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竹寒脫了鞋子,她不像梵淵那般有定力,可以跪坐在竹蓆上一兩個時辰不動,她隨意盤腿而坐,拆了其中一封信,看了一眼,便讀起來:“君不見伊人日夜望月,唯望月神治君之病,以讓我朝鄉親不再記掛……”
清爽的嗓音緩緩流淌在雅室之內,又隨着風的輕喃帶到雅室上方,夕陽落到地平線下,晚霞將院子修竹染得發紅,那人讀到肉麻處還會出聲輕笑,偶爾眸光流轉,還會自信中擡頭看他,眼底滿是調侃揶揄。
一封長信讀罷,顧竹寒覺得渴了,捧起杯盞細細一品,頓覺這春日裡的睏意消除,齒頰滿是茶的清香。
“神棍,你真會享受吶。”顧竹寒微微嘆息。
“你每天讀這些信不覺得無聊麼?”通篇都是同樣的內容,從開頭就是這種看似大公無私的文字,然而越讀下去就會越覺得不妥,梵淵從來不看這些信,收到了也只會放在箱子裡,等箱子滿了,再命梅家的僕從過來將信搬走。至於裡面的慰問品,以前是贈給有需要的人,現在的話,他看了看那人脣角沾上的一點梨汁,微微一笑,大概暫時不用煩惱這個問題。
“不會啊,”顧竹寒搖頭晃腦,拎起下一封信又看了起來,“從這些美麗誠實的信件之中,我能瞭解大蔚有多少黃花閨女一直在默默喜歡着萬人敬仰的聖僧。”
她清了清喉嚨,啓脣,又想繼續讀,然而卻被梵淵一句話給噎着,“我不知道寫信的人是誰,可是這些信是從你口中讀出的,你每天讀幾封,我倒是不介意每天都能聽到某人告白。”
“呃……”顧竹寒聽出他的話中之意,他的意思無非是說她雖然讀着別人的信,可是在他耳中聽來卻是她向他告白。
奶-奶的!老-子怎麼就沒想到這一點!顧竹寒平日裡只顧着用盡一切辦法調笑某人,她也不知道爲什麼,或許是想看到這個道貌岸然的聖僧失措的一面,或許是覺得他的笑容太假了,想看看他的真笑?總之她就是按自己想做的那樣去做了,然而,現在看來好像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她丟開了信,輕咳一聲以掩飾自己的尷尬,可是仍舊覺得自己臉上似火燒,天知道她自照顧梵淵以來在他面前自作聰明地讀了多少封信!
梵淵輕笑一聲,以一種勝利者的姿態,他又給她斟了一盞茶,脣角笑意加深,隱隱帶着戲謔,“這是今年最新的春茶,多喝一點兒,瀉火。”
顧竹寒狠狠瞪他一眼,扭了頭,十分不屑,同時又帶着懊惱。
她肩上的藍寶幸災樂禍地捂住嘴,看樣子好像是在偷笑,心中氣悶,想不到自己被梵淵看笑話看了這麼久,忍不住把氣撒在藍寶身上,她抓下藍寶,兩隻手在它臉上亂揉,“我叫你笑我叫你笑,我叫你不提醒我我叫你不提醒我……”
她下手極重,藍寶雖然毛髮厚實,臉上多肉,然而臉龐畢竟是比較避忌的地方,幾下下來扯得藍寶嗷嗷慘叫,梵淵看不過眼,伸手一按按住顧竹寒的手腕,稍稍冷了語氣,“莫要拿藍寶撒氣,這樣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