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進御書房稟報的侍衛就出來了,恭恭敬敬的請四人進入。
四人魚貫而入,略一擡眼,便見那由整塊金絲銜龍木製成的寬大桌案後,正坐着一位身穿金黃龍袍的年輕男子。
說是年輕,而非青年,因他相貌是和之前幾次三番所見的靈體一般,長眉深目,十分的俊美,絲毫看不出有着這樣容貌的他,竟然早已過了青年的年齡,執政將近四十年時間,早已從一代少年帝王,成爲了如今掌控着半個東靈大陸的絕代帝皇。
且他能夠維持青年之時的相貌不變,便是因爲他天賦極佳,早在很多年前便晉入了化靈師的級別,直至現在,已然是躋身於大陸真正高手圈子裡,是一名擁有着稱號的至尊。
這樣的他,聰慧,睿智,深沉,強大,身份又是這世間極爲至高無上的,不論身處哪裡,都絕對是最吸引人視線的存在。
尤其他原本正是在伏案批閱奏摺的,聽聞兩位殿下已經攜着小郡主和公子到了,不及將手中奏摺放下,便立即將人給請進來後,他也不知是因爲什麼原因,竟難得有些緊張,手中那份奏摺給抓皺了都不自知。
於是進來的褚妖兒在第一時間看過了他後,目光自然而然的就轉移到了他的手上,看到了那被他給抓皺的奏摺。
她小心思立即就活躍開了。
嚇,難不成是因爲他們這對舅舅外甥女終於要見面了,所以她緊張,他也緊張嗎?
可她緊張是情有可原,畢竟她是晚輩,上輩子沒有享受過所謂的親情,這輩子期待一下也無不可;而他則是堂堂九五之尊,龍椅都坐了幾十年了,他居然還會緊張?
他這樣的人,也會緊張?
褚妖兒難免覺得很是有些不可思議。
但不可否認的是,此時此刻,坐在龍案後的崇帝本尊,的確是有些緊張的。
便見四人進來了後,除姬華外的三個小輩依照禮節在向他請安,他目光卻是直接就掠過了前面的太子和三皇子,直直地停在了褚妖兒的身上,以一種陌生卻又熟悉的目光,靜靜的打量着她。
“參見陛下。”
她身軀纖瘦,略顯高腰的長裙襯得她身材高挑。此時她微微的彎腰行禮,頭自然而然的略略低垂,便沒有看見崇帝正看着自己的目光裡,有着熱切,有着欣慰,還有着思念之色。
欣慰時隔十四年時間,他終於是真正的見到了他傾盡一切來保護的外甥女;思念卻是因看着她那側臉,讓他越看越覺得她和她的母妃長得真像。
她的母妃,是他的妹妹,且還是唯一的一個妹妹。
當然也可以這麼說,褚妖兒,乃是他唯一的外甥女,是一母同出的妹妹所生下的外甥女。
所以,她與他之間的血緣關係,極爲的濃郁且深厚,便是隔了這麼多年方纔能夠真正的相見,可他還是能夠感受到體內的血液,似都是因爲見到了她而興奮雀躍着,是血脈相連的證明。
再仔細看了一眼,他喟嘆一聲:“都起吧。”
於是三人就直起身來,靜立在距離龍案有着丈許遠的地方。
崇帝沒有耽擱,道:“太子,三皇子,此行南下圍獵王獸,辛苦了。”
兩位殿下立即搖頭:“不辛苦,爲父皇效命,是兒臣的榮幸。”
旋即崇帝再說了兩句,就讓兩人退下休息用膳了,只留了褚妖兒和一直沒動靜的姬華。
這時候褚妖兒才知道,難怪當初在點蒼山落崖許久後,她去了越下城沒能見到赤練蟒,便是因爲早在她落崖當日,兩位殿下就已經遣人先送赤練蟒回來了。
而赤練蟒現在,卻也正如當初和褚妖兒所約定的一樣,被崇帝給安排在了帝都郊外的紫府天牢,成爲了紫府百萬將士之中的一員,鎮守着關押了數以千計的囚犯的天牢,王獸威名已然是響徹了大半個帝都。
褚妖兒暗暗的感到非常滿意。
她就知道當初她收服了赤練蟒的時候,它絕對是會按照她所言來行事的。
兩位殿下退下後,御書房的門立即被人關上,擋住了一切想要觀望的人的視線。
而崇帝也是直接就設下了一道禁制,以免接下來的談話,會被外人聽到。
確保禁制的強度能夠不被至尊以下的人給破解,崇帝方纔扔了手中那份損壞的奏摺,從龍案後站起身來,穩步的走向褚妖兒。
一步一步,步伐看起來雖是穩的,可卻只有他自己一人知道,他被袍袖給掩蓋住的雙手,是有多麼的顫抖。
他見到了他的外甥女,見到了他的妹妹留下來的唯一血脈!
十四年來,第一次真正的見到!
不再是如之前那般只能憑藉着靈體來“看”她,如今,卻是真正的親眼見到了!
能夠親眼看到她和妹妹極爲相似的臉龐,能夠親自感受到她平靜而寧和的氣息在自己面前存在着,能夠親耳聽到她在和自己說話……
這種感覺他曾設想過無數次,想象自己可能會激動,可能會興奮,還可能會有些感慨,會想要流淚,但真到了這一刻,見到了她,他卻覺得,他竟只感到欣慰了。
眼前的她,美麗而優秀,天賦比當初的自己還要更好。
儘管沒有親自的撫養她,可他卻還是有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欣慰感,卻是和褚王一樣了。
憑着這樣的感覺,此時此刻,依舊和剛纔一樣,他的眼中只看得見褚妖兒,完全無視了她身旁的姬華。
姬華也沒指望他能有空招呼自己,轉頭看看旁邊安放的有太師椅,過去就坐下了,然後自顧自的倒了杯茶,邊喝邊看着已經是面對面的兩人。
此時,面對着面,眼睛對着眼睛,看着少女這和自己的妹妹當真是如同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一般的臉容,崇帝突然深深的嘆了口氣,而後便伸出了手去,略有些顫抖的摸上她的頭。
“妖兒,你來了……”
他的聲音有些喟嘆,帶着極爲深沉的感慨:“我已經等你很久了。”
褚妖兒聽了,心中一動。
因她注意到了,他自稱是“我”,而不是“朕”。
這就是說明,他是在以一位舅舅的身份來和她談話,而非是以一位帝皇的身份。
褚妖兒頓時覺得心中十分的溫暖。
她點點頭:“是,舅舅,我來了。”
聽到她喊“舅舅”,他果然很是滿意,似是早就知道她遲早會猜出自己的身世來:“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想要問,不過,那些都不急。”說着,他的手下滑,握住她的手腕,帶她在一旁坐下,然後就看向了她的脖子,“你戴的項鍊,可是紫極之鏈?”
褚妖兒繼續點頭:“是。這項鍊背後有什麼秘密嗎?”
果然便見他目光突然就變得複雜了起來,其中各種情緒交雜,竟是讓她一下子看不透徹。
但卻已是明白,這條母妃留給她的項鍊,的確是隱藏着什麼內幕的。
崇帝目光復雜了一瞬後,便立即就恢復了平靜。他示意褚妖兒將紫極之鏈給取了下來,接過後,指尖在那最中間的一塊紫色玉墜上一抹,便聽“咔嚓”一聲響起,他將那玉墜翻過來給褚妖兒看,便見那原本光滑如鏡的玉墜反面,此時竟已多出了兩個字。
那兩個字不是別的,以小篆細細雕刻着的,正是“紫”和“極”兩字。
看着那兩個小篆字體,崇帝緩緩道:“‘紫’,代表的是你父王,紫王褚紫晟;‘極’,代表的便是你母妃,也就是我的妹妹,極雲公主秦極雲。而‘紫極’二字,便是代表你的父母,這是他們臨走之前,所能留給你的財產。”
聞言,褚妖兒這才知道,自己的母妃果然是秦氏皇室裡的公主。
不過讓她沒有想到的是,母妃不僅是一位公主,還是一位在大陸上十分有名的公主。
極雲公主秦極雲,與當今東靈崇帝是爲同母所出的兄妹,更是太上皇唯一的一個女兒,崇帝唯一的一個妹妹。
由於這兩個“唯一”,極雲公主出生之時,倍受太上皇和崇帝寵愛,便享有了“極雲”二字的封號,意爲讓她享受到極致的如同雲端般的寵愛。她的名字也直接以封號命名,是東靈帝朝史上第一個封號和名字統一的皇室中人。
於是,享有這般殊榮的她,在無數道目光之中長大,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皆是樣樣精通,還未到修煉的年紀,就已經是帝都裡遠近聞名的才女。
等到了十二歲時,極雲公主開始修煉了,她的天賦卻也是極好的,以常人不可及的速度,在三年時間內,飛快修煉到了化靈師級別,從而向崇帝請命,想要離開皇宮,前往外界去進行歷練。
對自己唯一的妹妹,崇帝寵她,應下了。
於是極雲公主這一出去,便是在帝朝邊境的戰場上,邂逅了剛封王不久的褚紫晟。
然而那時的她,爲行走大陸,並未透露出自己帝朝公主的身份。甚至還女扮男裝,以貴公子的樣貌出現在世人眼前,就連當時的褚紫晟,都以爲她只是個遊歷到此的貴族公子,並未多想。
兩人最初邂逅,便由此結下了極爲深刻的姻緣。
因當時的那場小型戰爭,乃是由邊境流民所發起的,其中卻是牽扯到了帝朝裡幾個大官。極雲公主插手了戰爭後,認爲自己是爲帝朝皇室之人,理應爲國效力,便是留了下來,同褚紫晟一起合作,共同運用智慧,終將那些流民的老巢給搗毀,也將那幾個大官給拉下馬來。
也便是因了這次合作,褚紫晟覺得她是一個愛國者,便對她態度極好,還言等他回了帝都,將這事上報給陛下,定會記她一份功勞。
她覺得不妥。
因自己只是後宮裡的公主,雖能插手這場戰爭,但卻並不能隨意的插手朝堂,否則是要被治個禍亂朝廷的罪名。這才向褚紫晟吐露出自己的身份來,請褚紫晟幫她保密。
褚紫晟自是一口應下,但還是請她和他一同回帝都,以免陛下擔憂。
也就是從兩人同行的時候開始,孤男寡女的,漸漸就有了感情。
這時候,那感情還只是情竇初開,並不十分的深刻。
直至後來,極雲公主以男裝身份示人,隨褚紫晟不斷的往來一切有着動亂的帝朝邊境、藩王封地、邊遠村落,兩人出生入死相濡以沫,感情方纔濃厚了起來,繼而一發不可收拾。
但這一發不可收拾,卻還是有限度的。
因褚紫晟被封爲紫王,手掌帝朝三分之一的軍權,一手創立的紫府軍兇名極盛,平息了帝朝內外不知多少次的動亂,仇人極多,倘若被外人知道他有了喜愛之人且娶妻生子,怕是要被不知多少人下手謀害他的妻子。
幸而極雲公主也是清楚這一點的,並未多求那個名分,兩人私下裡拜了天地後,就算是成親結爲了連理,就連洞房花燭夜也是隻簡單的點了兩支蠟燭,就在軍營裡直接辦了。
而紫王很強大,他的種便也很強大。
不過只一夜洞房花燭夜,極雲公主就發現自己懷了孕。
既懷了孕,就不能再留在軍營裡,她需要回宮安胎,以免胎兒受累。
於是褚紫晟便安排她回宮,並準備將她在軍中的身份,予以僞造消除。
然極雲公主回宮是成功了,可是褚紫晟在處理她于軍中身份的時候,卻是出了意外,讓得在兩人共同帶領下不知作戰多少次的紫府軍知道,原來那和自家紫王有着同樣驚才絕豔的能力的軍師,竟會是他們帝朝裡的極雲公主。
這一發現,讓衆將士們很是譁然。
但很快就將這個消息給傳了開來,紫府將士們逢人便說他們的公主軍師如何如何,一傳十十傳百,極雲公主的名聲由此極盛一時。
畢竟上戰場的人很多,可能上戰場的女人卻是不多。
且上戰場的女人能如極雲公主這般,所打的每一場戰爭,不管是不是有和紫王聯手的情況,她所接手的戰爭,不論是流民暴民還是反國叛國,竟是沒有一場敗績,這不可謂不是讓人震驚的。
所謂巾幗,也不過如此。
於是極雲公主的名字響徹整個大陸,同紫王之名一樣,威名赫赫。
不過這一切,已經是養在深宮裡的極雲公主,並不知道。
由於各種各樣的原因,頭三過了後,崇帝便暗中安排極雲公主離開帝都,南下前往錦州,以正王妃的身份,嫁給紫王的弟弟,褚王褚傲天爲妻。
極雲公主和褚紫晟都明白崇帝這樣做的意義,於是沒有任何的疑問,極雲公主懷胎下嫁,後平安產下一女,取名爲妖兒。
爲女兒取這樣的一個名字,其實是因爲褚紫晟曾說,若是他們有一個女兒的話,希望女兒能長得像小妖精一樣漂亮,所以取其中“妖”之一字爲名,後加“兒”字以表親暱。
——這就是褚妖兒名字的由來。
生下了女兒後,極雲公主安心的當着她的褚王妃,等待着有朝一日自己實力足夠強大了,能夠帶着女兒再不畏懼,和褚紫晟團聚;卻不料安靜的生活不過只維持了三年,她尚還未修煉到至高的至尊境,東靈大劫,便是陡然爆發了。
彼時的極雲公主,不過只是靈天師級別的修爲而已;褚紫晟則已成功修煉到至尊境。
於是東靈大劫爆發,身爲紫王的褚紫晟立即率軍前往東靈大陸和雲間天交界處參與戰爭,對抗外來敵軍。
極雲公主本就掛着紫府軍軍師的名號,當下雖未前往戰場,卻也是隔着千萬裡的距離,以靈識來關注戰場風雲,不停的爲褚紫晟出謀劃策,希冀他們能夠贏得這場戰爭。
最後,東靈大劫結束,東靈大陸這方的確是贏得了勝利,可身爲東靈帝朝所派出軍隊大將軍的褚紫晟卻是失蹤,下落不明;身在帝朝江南的極雲公主也是被人給帶走,從此了無蹤跡,被人們傳爲是紅顏薄命香消玉殞。
由此,大劫結束十年後,兩人的女兒,終於是來到了東靈帝都,聽崇帝將這一切給娓娓道來。
“……接下來,我要說的話,妖兒,你須得認真記好了。”
崇帝道,神色肅正,顯然他即將說出口的秘密,乃是十分重要的。
褚妖兒不由也是正了神色,認真的等待着。
隨後便聽崇帝道:“當年東靈大劫,其實是雲間天以及無涯海的叛軍所發起的。他們不滿只生活在衍生小位面之上,便想要擴張他們的領土,可他們不敢侵犯參商海,只得將主意打到了我們東靈大陸上來。”
以前姬華曾和褚妖兒說過,身爲東靈位面的衍生位面,雲間天上的修煉等級普遍是至尊境和帝王境;無涯海則是傳奇境壓頂,可作爲一箇中轉站,海內格局不知要混亂多少倍。
這樣的兩個位面上的叛軍相互勾結,所能派遣出來的軍隊,動輒便是帝王境傳奇境,比東靈大陸上的軍隊實力高出了太多太多。
於是東靈大劫最開始的時候,以東靈帝朝和軒轅皇朝的軍隊爲首,大陸之人敗得很是慘烈。
那時間,整個大陸邊境,和雲間天無涯海交界之處,血流成河,屍堆成山,百萬千萬的將士於此處丟掉性命,戰爭極爲的慘烈。
但儘管如此,東靈大陸的軍隊,卻還是佔了一個很大的便宜。
因爲東靈大陸上的等級壓制是在至尊境,雲間天無涯海的叛軍們則大多都是更高的帝王境和傳奇境,所以叛軍們只能在位面交界的邊境發動戰爭,並不能攻打進大陸內部來。
所以,這纔給了東靈大陸一個很好的緩衝的時機,並未讓戰爭蔓延到大陸內部。
也就是因爲大陸人把握住了這個時機,將原本幾日就可以結束的戰爭給拖延了很久,久到雲間天和無涯海里的兩位主事人,在察覺到了由於叛軍齊力攻打東靈大陸,所造成的兩塊衍生位面裡的內部動亂後,終於是出面了來,將叛軍給壓制住,並重新制定了約定,雲間天和無涯海的人,未經兩人允許,永不得出入東靈大陸。
由此,東靈大劫結束,看起來東靈大陸就這樣逃過了劫難,即將開始很長一段時間的休養生息。
可叛軍就是叛軍,他們能聯合起來共同攻打東靈大陸,還讓那兩位主事人在戰爭開始很久後方才察覺到風吹草動,足可見叛軍領頭人的心思城府是極深的。
於是,叛軍撤離了東靈大陸,簽下了約定後,卻還是想盡辦法,要求他們要帶走東靈大陸上的一些人,充當他們的人質,以免大陸人日後反悔,拿這場戰爭小題大做,反過來進攻他們雲間天和無涯海。
人質這事兒,那兩位主事人默許了,並未插手。
於是崇帝和禹皇這兩位在大陸上最爲至高無上的帝皇,只得咬牙切齒眼睜睜的看着,叛軍派下了一些至尊境的人,在他們大陸上挑選了許久,方纔挑中了幾千人,將其給帶離了東靈大陸,分別押往雲間天和無涯海當做人質關押起來。
那幾千人質之中,恰恰便有着在東靈大劫裡徹底名揚整個東靈位面的紫王褚紫晟,以及他私下裡的結髮妻子極雲公主秦極雲。
可人質這事兒,並不爲人所知,故而作爲人質被帶離了東靈大陸後,紫王和極雲公主一個被傳命喪天界山,一個被傳暴斃逝世,沒有什麼人知道,其實他們沒有死,只是去往了別的位面被當做人質一樣關押了起來,永遠不得再回大陸故土。
“……據我所知,紫王被關押在了雲間天,極雲則是被關在了無涯海。”
崇帝沉聲道,微皺着眉,神色竟是有些哀痛,顯然即便已經過去了十年之久,可當初眼睜睜的看着自己最看重的大將、與自己最寵愛的妹妹,竟全被兩個衍生位面的叛軍給當做人質一樣抓走的事,還是讓他不能忘懷。
他摩挲着紫極之鏈上那“紫極”二字,眼睛依舊是在看着褚妖兒,可褚妖兒卻覺得他只是透過了自己在看母妃:“妖兒,雲間天紫王,無涯海極雲公主,他們在等你。”
等你去尋找他們。
等你去見自己的父王,見自己的母妃。
等你找到他們和他們團聚。
等你重揚褚氏紫府威名,等你重揚極雲赫赫戰名!
“噗通!”
褚妖兒突然單膝跪地,頭微低,背挺直。
她沉聲的、認真的、肅穆的道:“自當領命,不死不休!”
只要不死,她這輩子就絕對會傾盡全力去尋找她的父母!
十多年前他們能爲了保全自己,從而煞費苦心殫心竭慮;十多年後,也該輪到她去尋找他們的蹤跡,將他們給活着帶回故土!
她知道舅舅將這件重任託付於她的原因,她也並不怪他爲什麼沒有派人去尋找她的父母——
因爲她的舅舅,是爲東靈崇帝,是爲見證並參與了當初東靈大劫的大陸最高掌權人!
當初雲間天無涯海的叛軍要求帶走一些大陸人當人質,崇帝與禹皇之所以會隱忍下來,便是因爲人質這件事,其實是他們大陸人和衍生位面上之人的一個約定。
雲間天無涯海那兩位主事人,其實完全不用出手來制壓叛軍的,畢竟誰不喜歡看自己所能掌控的領土擴張;可那兩位主事人還是出手了,這就給了大陸人一個天大的人情。
而這個人情是十分難還的,故而叛軍不死心的蹦躂,兩位主事人或多或少也覺得應當是從東靈大陸上帶走什麼當做這個人情的利息,所以人質這事,他們默許,或者應該說是應允了的。
崇帝和禹皇之所以會不動聲色,便是因爲不論從哪方面而言,他們是絕對沒有任何的理由和實力來拒絕;人質任叛軍挑選,也是因爲他們若蹬鼻子上臉,怕那些在大陸裡挑選人質的至尊境叛軍就會直接在大陸內部發生戰亂,從而和大陸邊境的叛軍裡應外合,讓整個東靈大陸就此淪陷。
由此,當初褚紫晟和秦極雲被當做人質給帶走,崇帝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而兩人被帶走了後,崇帝一直都不曾出動過間諜軍隊去尋找兩人的落腳點,這則是因爲一旦大陸人修煉到了能夠破開位面禁制前往雲間天的至尊境後,已經能夠算作是脫離了東靈大陸,崇帝作爲帝皇,是難以控制住這些至尊的,更談何讓至尊們替自己去雲間天尋人?
退一萬步來講,就算是崇帝自己動用一切的資源培養出了忠心的至尊死士,可雲間天領土廣闊,誰知道當初那些人質是被關到了哪裡?指不得死士還未能尋到人質的下落,就已經被雲間天的人給當做外來侵犯者給斬殺了——當初大陸和兩個衍生位面制定約定的時候,可是明言說了,未經允許,雲間天和無涯海的人不得出入大陸,同理,大陸人也不得隨意進入雲間天。
這條約定,早在四百多年前東靈位面一場天變後,就已經存在的了,如今卻只是再度提起,以免雙方都將其忘記。
所以,褚妖兒完全能夠理解,崇帝一直以來都沒有派人去尋找褚紫晟和秦極雲,如今將尋人這事交給她,她也是沒有、也根本不會有任何的怨言。
甚至她還覺得崇帝十分的英明。
若是崇帝當真在十年前就開始不停的動用人力物力不計後果的去尋找她的父母,她也還要覺得這人真是愧爲帝皇,居然只爲了兩人就這樣大肆的浪費大陸資源。
見褚妖兒將尋人之事二話不說給攬下來,崇帝眸含欣慰:“好孩子,快起來吧。你這樣孝順,他們兩個知道了,一定會非常高興的。”
說着,就將褚妖兒給拉了起來,繼續給她講述有關褚紫晟和秦極雲的一些事情。
講述秦極雲的成長,講述褚紫晟的戰績,講述他們兩人是如何的相遇相知直至最後的相愛。
褚妖兒認真的聽着,並不打斷舅舅的回憶。
直到午時已過,有小太監詢問是否要用膳,崇帝這才從記憶之中緩過神來,看着身邊少女那五官和秦極雲十分的相似、輪廓則是儼然痛褚紫晟一樣的臉容,方纔深深吐了一口氣,命人傳膳。
這時候,他才散去了禁制,準備帶褚妖兒去偏殿用膳。
轉頭卻是見到一直靜坐在太師椅上,從頭到尾都未說過一個字的姬華,他眸中極快的閃過一抹光澤,只是還不等褚妖兒發覺,那光澤就已經斂去了,於是褚妖兒就並不知道崇帝許是認得姬華的。
他只開口道:“公子,還請一同用膳吧。”
姬華這才懶懶起身來。
三人在偏殿用過午膳後,崇帝着人將褚妖兒給帶去淨身沐浴,言道等宮女將她給收拾好了後,他會帶她去一個十分重要的地方。
儘管崇帝沒說要去什麼地方,但褚妖兒還是隱約能猜得到的。當即就跟着宮女走了,去做每逢大事時方纔會做的沐浴焚香。
然後崇帝也是兀自的去沐浴了,只留姬華一人百無聊賴的在御書房裡,隨手翻了書看。
等了約有小半個時辰,崇帝先行出來了。
他身上那金黃的龍袍已經換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襲只有歷來東靈帝皇登基爲帝開啓祖壇祭天之時,方纔能夠穿的繡有五爪神龍的雪色龍袍。頭上也戴了象徵地位與權勢的九龍帝冠,整個人顯得威武尊貴,帝王風範盡顯。
姬華擡眼看了看他,沒說話,繼續低頭看着書冊,等褚妖兒過來。
姬華不說話,崇帝自也不會沒話找話。他只着人再給自己理了理衣裝,確定沒有什麼差錯遺漏後,就開了御書房裡的一道暗門,從中取出東靈帝朝的傳國玉匙。
那玉匙和龍袍一般,同樣爲雪色,晶瑩剔透,做工非常的精細且繁瑣。
崇帝堂堂一任帝王,竟是三拜九叩後,方纔將這傳國玉匙給從供臺上取出來,可見這玉匙所代表着的含義是有多麼的重要。
而它也的確是極爲重要的。
但凡帝朝內有了大事,大到如新帝登基這般需要開壇祭天以確保自己是名正言順繼位的,方纔能夠動用這樣一枚傳國玉匙,用以開啓東靈帝朝的祖壇。
所謂祖壇,便是在帝皇陵前方,是帝都裡除去皇宮外把守最爲嚴密的地方。
崇帝之所以會取出這傳國玉匙,便是要開啓祖壇,讓褚妖兒認祖歸宗。
這足可見褚妖兒在他心中的地位是有着多麼的重要。
因爲就算是他親自立下的太子,和他最爲看好日後繼承自己帝位的三皇子,這兩人出生到現在,可都還未能夠進入祖壇裡去。褚妖兒這剛一來帝都,他就如此急迫的要讓褚妖兒入壇祭天拜見祖先,可見褚妖兒是極爲得他疼寵的。
然將傳國玉匙給從暗門裡取出來,崇帝竟絲毫不曾避及姬華,連開啓暗門時所需動用的手法,他也未曾有所遮掩,全暴露在了姬華的眼皮子底下。
姬華卻也根本不出聲以提醒御書房裡還有自己這麼個外人在,他只懶洋洋的瞥了眼,就收回的視線,目光繼續黏在手中的一卷古書上。
顯然在他的眼裡,東靈帝朝這堪稱是最爲機密的帝皇秘密,還不比他手中這本書的吸引力來得大。
或者說……
這個秘密,他根本就是一清二楚的?
將傳國玉匙取出來放入一方精緻的小盒子中,崇帝這才關上了暗門,坐在一旁等着褚妖兒過來。
但他似乎是有些急,不時的擡頭看看殿外,等待着褚妖兒的到來。
似乎是察覺到崇帝的心急,姬華翻過一頁書,淡聲道:“靜心。”
崇帝立時如同被打了一針鎮定劑一樣,穩坐下來,緩緩的吐納呼吸,才道:“是。”
姬華擡眼看了看他,就繼續看着手中的古書。
其實崇帝能這樣焦急,他卻也是理解的。
開壇祭天,褚妖兒這回並非只是尋常的認祖歸宗,也是需要確定她秦氏皇室的血脈繼承了多少,方纔能夠確定那件事……
想到再過不多久就要開啓的一個地方,姬華再翻過一頁書,神色平靜,看不出絲毫的波瀾。
不多時,殿外有着請安聲響起,御書房內的兩人立即擡頭,就見褚妖兒步入了來。
此時的她由於已經沐浴焚香過,不知伺候她的宮女是否用了什麼小技巧,她身上那夜色妖華的味道竟是難得有些透體而出,讓人即便不用親密的靠近她,也能隱約嗅到那特殊而別緻的花香。
嗅着那味道,姬華想,這若非是在沒有什麼靈獸的宮裡,怕是聞到這樣的味道,不知道要有多少靈獸前仆後繼的想要撲上她了。
循着那花香看向她,便見好似煥然一新的她,穿着和崇帝一樣雪色的宮裝,裁剪精良的華貴衣裙將她婉約的曲線盡數的勾勒了出來,少一分則瘦,多一分則肥,少女身姿款款娉婷玉立,卻是極爲賞心悅目的。
她那一頭如瀑青絲也是被挽起,佩戴了雪色玉石製成的鳳釵,釵下垂着些許銀質流蘇,隨着她的走動而略略的晃動着,少女緩步走來,一室生香。
細看去,她的臉上好似也是爲了接下來的開壇祭天,而畫了淡淡的妝容,卻只是簡單的描了眉,暈了點胭脂,就已是渾然天成的絕色,便是不笑不語,也是讓人覺得這樣的她真是極美的。
御書房裡兩人看着這樣勉強可算是隆重打扮的褚妖兒,一時間,竟恍惚都是被那美色給晃了眼。
崇帝最先反應過來,滿意的點頭,他們皇家的女兒,就該是這樣傾絕天下的。
姬華則是眼眨也不眨的看着她,他從未見過這樣裝扮着的褚妖兒。
身後寬大的裙襬被宮女給託着,褚妖兒進入御書房來,看着似是已經等了許久的兩人,眨眨眼,道:“我原本想簡單沐浴一下就過來的,誰知道她們非讓我多泡一會兒,皮膚都快皺了纔上來。”
說着,她到了姬華旁邊,伸手給他看:“你看,手指頭都快要皺掉了。”
姬華看了,輕笑了笑,放下手中的古書,珠圓玉潤的指尖拂過她的手,紫光一閃,她定睛看了看,被熱水給泡皺的皮膚已經都恢復原樣了。
再感受了一下,不止是雙手,身上其他地方被泡皺的皮膚也都正常了,她捏捏他的手,就看向旁邊的崇帝。
“陛下,我已經準備好了,我們接下來是要去哪裡呢?”
聞言,崇帝起身來,舉步就出了御書房。
“去皇陵祖壇,讓你認祖歸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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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虐渣都掉收,不虐你們又不高興,心好累
還有人說我留言少,心更累
蠢作者哀傷的碼字去了,下週爆發,躺平任君蹂躪,記得賞賜臣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