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潭內,楚寒和冷清一起被綁在木樁上,冰冷刺骨的潭水浸泡至兩人的胸前,楚寒已經泡了一天兩夜,冷清也在這裡待了一天一夜,只是,誰也沒有先開口說話,都在各自閉目養神。
洞外忽然響起細碎輕微的腳步聲,聽起來,來人內功不弱。
兩人同時張開眼。
夜影焦慮的臉背對着驕陽出現在洞口,還未等楚寒發問,他已邁入洞內,態度恭敬地稟告道:“少主,公主已經回了寢房,南宮冥夜正在爲她調理身子,凌將軍徹夜留在怡心閣守着她,寸步未離。”
楚寒只是點了點頭,便又閉上雙眼,清心靜養。
“少主,”夜影看了看同樣閉上眼眸的冷清,再看了看楚寒,猶豫了半刻,不見楚寒阻止他說話,才繼續道:“璃王陛下有意在下月讓公主下洛西視察,五公主也已經動身去了千日城,璃王的意思似乎想讓二皇子陪同公主到洛西。”
“嗯。”楚寒依舊閉着眼,只是淡淡應了一聲,臉上沒有流露出多餘的表情。“退下。”
夜影再次恭敬地垂首,俯身行禮:“屬下先行告退。”
等到夜影離開後,冷清淡言道:“她還太弱,你放心讓她單獨和許世江山去洛西?”
楚寒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半晌,他才道:“修羅門在洛西的據點頻頻遇襲,你若順路,隨她一同去。”
“你就這麼放心把她交給我?”冷清側臉看他,想看清他那顆心究竟都在想什麼。他是喜歡琉璃,也想要一個人獨佔她,可他也知道,在她心裡一直沒有放下楚寒,他不希望她的人生有遺憾。
楚寒擡眼望了望山洞頂部的石壁,漠然道:“你連無影劍法都捨得送給宗政初陽,有你在她身邊,我很放心。”
冷清冷冷哼了聲,“你若去販賣消息,說不定還能把畫扇樓擠出揚川大陸。”
“宗政初陽不及我富有。”沒有炫耀的意思,他只是在闡述事實。
短暫的沉默後,冷清再一次開口道:“我不知道你想要做的事是什麼,也不想知道,但,你若傷害她,天涯海角我一定會把你首級取回來。”
楚寒收回望向洞頂的目光,冷哼:“若論到對她的傷害,你以爲有誰比得過你?”
冷清聞言,俊顏頓時閃過一絲蒼白。他知道那事對她的傷害很大,也給她留下了不能磨滅的陰影,他也曾悔恨懊惱過,怪只怪當時自己根本不瞭解她,認定她就是那個水性楊花放蕩不羈的七公主。
他無聲嘆了一口氣,幽幽道:“總有一天,我會告訴她。”
只是,一直還沒有勇氣。這一生能讓他害怕的事情不多,偏偏,每一件都和琉璃有關,怕她的安全受到威脅,怕她過得不開心,怕她恨自己,怕她從此不願意再相信他。
楚寒垂下眼簾,眼底閃過一絲旁人無法捕捉的孤寂和酸楚,他淡言道:“她既然願意相信你,那便讓她相信一輩子吧。”
她的心太脆弱,一旦受了傷,或許,不會再給別人一個靠近她的機會。他錯過了,卻不願冷清也如他一般錯過太多,若有一天他註定不能守在她身邊,至少,冷清會讓她過得很快樂。
冷清動了動脣,卻沒有再說什麼。人各有志,他既然寧願放棄自己所愛也要達到他的目的,是他自己放開手,那便怨不得琉璃狠心遠離他。
各自再度陷入沉思。
沒過多久,一輕一重兩種腳步聲由遠及近,冷清臉色沉了沉,楚寒已經凍結了一張俊臉。
凌霄和琉璃一高一矮的身影出現在山洞洞口,琉璃踩着小碎步,艱難地邁過石塊,進入洞中,其間一步踩錯,腳下一滑,楚寒和冷清各自心底緊了緊,幸而,凌霄及時摟上她,擁着她安然走進洞裡。
看到楚寒和冷清被泡在冰冷的潭水中,琉璃心裡揪了揪,還未來得及說話,冷清已然沉聲道:“你來做什麼?快回去。”
他忘不了上一回她在寒潭受寒發起了高燒的事,尤其她剛在怡心閣跪了一天一夜,這時候身子虛弱得很,不及早離開,一定會被潭中的寒氣所傷,再得風寒。
楚寒冷冷掃了凌霄一眼,沉聲道:“帶她回去。”
“我不回去。”她掙脫凌霄的長臂,往潭邊靠近,想了想,語氣又軟了些:“我只待一會,很快就會離開。”
她這麼說,那兩個男人也不好再說什麼。
琉璃盯着清可見底的潭水觀察了一會,琢磨着自己大概也能過去,潭水深及他們的胸膛,應該是到她脖子的地方,自己勉強還能應付。
這麼想着,彎身便要脫去自己的鞋襪。
未等楚寒和冷清阻止,凌霄已大步上前,扣住她的手腕,把她拉了起來:“你要做什麼?”
看她這陣勢,還想下潭不成?她究竟知不知道這寒潭有多寒冷?來自地下深處的冰川水,夏日就是直接舀起來做冰鎮酸梅也是綽綽有餘,她這副小身板下去,簡直就是在找死。
“哎喲,好疼!”她看着被他扣住的手腕,眼底閃過一絲抱怨,“你到底是什麼人種?一天到晚粗手粗腳,疼死人了。”
凌霄怔了怔,微微卸了手上幾分力氣,但還是沒有放開她。他臉色一沉,堅決道:“你不能過去。”
她回頭看了看寒潭,潭面上還能隱隱約約看到一絲絲水霧妖嬈,那冰冷的程度可想而知。她其實也沒有太大的勇氣邁過去,可……“要不,你把豆漿餵給他們喝。”
凌霄掃了那兩個大男人一眼,一臉嫌棄:“要我喂他們?開什麼玩笑!”
男人喂男人,噁心不死人!
楚寒和冷清同時投來一記嫌惡的目光,齊聲說:“不必。”
就是他願意喂,他們也喝不下去,讓一個大男人給自己喂東西,光是想象一下,一身雞皮疙瘩便不由自主地冒了起來。
琉璃忍住翻白眼的衝動,撇嘴道:“都什麼時候了,還講究這些!”
已經一天兩夜過去了,一直空着肚子泡在冰水裡,就是鐵人也難撐下去,他們武功再厲害,內功再高深,也不過是個有血有肉的凡夫俗子。
她掃了那兩個倨傲的男人一眼,回頭瞪着凌霄:“那你到底去不去?”
“不去。”想都不想地拒絕,不留一絲餘地。
頭可斷血可流,讓他七尺之軀堂堂大丈夫給兩個男人送食餵飯,門都沒有!
琉璃狠狠瞪了他一眼,咬了咬脣,端起一大碗豆漿提起裙襬便要跨入寒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