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 堰城私高,辦公室。
“聞知靈,你去幫老師把上次的測試卷發下去。”班主任說。
“好。”
應聲的女孩兒穿着堰城私高的校服, 不死板, 很學院風的襯衫搭毛衣背心, 外面是紅白兩色的棉服, 底下是半身裙, 打底襪包裹着一雙纖細筆直的腿。
其實冬季校服是配套的褲子,但太過臃腫,聞知靈嫌醜, 不愛穿。
不過她成績好,老師也不嘮叨她。
她抱着一摞試卷準備出去, 又被八班班主任叫住了:“誒對了, 聞知景是你哥哥吧?”
堰城私高一班至八班是理科班, 聞知靈在九班,是文科班。
“嗯, 怎麼了老師?”
“你幫我去把你哥和林槐然叫過來。”
大概是這種情況實在太多了,一聽他說完,旁邊辦公桌上的老師就笑了:“怎麼了,這倆混世魔王又幹什麼事兒了?”
八班班主任將試卷往桌上重重一丟:“這倆考得什麼破試!”
“怎麼?考多差啊?”
“理綜兩人並列年級第一287分,就這個語文他媽的考的什麼玩意兒, 直接給我們班平均分都拉下好幾分, 聞知景作文直接沒寫, 林槐然更不像話, 閱讀理解問他對此怎麼看, 他倒好,給我寫了個‘不怎麼樣’?!什麼態度!?”
那老師樂得不行:“你就知足吧, 人家好歹理綜都能拿年級第一呢,也拉高不少平均分了,而且你班上兩個校草,說出去多有面兒啊。”
“拉倒吧,校草有什麼用,靠着臉整天勾引我班上聽話的女娃娃們,指不定會不會弄得人家成績下降呢!”
聞知靈:“……”
她輕咳一聲:“老師,那我去把他們叫過來。”
八班班主任沒注意到她還在這兒,一時口無遮攔,有些尷尬,擺擺手:“行,謝謝啊。”
***
從辦公室出來,聞知靈朝八班教室走去。
如果說林槐然和聞知景是公認的兩個校草,那麼聞知景便是公認的校花。
她走過理科班這層樓,走廊上好些男生都衝她吹口哨,聞知靈一概不理,完全無視。
小時候她性格就嬌氣,長大後便變得越發嬌縱,小姑娘脖頸生得漂亮,纖細白皙,像只高傲的白天鵝。
她走到八班教室後門,往裡張望,沒看到哥哥和林槐然。
忽然,她馬尾被人從後面拽了下,聞知靈被拽得仰頭,往後踉蹌了步,同時腰間被託了把。
一個含着笑意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吊兒郎當的:“這位同學,偷看誰呢?”
聞知靈都沒回頭,一聽到這個嗓音就直接眼前一黑。
如果問聞知靈到如今17歲最後悔的事是什麼,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說是年少無知時候給自己找了個“男朋友”,甚至於還在網上記錄在案,到現在都能找到。
這叫個什麼事兒啊。
四歲時候的污點竟然要這樣伴隨她一生。
林槐然臂彎裡抱着個籃球,黑髮溼漉漉,身上也熱烘烘的,桃花眼一染上笑意便顯得特別勾人。
他靠在牆上,眉眼低垂,眼皮一壓又一擡,從頭到腳地掃了她一通。
慢悠悠道:“你還真是關節炎頭號預備軍啊。”
這話是在懟她冬天還穿秋季裙裝校服。
聞知靈瞪他一眼,避嫌似的迅速撤開幾步,壓低聲音:“你自己就一件襯衫!”
林槐然扯了扯領口,開了兩顆釦子,露出一段精緻的鎖骨,喉結上下滑動,透着股莫名的屬於少年的欲氣。
聞知靈抿脣,移開視線。
“我這剛打完籃球一身汗,跟你能一樣?”
校花校草聚頭,在校園裡沒有比這更吸睛的了,更何況這一對還有段“娃娃親”。
兩人正在這說着話呢,旁邊插進來一個女聲:“然哥,一會兒我們班女生要籃球訓練,你來給我們輔導一下唄?”
聞知靈偏頭看去,是十班文科班的女體委,叫程歡,長得漂亮,性格大大咧咧,學校大半的人她都認識。
林槐然看她一眼,淡聲:“下節有課。”
“你們不是自習課麼,你就撬個課來江湖救急一趟唄。”
“再說吧。”
那女生也不介意他的冷淡態度,笑嘻嘻地說了句“那等你啊”便先離開了。
聞知靈暗自翻了個白眼,不再廢話:“我哥呢?”
林槐然看向她:“我哪知道。”
“你不是跟他一起打球嗎?”
話音剛落,聞知景便也回來了。
“你們班主任讓你倆去趟辦公室。”聞知靈交代完便直接頭也不回地走了。
聞知景嘖了聲,不用想都知道是爲了什麼破事兒。
而隨着聞知景跑過理科班走廊,外面那些男生們視線也跟着她的身影動。
林槐然輕嗤一聲:“行了吧你們,人影子都沒了,一個個還盯着看呢,就你們那點兒出息。”
兩人往辦公室走。
林槐然嗅到些殘留的香味,皺眉,側頭問:“你妹是不是還噴香水了?”
“她臭美,家裡一櫃子香水,我爸說都不聽的。”
“這讀着書呢,噴什麼香水,還大冬天穿那麼短裙子,就她這樣像什麼學生?還班長?”
“原來你也會說——”聞知景瞭然地看他一眼,慢吞吞道:“就她這樣像什麼學生。”
“……”
到了辦公室,兩人齊刷刷站在辦公桌邊聽訓。
老師訓得臉紅脖子粗,他倆倒好,依舊嬉皮笑臉的。
林槐然還給老師沏了杯茶,好心勸:“您先潤潤嗓子,彆氣壞了,身體要緊。”
老師怒髮衝冠:“林槐然!”
總算是閉嘴了。
因爲兩人態度不端正,這一場訓話硬生生延續了整整半個小時。
自習課都已經進行了大半,肯定趕不及去教那些女子籃球訓練了,林槐然也不在意,都已經走到辦公室門口,又折返回來,走到九班文科班主任面前,笑着:“老師好。”
九班老師是個年輕女人,被他這一笑心都化了,態度也很和善:“有事兒?”
“嗯,是有點事兒。”林槐然說,“就是您班上的聞知靈,她這不是大冬天的還穿着短裙嗎,其他倒是都沒問題,主要是健康問題,這天又溼又冷的,不能只顧着漂亮,您說是不是?”
那老師都被他說得一愣一愣的:“啊啊,是。”
“聞知靈她大概六歲就進入了叛逆期,爸媽說也不聽,她哥哥說也不聽。”林槐然指了指門口的聞知景,“都拿她沒辦法。”
聞知景:“……”
林槐然:“所以還麻煩您好好勸勸,大冷天的就穿冬季校褲吧,另外在學校也別噴香水了。”
一切大功告成,他撂下一句“謝謝老師”,便跟聞知景一塊兒出去了。
“你知道你剛纔那一番話開得有多突兀嗎?”聞知景一臉無語,“讓穿冬裝就算了,怎麼人小姑娘噴個香水你也管?”
林槐然輕嗤一聲,不屑道:“我們都知道她噴的是香水,有些不長眼的傻逼之前還在背地裡說什麼校花身上有體香什麼的,說話時那表情要多噁心有多噁心。”
聞知景笑着說:“你喜歡人家就好好說,跟人班主任告狀算什麼。”
林槐然迅速說:“誰喜歡那臭丫頭。”
“行,你不喜歡。”聞知景也懶得掰扯,“要是讓她知道是你跟她老師說的這些,她肯定要恨死你了。”
***
林槐然的告狀收效顯著,當天下午老師就找了聞知靈談話。
第二天上學聞知景便發現她終於穿上了她那條嶄新的臃腫的冬裝校褲,聞樑和陳喋見她下樓都嚇了一跳。
因爲當初想要一件長一點兒的冬裝上衣,所以聞知靈選的號很大,以至於那條褲子非常長,都有點拖地。
上學路上,她還特別彆扭地扯着校褲。
聞知景隨口問:“你今天怎麼穿這褲子了。”
聞知靈抱怨:“也不知道是哪個混蛋跟我班主任告狀,不讓我穿裙子也不讓我噴香水,多管閒事,煩死人了。”
聞知景嘴角很輕的向上一提,卻被她餘光捕捉到:“你是不是知道!”
“什麼?”他裝傻。
“是不是你告狀的!”
“我有這麼無聊麼。”他看了眼聞知靈,那樣子擺明不信。
要知道聞知靈真是嬌生慣養長大的,要真被她盯上指不定怎麼在爸媽那折騰他呢。
聞知景爲了自證清白,迅速倒戈:“林槐然乾的。”
“林槐然!?”她睜大眼,“他幹嘛要這樣!”
聞知景聳了聳肩,沒再多說,攬着自家妹妹上車往學校過去。
***
到學校,文科班和理科班不是一個樓層,兩人在樓梯口分開,聞知靈又上了層樓到教室。
下午有節體育課,八班和九班一起。
如今臨近元旦晚會,聞知靈作爲班長又兼職文娛委員,便趁體育課自由活動時期去排練到時候的班級合唱,其中聞知靈負責的是鋼琴四手聯彈。
跟朋友經過籃球場,碰上八班男生們正在打籃球。 Wωω ¤тTk an ¤¢○
“誒,靈靈,你看那邊。”朋友挽着她的手小聲又難掩激動,一個勁的示意籃球場。
聞知靈側頭看了眼,依舊平靜:“怎麼了?”
“好帥啊!”朋友激動道,復又嘆了口氣,“不過你肯定不激動,一個是你哥哥,另一個還是你青梅竹馬,都看習慣了。”
“……”
聞知靈又看了眼,正好看見十班的程歡跑到籃球架邊喊了聲林槐然的名字。
身邊朋友說:“噯對了,我聽說程歡最近追林槐然追的可猛了,天天去找他,送水送奶茶的。”
聞知靈抿嘴:“哦。”
“不過靈靈,你會生氣嗎?”
“生氣什麼?”
“就如果林槐然他找了個新女朋友的話。”
“……什麼叫他找了個新女朋友,你說的我是他前女友似的。”聞知靈說,“你不會覺得我們四歲的那點兒事是真的認真談戀愛了吧?”
“那倒不至於,不過你跟他關係好,不會覺得他被其他女生搶走了嗎?”
聞知靈嗤聲:“誰跟他關係好了,我都煩死他了,他談戀愛才好呢,省的我天天跟他一塊兒被議論了。”
她說這話時正好經過籃球架旁,林槐然走到程歡面前,剛巧聽見。
他略一擡眼,視線落在聞知靈身上。
程歡看着他,晃了晃手裡的礦泉水瓶:“然哥?”
林槐然收回視線,下意識接過礦泉水瓶。
拿到手心裡才反應過來——他對這程歡沒什麼興趣,之前她送東西也從沒拿過,可她不厭其煩堅持不懈,次次送來。
果然,這回見他竟然拿了,程歡瞬間眼睛都亮了。
林槐然一頓,揚了揚水瓶:“以後別送了,不合適。”
“沒什麼不合適的呀。”
“容易讓人誤會。”
林槐然點到即止,又頗爲紳士的擰開瓶蓋,自然而然將水還給了程歡。
聞知靈其實已經和朋友走出一段距離,卻聽到身後不遠處傳來的起鬨聲,忍不住回頭看了眼——
便見到林槐然接過水。
“?”
擰開。
“??”
又遞給了程歡。
“???”
很好。
林槐然越來越有出息了。
原來不是被女生追求送水,而是主動幫人擰瓶蓋!
昨天在老師那兒告她的狀,現在自己倒是還早戀泡妞了。
聞知靈挽着朋友的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離開籃球場後來到音樂教室,到時要和聞知靈一塊兒爲合唱伴奏四手聯彈的搭檔已經在門口等她了。
班上的學習委員,一個斯斯文文的男生。
“知靈!”他笑着揚手跟她打招呼。
“嗯。”聞知靈還在想剛纔籃球場的事,心情有些不爽,也就不太熱絡,“你之前有在家練習過嗎?”
“練了練了,應該不會拖你後腿。”
“啊。”聞知靈頓了頓,“可我還沒練過,最近太忙了。”
“那也沒事,這首歌不難的,我可以教你。”
只不過很快他就發現聞知靈哪裡用得着他來教,只熟悉了兩回她就已經能夠很流暢地彈出來了。
“你也太厲害了吧。”
“小時候學過幾年。”
“你這手就是我以前鋼琴老師說的最適合彈鋼琴的那種呢。”
聞知靈手的確長得漂亮,纖細修長,但她卻被這話弄得忽然想起了林槐然,她記得小時候林槐然也會彈鋼琴,只不過如今就沒見他彈過了,他那雙手纔是她見過最適合彈鋼琴的。
臨近下課,他們也已經練習過幾次,準備回教室。
經過籃球場,正好八班那羣男生也準備離開。
林槐然一扭頭就看到她,身邊還站了個男生,輕蹙了下眉:“聞知靈。”
她回頭,看他一眼,表情冷淡:“有事?”
林槐然:“過來。”
“你過來。”
兩人一人一句,誰都不服誰,莫名讓人覺得氣場強大。
周圍一羣人不說話了,看着兩人。
林槐然看了她一會兒,將臂彎的籃球拋給同學,走到聞知靈面前。
林槐然其實性格不錯,除了吊兒郎當些,也沒幹過什麼特別出格的事,可大概有些人光是那張臉和氣質就讓人覺得惹不得。
聞知靈旁邊那男生看着他一步步走來,還想英雄救美,拉着聞知靈手臂拽到自己身後。
林槐然盯着手臂處片刻,下巴微擡,平靜淡聲:“鬆開。”
聞知靈也不太喜歡不熟的人碰到她,手往後掙了下,掙開後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樣反倒是顯得在聽林槐然的話了。
“……”
聞知靈三兩句讓那人走了,這才問:“找我幹嘛?”
“那人誰啊。”
“關你什麼事。”聞知靈憤憤瞪他一眼,莫名其妙一句,“我再跟你說一句話我就是狗!”
而後轉身就走。
雖說長大後聞知靈和林槐然就不像小時候那樣了,但好歹也能稱爲青梅竹馬,聞知靈脾氣嬌縱,偶爾吵吵鬧鬧,但也鮮少見她這樣。
林槐然回頭,看向聞知景:“你妹吃錯藥了?”
“沒看見她今天穿褲子了?”
“……”林槐然按了下眉心,“你都跟她交代了?”
聞知景笑了聲:“不把你招出來這丫頭都要懷疑是我告的狀了,到時候到我爸媽面前煽風點火,我就別想待下去了。”
***
到傍晚放學,林槐然接了個電話,親爹打來的,讓她晚上帶初中部的林青梧一塊兒打車回家。
“你有事兒啊?”林槐然問。
林清野在那頭很坦然地交代:“晚上要跟你媽去外面吃飯,你帶小梧桐解決了晚飯再回去,照顧好妹妹。”
“……”
掛了電話,林槐然拿着手機猶豫片刻,找了聞知景,讓他去初中部接一趟。
“行啊。”聞知景很快就答應,“初一3班是吧。”
“嗯,再帶她去吃個晚飯。”
“行,你有事兒啊?”
“嗯。”
聞知景沒多問,看了眼手錶整理好東西便直接去了初中部,繞過一個操場就到了。
他當初也是從初中部升上來的,輕車熟路找到初一3班教室,手臂撐在窗臺:“小梧桐!”
教室裡其他人紛紛看過來。
如今的初中小朋友早熟的也不少,這會兒見到窗臺邊站着個大帥哥,身上還是高中部的衣服,頓時來了精神,一臉八卦地起鬨喊着林青梧的名字。
林青梧被鬧得臉紅,小跑着從教室出去:“知景哥哥,你怎麼過來了。”
“你哥有事,讓我過來接你吃個晚飯。”
“哦,那、那我去整一下書包。”
“行,慢慢來,不急。”
她又跑回去,很快整理完出來,視線剛對上聞知景就很快移開了,低頭小聲道:“好了。”
聞知景笑了:“這纔多久沒見啊,怎麼還不認識哥哥了?”
“認識的。”小梧桐抓抓頭髮,依舊低着頭,“我們去吃什麼?”
“你想吃什麼?”
“都可以。”
“那去外面看看再決定吧。”
初中部門口出去就是一排的小吃街,最後挑定一家烤肉店。
店裡有不少人,都是初中部的,聞知景個子高,一進去像個巨人,旁邊還跟着個沒發育的小矮個兒,瞬間吸引了許多人注意。
還有認識林青梧的,調侃道:“小梧桐,這你男朋友啊?”
林青梧臉瞬間紅了,忙擺手:“不是不是。”
聞知景畢竟比他們大許多,對此反應不大,笑問:“你們初中生現在就男朋友女朋友的?”
“……沒有。”小梧桐頭越埋越低,“他們亂說的。”
聞知景按着她腦袋擡起來,另一手移開水杯:“頭再低下去頭髮都要溼了。”
“我哥哥呢?”她換了個話題。
“好像有事,可能追女孩兒去了。”
小梧桐眨了眨眼:“知靈姐姐?”
聞知景低低笑了聲:“不然呢。”
“那知景哥哥呢?”
“嗯?”
小梧桐頓了頓,捧着杯子喝了口水:“不用追女孩子嗎?”
“我這種好學生不早戀。”聞知景悠悠道,“這不你哥追小姑娘,我給他來帶孩子了嗎。”
***
這邊其樂融融,另一邊卻沒這麼和諧了。
林槐然的確是打算去找聞知靈,順便爲告狀的事兒道個歉,再一塊吃頓飯,這事也就過去了。
到九班門口,從她同學那得知她去練鋼琴,便又下樓往體藝館走。
到鋼琴房外,林槐然腳步一頓,聽出來這是四手聯彈。
門沒完全合上,他擡眸往裡看去,便又看到了今天體育課上見到的站在聞知靈旁邊的男生。
而後又想起聞知靈的那句話——“誰跟他關係好了,我都煩死他了,他談戀愛才好呢,省的我天天跟他一塊兒被議論了。”
呵。
林槐然低嗤一聲。
他靠在鋼琴房外的牆上,先是給聞知景發了條信息。
聞知景直接給他發了張照片過來,面前是烤肉架,對面坐着林青梧,小孩兒也不知是被煙燻得還是怎麼,臉都紅透了。
[聞知景:你還不放心我麼,保證好好把你妹送回家。]
[林槐然:她沒不舒服吧,怎麼臉這麼紅。]
聞知景發過來一條語音。
林槐然從書包裡拿出耳機,點開語音,傳出來的卻是小梧桐的聲音。
“沒有不舒服,就是熱的。”小梧桐聲音都是軟糯糯的。
又聊了幾句,林槐然將手機揣回兜,昨天睡得晚,今天中午也沒休息,這會兒被夕陽曬着,倒有些昏昏欲睡了。
耳邊是從裡面流淌出來的鋼琴聲。
直到那鋼琴聲戛然而止,他才又漸漸轉醒。
看了眼時間,才過了十分鐘。
人還困着,眉間緊皺,裡面窸窸窣窣地傳出些交談聲,再然後,裡頭那個男生出來了,門打開,正好擋住林槐然。
他側了側頭,直接進了鋼琴房。
“你怎麼又回……”
聞知靈還還以爲是剛纔那同班同學,結果一回頭猝不及防看到了林槐然,愣了下,甚至忘記自己正和他單方面冷戰的事兒。
眨了眨眼,“你怎麼來了?”
林槐然這會兒端端正正地穿着校服,夕陽從窗邊灑下來,正好迎着光,臉上棱角更加分明,線條優越。
他一笑,懶洋洋的:“之前誰說的,再跟我說一句話就是狗?”
聞知靈:“……”
一秒、兩秒、三秒過去。
鋼琴“嗡”一聲重音。
“林槐然!”聞知靈憤怒了。
“……”林槐然擡手撓了下眉毛,“行了,我錯了。”
聞知靈迅速捕捉到前兩個字:“什麼行了!有你這麼不耐煩的道歉的嗎?!”
“你哪兒聽出來我不耐煩了,我誠心誠意。”
聞知靈哼一聲:“誠心誠意也沒用,反正我不原諒。”
林槐然笑了:“多大點兒事啊,不就不讓你穿裙子,天這麼冷,還那麼多人盯着看。”
聞知靈還想反駁,卻忽然被林槐然拽着躲到了椅子旁。
鋼琴房後面就是一排排座位,兩人藏在座位中間。
聞知靈懵了,一時之間不知道到底是怎麼了,還真就跟林槐然窩在一塊兒躲在那,她氣聲問:“你做什麼?”
“噓。”
剛纔那個男生又回來了,卻發現鋼琴房裡空無一人,環視一週,很是茫然,出聲:“知靈?”
兩個字的。
知靈。
林槐然不屑的嗤笑一聲,鼻息打在聞知靈後頸,燙了下,她縮了下脖子,覺得這人現在肯定又是在沒事找事。
剛要站起來,卻被林槐然捂着嘴按回去了。
“???”
這人有病嗎?
“這你男朋友?”林槐然在她耳邊低聲問。
低音炮似的,轟得聞知靈耳膜輕震,耳朵都好像燙起來。
好一會兒纔回神他問了個什麼問題。
“當然不是。”她還被捂着嘴,聲音含糊不清。
“那他叫你知靈?”
“關你什麼事。”聞知靈迅速反擊,“沒看到人家找我嗎,快鬆開我。”
鋼琴房的窗戶開着,傳來底下球場的聲音,蓋住兩人的竊竊私語。
“知靈妹妹。”林槐然忽然說,聲線沙啞慵懶。
這是兩人那段網上記錄在案的黑歷史時期他喊她的稱呼。
許久沒聽到,聞知靈直接起了層雞皮疙瘩,歷歷在目的喚起對黑歷史的回憶。
“你想過現在出去還能解釋清我們倆的關係嗎?”
“……”
好在那人大概是以爲聞知靈有事先走了,並沒有多留,很快也拿着書包走了。
聞知靈最後朝林槐然手上用力咬了一口,丟開。
他嘶一聲:“屬狗的?”
“你才屬狗的!”聞知靈踢他一腳,逃似的跑出了鋼琴房。
她一氣兒跑到校門口,氣喘吁吁的,打開手機前置攝像頭看了眼,自己整個臉都紅了,渾身也不知道哪兒難受的發燙。
聞知靈憤憤跺了跺腳。
這人怎麼這麼討厭!
沒事挨她這麼近做什麼!!!
***
林槐然那天去找聞知靈原意是打算跟人和解去的,卻不想直接把人給惹毛了,後面幾天聞知靈對他的態度都很奇怪,看到他就走。
很快,到元旦晚會。
九班文科班的合唱在最後。
他們好幾個男生早就遛去外面打球去了,來喊了林槐然兩聲,他都沒去。
終於到最後一個節目,工作人員將鋼琴,搬上舞臺,合唱隊形也準備就緒,卻不見彈鋼琴的兩人入座。
周圍嘈雜議論開。
聞知靈是學校裡的紅人,很快有人瞭解到,聽說是其中一個彈鋼琴的同學突然吃壞肚子趕不及了。
林槐然起身,在衆人視線裡從一側上臺。
聞知靈看到他,張了張嘴,想起之前說的“我再跟你說一句話我就是狗”,又閉上了。
“需要我麼?”林槐然問。
“啊?”
他擡了擡下巴,示意鋼琴。
“你會彈嗎?”聞知靈問出口才發覺自己是問了個廢話。
“會。”
來不及耽擱,兩人沒有一次彩排的就上了臺。
臺下見到聞知靈和林槐然一塊兒在鋼琴前坐下,瞬間爆發出極響亮的起鬨聲和掌聲。
之前林槐然便聽過他們彈的是什麼歌,他的確有音樂天賦,練鋼琴時間不長但的確音感非常好。
隨着前奏響起,兩人同時敲下第一個音符。
流暢悅耳的音樂流淌出來,和着合唱。
聞知靈餘光裡是林槐然那雙手,骨感修長,靈活的在黑白鍵盤上跳動。
一首歌結束,臺下是尖叫聲和掌聲。
走到外面,聞知靈唸叨着:“完了完了完了,這下我們肯定洗不清了。”
林槐然勾脣,沒說什麼。
外面天寒地凍,她還穿着單薄的演出服,他將外套脫下來罩在她肩頭。
後面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那男生跑過去:“知靈對不起啊,都怪我突然肚子疼。”
“沒事,反正最後也沒開天窗。”
男生一愣,顯然還不知剛纔是林槐然救急,視線移到他臉上。
林槐然穩穩接住他目光,又平靜地牽住聞知靈的手,接上方纔她的話:“那就別洗清了。”
“什麼?”
少年看向她,昏暗的光線將他的臉映照的異常溫柔,笑得卻不懷好意:“知靈妹妹,你想做我女朋友嗎?”
“……”
林槐然看着她臉頰浮起的紅暈,勾脣:“那我現在可以親你嗎?”
“……”
聞知靈臉通紅,並不只是因爲害羞,更是羞恥。
因爲那些臺詞是兩人小時候錄製《花樣寶寶》時確定關係說的。
其實到如今肯定早就記不清小時候說過的話了,但他們的卻被永久保存起來。
聞知靈抿了抿脣,佯裝鎮定地嘲笑:“你不會現在還經常回看那些東西吧?”
林槐然輕笑:“懷念一下我乖乖的知靈妹妹。”
旁邊那男生再待不下去了,轉身走了。
林槐然不再顧及,擡手捧上她臉,指腹蹭上她脣瓣,意味不明地低聲:“以前只親了臉,這回不能按劇本走。”
***
聞知景表演看到一半就被小梧桐一條短信叫過去,這會兒帶着小丫頭過來高中部。
兩人說說笑笑,忽的,聞知景腳步一頓。
看到不遠處在學校大庭廣衆違反校律校規接吻的兩人:“……”
他擡手捂住旁邊小梧桐的眼睛。
小梧桐懵懵的:“知景哥哥?”
聞知景:“乖乖閉眼,小朋友還不能看這些不要臉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