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看到初陽跳進翻滾的海浪中久久沒有回來，她曾經以爲他會從此淹沒在那一片風浪之中，那時的恐懼重回心間，她指尖忍不住輕輕顫抖了起來。
“依你來看，今夜的風浪會很大嗎？”
慕容霽陽擡眼看着天色，遠處的天際隱藏着大片的黑雲，鋪天蓋地的雲層正在以緩慢的速度向這邊而來。
“我不能確定，我對海上的一切並不熟悉，只是憑着那一股越來越靠近的烏雲，推測着今夜或許有暴風雨的到來。”
從來在江海上暴風都會推動巨浪，如此行走在一望無際的江面上，確實危險重重。
看着琉璃泛着絲絲蒼白的臉，他的聲音不自覺柔和了下去：“別擔心，有我和雲飛在，不會讓你出事的。”
“可你們並不熟悉水性。”他曾經跟她說過他水性不好，所以那次去星月城他們走的是陸路。
他跟她說過的話她到現在還沒有忘記。
慕容霽陽也是微微怔愣着，沒想到從前自己隨意跟她說的一句話還被她記在心裡。
他抿了抿薄脣，難得扯開一抹淺淺的笑意：“只是不如你的竹君而已，對於普通的人來說，我和雲飛的水性還算不錯。”
琉璃沒發現自己暗中鬆了一口氣。
果然驗證了那句話，一個女人不管有多堅強，出事的時候心裡想着的還是去依靠自己的男人。
看他已經把她端來的飯菜吃得幾乎顆粒不剩，她從椅子上跳了下來，走到矮几旁收拾空碗筷：“你去掌舵吧，我把東西收進去便好。”
慕容霽陽點了點頭，重新回到座椅上掌起了舵。
一路看着那一抹纖細的身影忙碌地收拾着矮几上的凌亂，再捧着托盤躍下高臺，閃身進了船艙。
直到再也看不見她，他才收回依戀的目光。
不知道爲何這次再見居然對她多了一份憐惜和不捨，或許是因爲看到昨日她爲雲飛哭得死去活來，心中那一份柔軟被她給牽動了。
如此脆弱的一個女子，有誰不想去守護她？
他實在想不明白雲飛究竟在想些什麼。
可不管他是否明白，他都已經決定了，若是雲飛再讓她難過，他一定會把他狠狠揍一頓。
誰讓他是她的大伯呢？
自嘲地笑了笑，他的視線重新落回道江面上，對着標杆與標線輕輕撥動舵槳。
……
雖然不知道今夜的風浪將會有多大，但是慕容霽陽還是找了一處淺灘把大船停了下來。
淺灘後面羣山環繞，看起來也是荒無人煙之地，因此他們也沒打算上岸，只是在船上活動，反正船上什麼都沒有，上了岸反而什麼都會短缺。
若是風浪真的太大，船隻支撐不下去的時候他們再上岸也不晚。
不過蜘蜘和惟愛在船上呆了一天一夜實在是憋得慌，看到那一片淺灘哪裡還在船上待得住？
惟愛向琉璃打過招呼後，拉着蜘蜘施展起輕功，踏着江面而去，轉眼已經落在那一片淺灘上。
琉璃怕她們倆出事，也讓風和火緊緊跟隨着。
雖然兩人的身手不算差，但總還是兩個愛玩不懂事的小娃兒，她怕她們玩瘋了連回來的路都忘了。
再說，淺灘後那片密林裡也不知道有沒有可以傷人的龐然大物，有風和火跟着她才能安心。
看着那四抹身影轉眼隱沒在茂密的林中，琉璃眼裡蒙上淺淺的笑意。
忽然真想感慨一聲年輕真好，雖然她的年齡比蜘蜘和惟愛大不了多少，但或許是因爲她已經有幾個夫君的緣故，總覺得自己比她們大上許多。
比起她們，她像個長輩一般，而她們只是兩個天真純潔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娃兒。
她靠在欄杆上，看着那一片淺灘。
慕容雲飛一直依在艙門邊看着她的背影，不走近也不遠離，維持着他一貫的姿態。
慕容霽陽回艙房裡把那一身厚重的外袍和帽子卸下來後，想到琉璃嫌自己的臉難看，又拿着藥粉把臉上醜陋的疤痕洗去，才擦了一把臉，離開艙房。
看着慕容雲飛和琉璃一個在艙門邊站着，一個依欄而立，他無聲嘆息，一絲無奈。
直到現在還是想不明白，爲什麼雲飛不願意與琉璃相認？本來相處在一起的時間就不多，還如此浪費，實在不應該。
越過艙門的時候，他碰了碰倚門而立的雲飛，低語：“真的決定不過去？”
慕容雲飛眼裡只有那一抹纖細的身影，他搖了搖頭，不說話。
慕容霽陽冷冷一哼，舉步向琉璃邁去。
琉璃回頭時正看到他那張洗得乾乾淨淨的臉，那久違的面容再次出現在眼前，她眼底閃過一抹驚豔。
“其實仔細一看，你還算得上是個美男子。”看着向自己迎面而來的慕容霽陽，她薄脣輕揚，笑道。
慕容霽陽冷冷一哼：“你眼裡只有你的雲飛，自然從未注意過我這個大伯。”
他還記得她當時開玩笑時說他是她的大伯！
琉璃笑得愉悅，看他走到自己身側便拉着他的衣袖把他拉到欄杆邊：“看，那片沙灘好漂亮。”
慕容霽陽忽然笑得邪魅：“帶你去看看如何？”
琉璃擡眼看他，只是一個眼神便明瞭他心中所想。
想要回頭去看一下艙門邊的男人，卻又硬生生讓剛側過去的臉轉了回來。
她點了點頭：“好。”
慕容霽陽發現自己今天特別愛笑，脣邊那一抹笑愉悅而明朗，或許是許久不見，如今再見，看到她隨贏弱卻還安然，懸了多日的心也總算安定了下來。
當初回到抱雲軒時竟看到她那把長髮，以及那封彷彿已經抱着必死之心的絕筆信，那時不僅是雲飛，就連他自己也懼怕得連心跳都要停止跳動。
一路趕往月璃城，直到親眼看到她還好好活着才總算安了心。
他忽然伸出長臂把她拉入自己懷中，琉璃不但沒有拒絕，甚至伸出小手抱上他壯實的腰桿，把自己靠入他的胸膛裡。
這一副相依相偎的畫面讓那個一直看着他們的男人心中扯起一股濃烈的酸楚。
曾幾何時她也這樣靠在自己懷中，而他也像他大哥那樣抱着她，任由她在自己懷裡胡鬧嬉戲，可如今……
只是一個閃神便看到慕容霽陽摟着琉璃一躍而起，踏着平靜的江面向那一片淺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