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什麼事了?”
那人衝到宋明面前,顧不得擦臉上的汗,“昨晚上,有六個少女失蹤,都是十一二歲的,現在,家屬們集齊在京兆府的衙門上,要京兆府尹劉大人去找人。”
“六個?一晚上?”
宋明臉色變了變。
“確切的說,從丑時到天亮之前,全都在這個時間段失蹤的,有的人家有丫鬟和奶媽照顧,可丫鬟奶媽都被人打昏了。而有的少女出身貧寒,沒有丫鬟,家人直到天亮去叫她起牀才發現人不見了,所有的屋子裡都沒有打鬥的痕跡,劉大人扛不住了,想讓刑部接手。”
“就算是採花賊,也不可能一晚上抓走六個。”
宋明想了想,“可聞到迷香?或者茶水食物裡下毒的?”
“都沒有!”
手下緊張的看着宋明,催促道,“大人,您快去看看吧。”
“好,本官隨你去京兆府看看。”
宋明剛要走,又被齊大人抓住袖子,“宋大人,那陛下怎麼辦?”
宋明不假思索的說道,“去京兆府正好經過午門,我會先去午門查看一下,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線索。”
他想了想,又說道,“齊大人,陛下失蹤這件事至少要讓四個輔政大臣知道,還請您立即派人去相府走一遭。”
齊大人猶豫了一下,宋明也是人精,哪有什麼不懂的。“齊大人,紙包不住火,這件事是瞞不住的,再說了,派人去告訴裴相,說不定能從裴相那裡看出點東西……”
齊大人臉色一變。“你的意思是說,此事與裴相有關?”
“我沒說與他有關,只說也許能看出是不是跟他有關。”
齊大人也是老狐狸,立馬便懂了宋明的意思,“好,你我兵分兩路,你去找線索,我去相府探探深淺!”
他說着,看向暗衛們,“你們繼續尋找陛下的蹤跡!不要侷限於一個地方,要整個帝都尋找!還有,去查一下四大城門,看昨晚有沒有人出城。”
“是,齊大人。”
“還有,派人和沈家的人接觸,他們也有消息渠道,說不定能幫上忙,沈文卿也一同失蹤了,他們一定比我們還心急。”
冷靜下來後,齊大人有條不紊的安排着事宜,“另外,緊閉陛下的寢宮大門,除了本官與宋大人,不要讓任何人出入。”
宋明皺了皺眉。“齊大人是擔心有人趁亂生事?”
齊大人點了點頭,“陛下失蹤,那些個魑魅魍魎都要跳出來了,誰知道他們會趁着我們忙亂的時候,往寢宮裡丟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比如,毒啊。紙紮小人啊,等等……”
暗衛們一一領命。
安排好一切後,齊大人看向宋明,“宋大人,我們一同走吧。”
出了宮門,兩人互相拱了拱手。分道揚鑣,一人往午門而行,一人去相府探口風。
此時的鳳瑾,仍是昏迷不醒。
她的身體正在自動收服着剛吞下的那些鬼魂,裴琇一直守在牀邊,目不轉睛的看着她。
屋子裡只有他們兩人,就連裴忠都不能進來。
鳳瑾如雪如玉的肌膚之下,涌動着一條條綠色的紋路,似乎有一些東西在裡面掙扎,裴琇眉心擰緊,一眼不眨的看着女皇身上的變化。
“相爺,齊大人來了。”
門外傳來裴忠恭恭敬敬的聲音,裴琇連眼皮都沒擡,冷冷道,“讓他從哪來的回哪去!”
裴忠默了默,繼續說道,“他說有要事求見相爺。”
裴琇斬釘截鐵的丟出兩個字:“不見!”
裴忠無奈的去了,過了半盞茶的時間又回來了,隔着緊閉的房門說道,“相爺,他說他是來向相爺稟告陛下的事的,事關重大,一定要見到相爺,相爺,您說他是不是知道陛下失蹤的事了?”
“消息也該傳回宮裡了,他知道了有什麼稀奇的。”
裴琇不耐煩的說道,眼神沒有離開過昏迷不醒的鳳瑾,他能看見女皇的眼皮一直在動,似乎眼皮之下的眼珠子一直在轉動。
據說,這是在做夢。
裴忠沒有退下,繼續說道,“相爺,老奴擔心的是,相爺若是不去見他,恐怕他會猜到陛下失蹤與相爺有關。”
裴忠說完,屋子裡一片靜寂。再沒有半點聲音,裴忠安心等着,果不其然,片刻之後,房門打開,裴琇那張俊美清冷的臉出現在裴忠面前。
“把門關上,隨本相去大堂。”
裴琇說着,人已往前走去,裴忠迅速把門拉上,小跑着跟了上去。
這是相府最僻靜的院子,裴琇剛走出院子,忽然想到一事。“去叫那個叫梓兒的丫頭,來守着陛下,有什麼情況立即通知本相。”
“是,相爺。”
裴忠剛要離開,裴琇又叫住他,“那丫頭嘴巴很緊吧?”
“相爺放心,那丫頭的嘴巴就是蚌殼嘴,誰都撬不開。”
“那就好。”
裴忠看着裴琇消失在前面的拐角處,纔去了另一個院子找梓兒。
鳳瑾的院子瞬間清靜下來,除了外面在暗處守着的護衛,再無別人。
鳳瑾躺在牀榻上,眼皮沒有睜開。但眼珠子不停的動着,裴琇猜得沒錯,鳳瑾的確在做夢。
她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她夢見自己變成一隻鳳凰,五彩羽翼展開,遮住了半片天空。她衝破雲層,迎着旭日高飛,金燦燦的羽毛,在陽光下更加漂亮,閃動着耀眼的光芒,好像能將整片天空照亮。
飛翔的感覺很好。與她運用法術飛翔的感覺不一樣。
運用法術飛翔,她必須運用靈力控制自己,如若靈力不濟,就有摔下去的危險,而變成了鳳凰飛翔的感覺完全不同。
飛翔,就是她的本能。是她與生俱來的天賦。
她就是天生的在日月星辰和雲朵之間翱翔的,威風撲面而來,吹動着她的羽毛。
她的眼睛銳利無比,能看見很遠的地方,樹叢後面藏着的松鼠,小小的麻雀。以及水裡遊動的魚。
她俯衝下來,抓住了那隻目瞪口呆看着她的小松鼠,小松鼠被這個龐然大物嚇到了,爪子裡的松子掉了下去。
她又一個俯衝,撿了松子塞給小松鼠。
等到她玩夠了,把小松鼠送回松樹時。小松鼠的毛全嚇得豎了起來。
“阿瑾,阿瑾--”
有人在叫她。
明明是從沒聽過的聲音,她卻覺得熟悉,親切,好像曾聽過了無數遍。
她飛下雲端,看見雲霧環繞的山峰之上。站着一個人,一個男人。
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她也沒看見這樣的衣着打扮。
他的臉上好像蒙着一層薄紗,她能看見幾裡之外的松鼠麻雀,卻看不清近在咫尺的這個男人的臉。
“阿瑾啊,百花露做好了,快下來吃。”
她看不清他的臉,但她能感覺到他的聲音很溫柔,他看她的目光也很溫柔,很深情,充滿眷念。
這樣的目光,她曾在無名眼睛裡看見過無數次。
阿瑾?
他在叫她嗎?
鳳瑾感覺他在叫她,又好像在穿過她的鳳凰身體,在叫另一個人。
她突然有點想哭,好像尋回了遺失千萬年的至寶。
他的聲音她從不曾聽過,他的面容她也看不清,就連他身上穿的衣服,她也沒見過有人穿過。
可是,她就是覺得這個人很熟悉,好像千年萬年,滄海桑田,他一直在這裡等着她。
等啊等啊,等到海枯石爛,天地鉅變,他也不曾離開。
他在等什麼呢?
“阿瑾,快下來,在想什麼呢?”
他朝她招手,他的手指修長有力,骨節分明,好看得過分,映着旭日的陽光,好似閃動着迷人的光澤。
她沒見過這樣好看的手,就連白曄的手也比不上。
可是,她就是覺得熟悉,那種熟悉帶着痛,隱晦的說不出的痛,一種不知從何處而生,卻揮之不去的痛。
她落了下來,化爲人形,朝他伸出手,“就來了。”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嬌嫩如黃鶯,脆生生的,很陌生,可她卻覺得這樣的聲音就該從她的嘴裡出來。
“我來了,尊……”
有一個名字即將衝口而出,可是她忘了。
是什麼?到底是什麼?爲什麼她會忘記?那個名字很重要,她知道很重要,她有感覺,因爲一說起心就痛得像要裂開。
不應該忘記!不能忘記!她也不想忘記!
“啊!啊!啊!”
她突然發了狂,眼前的男人突然像一面鏡子似的裂成碎片,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看着那些碎片在空中飛舞旋轉,所有的碎片裡好像藏着無數的畫面,可是她看不清,她什麼都看不清!
她明明長了一雙銳利的眼睛,可是卻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別走!別離開我!”
她朝那個男人撲過去,卻只抱住一團虛無的空氣。
鳳瑾的心突然傳來撕心裂肺的劇痛,像是失去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