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喃被他這動作弄得心砰砰跳,對面就是全透明的玻璃,只要路過的人往裡看一眼就能發現他們,沒心思去分析他話裡的意思。
“什麼?”
林清野擰起眉,片刻後:“沒什麼。”
不再問了。
“阿喃!”超市裡響起趙茜的喊聲,“你在哪兒呢!買好了嗎?”
“來了!”她飛快應聲,再也待不下去了,推開林清野就直接跑過去。
林清野被她推的往後退了兩步,掌心還殘留她的溫度,他兀自勾了下脣,又給自己拿了瓶水便出去。
許知喃付完錢就立馬和趙茜一塊兒出去了。
宿舍樓距離不遠,範歷手裡也是一杯奶茶,一塊兒走在旁邊送她們回寢室。
趙茜是個自來熟的,也不知怎麼就已經和範歷建立起了友誼,一路邊走邊聊,只剩下走在中間的許知喃如芒刺背。
明知道林清野就站在她身後,她還一點都不敢回頭看,只能慶幸好在盛夏中午這條路上沒什麼人。
關池從車裡探出腦袋,順着林清野的視線看過去,挑了下眉:“平川之光旁邊那男的看起來是喜歡她吧。”
林清野橫過去一眼,從鼻子裡哼出一口氣,不屑又嘲諷。
關池愣了下,擡頭看了林清野一眼,調侃道:“不過誰能比得上咱們隊長啊,你拿下這平川之光不也是分分鐘的事麼。”
林清野依舊沒什麼反應,直接坐上車,擰開瓶蓋灌了一口。
關池瞭解他脾氣,無所謂地笑笑:“這都多久了,還不膩啊。”
林清野舔掉沾在嘴脣上的水珠:“挺乖的。”
***
在寢室園區門口告別了範歷,許知喃和趙茜一塊兒上樓進宿舍。
最近這天越來越熱,出去一趟都跟火烤似的,身上立馬汗津津,趙茜一踏進宿舍就打開空調:“不行了,我得洗個澡,難受死我了。”
她拿上換洗衣服和沐浴露,又問:“阿喃,你洗不洗?”
“我晚點洗,一會兒還要去趟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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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茜瞧了她一眼,少女臉上白白淨淨,沒有化妝皮膚都自帶柔光,一點都看不出剛纔在烈日下走過。
……原來這就是凡人和仙女的區別。
趙茜自愧不如,認命進浴室洗澡。
許知喃將打印的複習資料一份份拿訂書機訂好,分別放到室友書桌上,自己這還留了兩份,其中一份是要給林清野的。
啊,清野哥……
許知喃愣了愣,懊悔怎麼沒趁剛纔把這資料給他。
她又想起剛纔林清野問的,當時她慌亂中壓根沒細想,現在倒是反應過來了,他問的那個“誰”應該是指範歷。
只是,他問範歷做什麼。
許知喃手撐着下巴,看着前面書架上擺着的那本佛經書脊。
金燦燦,明晃晃的。
頓了頓,她拿出手機,點開通訊錄找到林清野撥過去。
響了一會兒音樂後,便冒出來一個機械女聲:“您好,請不要掛機,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趙茜已經迅速衝完澡裹着浴巾出來了:“靠靠靠,怎麼這麼涼。”
許知喃回頭看了她一眼:“你怎麼沒擦乾就跑出來,開空調了,你當心着涼啊。”
趙茜又嘶嘶抽了幾口涼氣,許知喃起身幫她收了外面掛着的浴袍進來,她雙臂套進去,繫上繩,又把浴巾從底下扯出來。
終於喟嘆一聲:“啊,爽。”
“對了,茜茜,問你個問題。”
“什麼?”趙茜開始往臉上拍爽膚水。
許知喃猶豫了下,說:“如果打電話已經聽到音樂鈴聲了,然後才說正在通話中,是不是就是電話被掛了啊?”
“好像是吧。”趙茜雙手捂着臉扭身看過來,“怎麼了,有人掛你電話?”
許知喃鼓了鼓腮幫:“嗯。”
“居然還有人敢掛我們仙女兒的電話?哪個不長眼的啊?”趙茜吃驚問。
許知喃沒說話,坐回自己座位,下巴磕了磕桌面。
趙茜也沒在意,繼續說:“可能按錯了,或是有事兒不方便接吧,你過會兒再打了一下好了。”
“嗯。”
***
在宿舍又吹了會兒空調,許知喃便打着太陽傘去了刺青店。
她這店的業務不止是給人做刺青,還有人會單請她做刺青設計,畢竟是專業出生,許知喃在大學專業課成績也是拔尖的,刺青設計都能讓人很滿意。
這回有個顧客請她設計一個全背刺青,等全部弄完修改完已經是傍晚。
大片霞光迤邐而下,許知喃放下筆,坐在陽光裡伸了個懶腰,撈起手機,提了口氣,又給林清野回了一個電話過去。
這回倒是很快就接了。
他聲音依舊很懶散:“還以爲你不打算再給我打電話了呢。”
許知喃無意識地翻動畫紙一角,片刻後說:“剛纔我給你打過了,你在忙嗎?”
“沒忙。”
“……”
他笑了下,磁沉的嗓音透過來:“我生氣,不想接,行不行?”
聽聲音也不像是生氣的樣子啊,許知喃抿了下脣:“你生什麼氣。”
“超市裡你跑什麼呢?”
原來不是因爲範歷,許知喃垂下眼:“我同學叫我了呀。”
“那你就推我?”他那傳來細微摁下打火機的金屬聲,聲音含着笑意:“我都給撞疼了啊。”
許知喃還算了解他說話的語氣,這會兒就是在逗她玩,於是翹了下嘴角:“我又沒有用力推你。”
“還想賴賬。”
他扯着這個話題不依不撓的,許知喃不知道該說什麼,林清野又問:“現在在哪?”
“店裡。”
“有客人?”
“沒有,剛剛畫完圖,最近生意不多,一會兒就回食堂吃飯了。”
他問:“我來接你吃晚飯,來嗎?”
雖然和林清野這樣的關係已經持續挺長一段時間,可單獨去外面吃晚飯卻是極少數的。
許知喃答應了,掛電話後又在店裡等了會兒,林清野便到了。
店門外響起兩聲車喇叭聲,他那輛惹眼的黑色跑車就停在外面,好在車窗貼了單向膜,倒也看不清裡面是誰。
許知喃關上店門,上車。
“想吃什麼?”林清野問。
“我都可以的。”許知喃頓了頓,又補充了句,“不要去人很多的地方。”
“怕被人看到,那就訂了餐去我那吃,不是說還要輔導我那什麼毛概課嗎?”
“……那是近代史課,不是毛概。”
他笑:“都差不多。”
“……”
其實林清野的成績不差,許知喃之前也有了解過,他是被特招進平川大學音樂系的,各種樂器都很嫺熟,樂理知識也懂,專業課成績都是數一數二的,只不過其他一些通識課就是吊車尾了。
“對了。”許知喃忽然想起些什麼,從腿上的書包裡翻出那沓剛剛打印好的複習資料,“這是給你的。”
林清野掃了眼:“這麼認真啊。”
“老師說的重點都在這裡了,背出來應該就能過了。”
他無所謂地笑:“行,謝謝許老師。”
***
這回回的不是那個雜亂的工作室,而是林清野住的公寓。
很大,開門進去對面就是一面落地窗,望下去是堰城這座寸土寸金城市裡唯一一處天然湖,傢俱簡潔乾淨卻又都價值不菲,一面牆上還放着許多各種各樣的樂器。
許知喃換上拖鞋,還特意暗暗留意了下他鞋櫃裡的拖鞋,都是統一顏色大小的,沒有女式拖鞋。
她踩上那拖鞋,偏大不少,走起路上有些拖沓。
剛纔來的路上林清野就已經點好了晚餐,送到公寓。
沒一會兒晚餐就送來了,精緻的雕花盒子,裡面是各類小盤食物,還有一份松露巧克力冰淇淋。
林清野去接她之前就已經吃過了,對吃喝一類還格外講究,這樣在木雕盒子裡燜過,總歸不如在店裡的好吃。
吃了幾口就放了筷子,靠在椅背上看着她吃。
許知喃吃飯很安靜,細嚼慢嚥。
看着頗爲賞心悅目。
林清野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到她時的樣子。
她站在路燈下,渾身沒有絲毫陰霾處,看上去驕傲純粹不可攀。
察覺到林清野的視線,許知喃擡頭:“怎麼了?”
“沒怎麼,你吃。”他給自己點了支菸,起身去隔壁吞雲吐霧去了。
許知喃覺得在別人家裡吃個不停總歸是不好的,又吃了幾口便放下筷子,與此同時趙茜給她發來消息,連着好幾條,手機叮咚叮咚響個不停。
她忙按了靜音,點開微信。
趙茜給她發來了一條鏈接——
標題是:《我爲歌來》裡那位還沒公開的神秘嘉賓不會是林清野吧???我靠我靠我靠我靠,活久見!!!林清野居然要來參加節目嗎!?!?
[趙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絕了!好像真的是林清野!]
[趙茜:我聽了節目官微發的那個音頻Demo,好像真是他的聲音誒!!]
[趙茜:我們上回去酒吧太值了,現在看來可能真是他們最後一場演出!!!]
許知喃指尖一頓,點進趙茜發來的鏈接裡,跳轉到微博。
關於#我爲歌來林清野#的話題已經上了熱搜榜前排。
這些年來,林清野除了酒吧駐唱,從來沒出現在大衆的視線中,可即便如此也能一舉就引起轟動。
點進熱搜,熱門微博底下已經有好幾萬的評論。
【真是活久見!!!我默默磕林清野的顏好久了,可惜人不在堰城,沒法去他駐唱的酒吧聽他唱歌,現在居然要上綜藝了!!什麼時候播,我蹲!!】
【林清野這名字好耳熟。】
【不認識,但是聲音好好聽!!】
【來,給大家康康我們林隊長的顏,我真的可以!!!![圖片]】
【唱的是刺槐,林清野的成名曲啊,這是石錘了吧!!!】
【我命令節目立馬播出!快!我集資立馬出!】
當然,底下也有不少難聽的罵人的話。
【真的是互聯網沒有記憶,大家都忘了之前扒出來的黑料了嗎?】
【粉絲的腦回路:我家哥哥長得帥就行了,打人的視頻雖然都已經爆出來了,但你又不知道這其中的恩怨!】
【樓上nsdd】
……
大衆對林清野的評價向來分爲兩級,只不過粉絲力量強大,那些批評嘲諷幾乎可以忽略。
許知喃靜靜看下來。
之前她就看到過林清野和節目製作人打過電話,大概可以確定林清野的確要去參加這個節目。
可林清野從來沒有跟她提起過這件事。
許知喃不知道她在林清野眼裡到底算什麼。
一直以來,對林清野而言,想要獲得別人的喜歡都太容易了,不費吹灰之力,每次酒吧演出就有數不清的女生喊着他的名字,爲他歡呼吶喊,嗓子都快喊啞了。
有時候許知喃會覺得自己對他的喜歡,對他而言,是不是也是一樣的微不足道。
她跟林清野也不屬於一個世界,只是那一晚讓她誤闖入他的世界。
而現在他又要參加節目,她知道,憑林清野的本事,會有更多的女孩兒喜歡他,他們的這兩個世界會越來越遠。
她也曾經很自私的想,要是林清野不要受這麼多人的關注就好了。
那麼,是不是,他就可以真正注意到她了。
直到她通過趙茜才得知了他已經要參加節目的消息。
許知喃呼吸有些緊,看完熱門評論後又滑上去,調好音量,點開那個音頻視頻。
黑屏,只有林清野的聲音傳出來——
“……
你是少女
我是匍匐的五腳怪物
暗夜交錯中春光乍泄
你拿起槍,我成爲你的祭獻”
音頻只有十幾秒,很快就結束。
能夠在18歲就拿到金曲獎,他的確是有天賦,也有一把好嗓子。
許知喃按了重播鍵,身後忽然響起一聲笑。
林清野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在她身後了。
許知喃摁滅手機,回頭:“這個是你嗎?”
“連我聲音都聽不出來了?”他彎下身,反問。
“聽出來了。”許知喃手指無意識地陷進沙發扶手,“我就是確認一下。”
林清野直起身,將菸蒂丟進垃圾桶:“吃好了嗎?”
“嗯。”
他將茶几上的餐盤簡單收拾了,拎到一旁,又拿着她書包過來:“不是說要輔導我近代史麼。”
許知喃將那些思緒暫時放下一邊,從書包裡翻出那兩沓近代史複習資料,又翻出一支藍色的熒光筆。
“你這裡有近代史的教材嗎?”
林清野套着件白色衛衣,寬鬆又散漫,就那麼站在一旁,一身少年氣,表情有些痞。
意思也很明顯,他怎麼會有教材。
許知喃:“沒有也沒關係的,這些應該就夠了,反正考試過了就可以。”
林清野在她旁邊坐下來。
許知喃坐在單人沙發上,他就坐在沙發扶手上,微微躬下背,身上還有被體溫熨熱的菸草味。
許知喃莫名覺得耳朵被頭髮弄得有些發癢。
她握緊熒光筆,將重點和關鍵詞標註出來,輕聲說:“你要是懶得全部背下來的話,就記一下這些得分點。”
他一隻手搭在許知喃肩上,看着被她圈出來的字出聲,悠悠的:“洋務運動,興辦近代企業、建新式軍隊、創辦新式學堂。”
從這樣一個人嘴裡聽到這些字眼,還讀的一本正經,聽着反而有些不倫不類的。
許知喃輕輕笑了聲,小姑娘一笑起來眼睛就彎起來,眼角微微上翹,眼睛聚起光,看上去精緻又漂亮,像個洋娃娃。
林清野垂眼,視線落在她臉上,有片刻移不開神。
“嗯,對。”她彎着眼說,“記住這幾個關鍵點就可以,然後是下一個老師提過的重點問題……”
話音戛然而止。
她跟觸電似的,熒光筆在紙上用力劃出一道。
林清野低頭吻在她脖子上。
她喉嚨發乾,黑睫輕顫着:“清野哥。”
“繼續教啊。”說話間,灼熱的鼻息全部打在她脖頸。
“第二個問題……是戊戌維新運動的意義。”她聲音有些發抖,僵持片刻後還是沒法在這樣的氛圍中繼續說那些知識點,總覺得羞恥。
許知喃緊緊握住他的手,輕聲喚:“林清野。”
他輕笑:“還學嗎?”
到底是誰學啊。
許知喃在心底說。
“不學了。”
他將她打橫抱起,往臥室方向走,那沓複習資料從她腿上滑落,掉在地上。
***
他臥室不如外面客廳明亮。
黑灰兩色,厚重的窗簾緊緊拉着,沒有一絲陽光穿透進來,只亮了盞小夜燈,發出一點昏暗的光。
許知喃被放在牀上。
在林清野傾身靠下來之前,她忽然輕聲問了句:“清野哥,我們是什麼關係?”
他笑得曖昧,將問題原封不動地拋回去:“你說我們是什麼關係?”
黑暗漆黑的房間暫時安靜下來。
林清野的眸子黑壓壓的,靜靜注視着她。
而許知喃的那顆心在這樣的注視裡緩緩下沉,又想起那條微博底下他粉絲的評論,在林清野俯身親她時側頭別過了臉。
“怎麼了?”他沉聲問。
“我不想。”
“行了,阿喃。”林清野耐着性子摸了摸她下巴,半哄道,“不是女朋友麼。”
許知喃手機響了,有人打電話過來。
平日和幾個朋友聯繫都是微信,一般很少會有人直接給她打電話。
許知喃推開他,挨着牀沿站起來:“我接個電話。”
她走到另一邊,看了眼來電顯示——顧從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