?爲什麼不願意與我相認?”
廚子僵直着高大的身軀,沒有說話也沒有任何迴應。
琉璃卻不死心,用力抱着他:“究竟怎麼了?是不是因爲你毀容了,所以不願意與我相認?我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我只要你回到我的身邊,不要再丟下我,求求你!雲飛求求你!”
廚子沉默了半晌,琉璃也沒有再說話,只是緊緊抱着他,或許是等他給自己答案。
可最終,廚子還是把她一雙緊緊抱着自己的手臂拉開,回眸看她時,眼底沒有一絲波瀾。
他伸手把自己的面具摘下,指了指自己的臉,示意她看清楚,看清楚在她面前的是什麼人。
琉璃根本不敢去看那一張臉,不是因爲他臉上的傷疤太可怕,而是因爲這張臉和雲飛完全沒有半點相似。
一個人就算毀容了也不可能把整張臉都換掉,這張臉不是雲飛的,可她怎麼能相信這一切?
他分明就是雲飛,他爲什麼不願意跟自己相認?
她不敢看他,廚子也只能無奈地把面具重新戴上,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看遠處的江面。
遠遠望去,一輪紅日漸漸在水平線上升起,霞光乍現,頓時染紅了一大片。
那初升的旭日彷彿隱藏着無限的希望,琉璃看着那一輪初陽,心裡酸酸的,也是苦苦的。
是不是每到陽光穿過雲層直射大地的時候,她就再也見不到她的雲飛了?爲什麼廚子給她的感覺那麼像他,可那張臉卻分明不是他的?
爲什麼?
如果他是雲飛,他又怎麼捨得看她獨自一人在此難過而不與她相認?他必然不是雲飛,這一切不過是她的奢望而已!
可她怎麼能相信,怎麼甘心相信?
以爲雲飛又回到了她的身邊,昨夜哪怕睜不開眼,哪怕昏睡了過去,心底卻依然存了一份濃烈的希望,希望今晨醒來後可以把他找回來。
他只是想要和她玩個遊戲,只是想要給她個驚喜而已。
可現在,他明白告訴自己,他不是雲飛,不是她心心念唸的那個良人。
得而復失的感覺,她如何承受得了?
她放開了他,轉身想要朝船邊的欄杆而去,想清清楚楚看着那一輪初升的太陽。
可才走了兩步,她忽然眼前一黑,身子軟軟地倒了下去。
身後的廚子眼明手快地把她接在懷中,再看她時,那一張臉慘白如紙,濃密的睫毛把一雙緊閉的眼眸掩蓋住,藏去了她的悲傷,也藏去了她的絕望。
還來不及把她抱入懷中,艙內的風和火便已經趕到他們身旁。
廚子什麼也沒說,把琉璃抱了起來交到風懷裡。
再深深看了昏迷中的人兒一眼,他轉身往艙內走去。
風和火互視了一眼,雖然都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但他們的主子明顯是因爲太難過自己暈了過去,與那個廚子沒有什麼關係,而且他們明顯能夠看出那個廚子對他們主子的那份守護之情。
這次,主子或許真的把他錯認成她的故人了。
他們不知道慕容雲飛和他們主子之間的故事,那段日子他們一直留在洛西,星月城的事情也沒有人和他們提起過。
琉璃更不可能主動去告訴別人,那是她心底永遠的痛,每次想起來都讓她痛得呼吸困難。
“先抱她回房休息吧。”蜘蜘看着琉璃蒼白的臉,悠悠嘆息。
她或許什麼都不懂,但看到她眼角那兩行明顯的淚痕,就算不懂,心裡也跟着糾結着。
不懂她與那個廚子之間究竟有什麼感情糾葛,或許一切都得要等她醒過來再說。
風也沒有多說什麼,抱着琉璃大步往艙內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