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王的目光又掃過那一衆舞姬,人人低垂頭顱默不作聲,都因爲害怕而輕抖着。
他忍不住又看了江山和凌夕一眼。
他的皇兒臉色暗沉,眼底透着寒光,卻依然默不作聲地摟着他懷中的女子。
而被他摟着的女子睜着一雙明亮的眼眸看着被掌嘴的女子,眼底是焦急的也是憤怒的,唯獨沒有一點心虛。
他擺了擺手,低言道:“都退下去吧,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星月城。”
戲班裡所有人狠狠鬆了一口氣,向辰王叩拜下去後才站了起來,垂頭喪氣卻又像劫後重生那般慌忙退下。
一直不曾說話的江山此時卻忽然道:“等一下,把這女子留下來。”
戲班裡的人嚇了一跳,順着他的目光望去,才發現他所指的人是被侍衛打得面色浮腫氣若游絲的安娜。
安娜掙脫了攙扶着她的兩名舞女,腳步虛浮地向江山席前走去,走到席位跟前“噗通”一聲跪下,低垂頭顱不說話。
“本宮素來欣賞聰明有膽識的人,你若願意,以後便留在本宮的殿裡伺候夕兒,若是不願意,可回到戲班,隨她們一起離去。”
江山的聲音溫潤中透着一絲淡漠,目光是凌厲卻又溫和的。
安娜眸光閃爍,雖然看不見他的臉色,卻也明白自己的心思已經被這個三皇子看得一清二楚。
三皇子果真心如明鏡。
她剛纔確實是在冒險,也是耍了一點小聰明,因爲看得出來辰王對這個三皇子確實特別重視。
她們戲班的班主得罪了三皇子,三皇子說不定什麼時候會對他們打擊報復。
而凌夕又因爲戲班被抹黑,三皇子若是在意凌夕,定然不會放過他們戲班的人。
與其如此,不如冒險爲凌夕做點事,至少可以賣三皇子一個人情,哪怕他要出手對付戲班,也不至於會動她。
果然她的選擇還是選對了。
她俯身而下,向三皇子傾身一拜,堅定道:“奴婢謝三皇子,奴婢願意留在三皇子殿裡伺候凌姑娘。”
她早就已經厭倦了在戲班裡終日賣笑的生活,不僅要應付那些達官貴人,還要時不時被班主侵犯。
這大半年班主迷上了秋雁,她才得以過了一段安寧的日子,可班主依然會時不時進她的房對她百般凌虐,用盡難堪的手段去折磨她。
她早就不想在留在戲班,只是生逢亂世,自己又沒有任何依靠,若是離開戲班不知道是否還能生存下去。
如今三皇子給了她這麼好的機會,既能脫離戲班又能安身立命,她怎麼能不願意?
更何況他們的戲班被辰王下了命令不許再出現在星月城,這個消息很快會在同行裡傳開,他們的戲班算是走到絕境了,她就算再跟他們回去以後也不會有什麼出路。
見她選擇留下來,江山擺了擺手,身後兩名宮女上前攙扶着安娜,帶着她往清風殿而回。
凌夕一直看着她們離開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見,她才擡頭看着江山,想要說話,江山的指尖卻又衝她鼻尖刮過,淺笑:“你在這裡沒有朋友也沒有認識的人,我便留她下來伺候你,可好?”
她只是點了點頭不說什麼,反正她對安娜也沒什麼特別的感情,說不上喜歡也說不上討厭。
雖然那次安娜幫着班主把她騙到她的房間,可她知道安娜這麼做也是迫不得已,就平常來說,安娜對她還是不錯的。
更何況剛纔安娜不要命地爲她說話,於她來說算是欠了安娜一個人情。
等所有不相干的人全部退下之後,辰王纔看着碧瑤,溫言道:“貴妃不是爲皇兒準備了一場選妃宴嗎?朕看這天色也不早了,不如現在開始吧。”
碧瑤點了點頭,迎上他的目光,淺笑道:“那便開始吧。”
擺了擺手,站在一旁的太監朗聲道:“瑤貴妃有命,請殿外的美人進殿覲見三皇子。”
這一聲響起,殿外又有太監重複着他的話。
凌夕睜大了一雙眼眸,看着會場外那條金色地毯。
剛纔那些舞女和表演的人都是從這裡進入從這裡退出的,想必那些所謂的美人們也會從這裡進來。
這是一個露天的會場,燈火把這一方照得通明,但會場之外卻是漆黑一片的。
既然來了,她就想好好看看那個瑤貴妃都給她師父準備了什麼樣的美人讓他挑選。
她心智小,好奇心又重,此時看着金黃色的地毯,等待着美人們的到來,心裡倒也沒有多少難過和氣悶,純粹只是好奇。
師父說了,哪怕把這些美人招進殿裡他也不會在她們房間過夜,所以她沒必要怕什麼。
總算看到那些衣着光鮮打扮莊重華麗的美人們邁着碎步,踏着金黃地毯施施然進入會場。
瑤貴妃挑選出來的美人果然配得上“美人”這樣的稱謂,人人擁有着一張精美絕倫的臉孔,身段妙曼,舉止優雅,一看便知道確實是經過了精挑細選才選出來的人兒。
凌夕眉眼亮了亮,裡頭的人倒不見得有誰比她漂亮,可是個個看起來都這麼溫婉,氣質動人,光是這一份恬靜和貴氣自己也是萬萬比不上的。
她忍不住輕輕拉了拉師父的衣襟,向他努了努脣。
江山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淺淺一笑,不說話。
她是在警告他不許看中那些女子,可他心裡眼裡都只有她一個,又怎麼可能多看那些女人一眼?
爲了安撫懷裡這隻小母老虎,他端起酒杯自己淺嘗了一口後,把杯子湊到她脣邊:“西域葡萄美酒,嚐嚐。”
葡萄美酒,不就是她在現代所喝的葡萄酒嗎?
看着杯中猩紅的酒液,她頓時眉眼一亮,本想雙手接過好好嚐嚐這個年代的酒和她們那個年代的有什麼區別,可江山卻固執地捏着酒杯,又往她的脣邊湊近半分。
她知道師父的意思,他是想要喂她,不想讓她自己把杯子接過。
心裡暖暖的,爲師父在這麼多人面前寵她的表現而得意着。
薄脣含着白玉杯子的邊緣淺嘗了一口,酒香撲鼻,酒味香醇,嚥進肚子後,脣齒留香。
真的是好酒,比她們那個年代的酒還要醇還要好喝。
她忍不住想要再喝一口,可江山已經把杯子拿開,舉杯把剩下的酒全部吞入自己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