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章 主帥間的較量

澤州城頭,往日裡異常風光的儋珪現在鬍子拉碴地癱坐在城樓的最高處,就像是一條被打斷了骨頭的癩皮狗。一個個喝空了的酒罈被他隨手扔在了地上,咕嚕咕嚕滾個不停。也許是喝得急了,儋珪猛地咳嗽一聲,血沫從他的嘴裡噴了出來,他下意識地捂了下那隱約作痛的左肋,然而最讓他感到疼的不是他的身體,而是他的戰績。

兩戰全敗,這對於心高氣傲的儋珪來說,簡直就是無法相信。而且兩軍幾乎是在勢均力敵的情況下,儋珪就算想要找些藉口,也沒臉說出口。固然對方有取巧的地方,可他儋珪是誰,是百戰百勝的李筠麾下第一大將,是縱橫北方的一匹領頭狼!可如今,就連自己的親兵都有些個灰心喪氣,他難道要變成孤狼不成?

儋珪將身邊最後一個酒罈子拍去了泥封,苦笑一聲,正要往嘴裡倒去,突然聽到樓門被人打開的吱呀聲音。

儋珪不耐煩地說道:“不是不讓你們來打擾我嗎?怎麼這般沒記性?!”

對方沒有說話,還是繼續往前走來。儋珪怒聲說道:“難道說,我剛打了兩場敗仗,說的話就不好使了嗎?要是你再往前來,我儋珪的槍可不是擺設!”

對方停了下來,只是幽幽一嘆。儋珪覺得這聲音很是熟悉,忍不住轉過身來,頓時大吃一驚。他猛地用力,想要跳起來行禮,可他喝了太多的酒,根本就站不穩當,剛剛起身就跌坐於地,就連手中的酒罈也被他摔在了地上。那酒罈倒是堅固,居然沒有摔壞,只是咕嚕咕嚕淌着美酒。

儋珪遲疑地問道:“大……大……大帥,您怎麼來這了?”

李筠卻沒有理他,只是徑直走上前來,將那酒罈撈了起來,笑着說道:“這上好的美酒,可不能就這樣糟踐了。”

“大帥……,我……”儋珪羞紅了臉,低着頭低聲說道:“我讓你失望了……”

李筠看了下醉醺醺的儋珪,第一次正臉注視着他,皺着眉頭問道:“那你知道我爲什麼失望嗎?”

“我打了敗仗,百戰百勝的形象就此破滅,導致將士們士氣大跌……”儋珪越說聲音越低。

李筠搖了搖頭,“打了敗仗是小事,誰沒有打過敗仗?老夫從軍以來,大小數十場敗仗,也沒有皺過一回眉頭,更沒有躲起來不敢見人!打了敗仗,只要好好總結,總有機會贏回來。可要是垂頭喪氣就此放棄,那你一輩子只能活在失敗的陰影中!”

“大帥……”

“我此次帶來三萬大軍,你還是我的先鋒官,好好想想吧,早點把傷勢處理一下,也好早日上戰場!”李筠拍了下儋珪的肩膀,晃了晃手裡的美酒:“這酒我給你留着,等打了勝仗,我親自給你慶功!”

儋珪眼睛有些溼潤,尤其是他看到李筠身上風塵僕僕,很明顯在抵達澤州之後第一時間就來勸慰自己。看着李筠那略顯蒼老的身影,儋珪握緊了拳頭:大帥,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

就在李筠給儋珪加油鼓勁的時候,董遵誨也率領兵馬乘船西進,親自領軍討伐李筠。反正開封府裡有範質等人坐鎮,董遵誨就算離開,也不會影響朝廷大局。爲了更迅捷地處置各地軍情,董遵誨還特意提名吳延祚暫代樞密使,留守開封府,與權知開封府的呂餘慶一起處置軍政大事。當然,涉及到核心問題,自然有董宗本和王政忠等人協商解決,只不過他們隱於暗處,不被外人知曉。

五月二十一日,董遵誨率部離開開封府;五月二十四日,董遵誨所部就來到了滎陽!董遵誨特意在這裡休整了半天,同時密令張逸、趙普率領一支別軍留在這裡,修建工事,與即將抵達此處的韓令坤一道,駐守滎陽。

雖然前線已經傳來了勝利的消息,可是據最新情報,李重進正在整頓人馬,南方隨時可能爆發叛亂。如果李重進在朝廷平定李筠叛亂前起兵,則朝廷大軍很難同時支持兩個方向的平叛作戰,那樣平定李筠叛亂之事就會拖延下來。而李筠有着無可能及的老資歷,一旦讓他形成了氣候,就會有地方節度使向他主動靠攏,到時候整個後周都要陷入動盪之中。董遵誨悄悄吩咐,一旦朝廷兵馬在太行山戰敗,董遵誨會立即收拾人馬從相州方向撤退,而趙普也立即控制住當地兵馬,死死守住滎陽,決不能讓李筠的勢力蔓延到下游。

安排好趙普、張逸之後,董遵誨便率軍衝上了太行山,抄近路向澤州方向趕去。在路上,他收到了慕容延釗奪下大會寨的消息,卻同時收到了李筠率領三萬大軍南下澤州的情報。

董遵誨暗自嘆道:雖然守住天井關、拿下大會寨讓李筠所部無法南下,但如果李筠率軍死守澤州,一旦僵持下去,對朝廷大軍也很是不利。而且現在李筠的兵力佔優,如果他捨得手下性命,拼死反擊,那慕容延釗、石守信他們就會損失慘重,甚至於被迫撤離。這樣一來,局勢又會變得惡劣起來。

於是董遵誨立即修書數封,一是將守住天井關、奪取大會寨的消息傳到開封府,讓後方留守人員迅速將此消息宣揚出去,安定軍心民意;二是給慕容延釗等人傳去命令,讓他們立即整修大會寨的防禦工事,堅決擋住李筠所部的攻擊;三是給王全斌傳令,讓他馬上率領兵馬前去增援慕容延釗。同時,董遵誨還向全軍通報勝利的消息,並命令所部士兵立即加速,儘快趕到澤州。

太行山中道路崎嶇難行,亂石遍地,有些地方更是被大雨沖斷了道路,部隊只能一邊修路,一邊向前行進。

董遵誨想想後世影視劇的橋段,便跳下馬來,將自己的戰馬交給傷病員乘坐。他可是軍中官職最高的將軍,他一不乘馬,所有的將軍們都有樣學樣,跳下馬來運送傷病號。

董遵誨一路行來毫不搞特殊,就像是尋常士兵一樣,同樣穿着草鞋,同樣用馬尾刺破腳底磨出的血泡,同樣幫着加固道路,清除亂石。在他的親身示範和帶動下,部隊的行軍速度猛地快上了三分,而董遵誨在軍中的威信也與日俱升!終於,大會寨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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