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烈的火焰在兩人周身燃燒,似是怎樣也不會熄滅一樣,是永恆盛世之火。
烈火之中,紅衣妖嬈男子小心翼翼的摟着最心愛的人,神容是隻對她一人綻放的溫柔寵溺。
心知自己在大雪山這裡出事,是絕對會被玉纏察覺到,從而趕來救她的,所以一直都不擔心自己真的會死在這裡的褚妖兒,閉上沒有焦距的赤紅眼眸,頭輕輕靠在玉纏的胸口上。
“帶我回去吧。”
她說。
玉纏輕輕點頭:“好。你先睡一覺。”
音落,褚妖兒果然是直接沉沉睡去,呼吸均勻而平緩,竟是一下子就睡着了。
之前已經一腳踏入鬼門關,該真正消亡了,卻又被玉纏給動用了主封印的力量生生拉回的生死過程,實在是讓她心力交瘁,以致於玉纏剛一開口,她放下心來,就立馬睡了過去。
見褚妖兒真的是被折磨得十分疲憊,玉纏極其小心輕巧的調整了一下懷抱着她的姿勢,將她身上的被褥裹好,哪怕有着周圍烈焰的保護,卻還是怕這大雪山上的寒氣凍到她一絲一毫。
有關她體寒之症的調養治療配方,他在來之前,已經蒐羅了不少,想來調養這兩個月,等她再來西區的時候,身體就能好個透徹了。
褚妖兒在他懷中睡着,被他擺弄着姿勢,卻沒有半點反應,顯然是真的睡沉了。
看着褚妖兒這樣被玉纏對待,三殿下的手指,忍不住緊緊握起,指關節都是在泛白。
胸腹上的血洞還在不停的流着血,劇痛傳遍四肢百骸,可三殿下好像是感受不到一樣,眼中只能看見那兩人的存在。
爲什麼——
憑什麼——
他比大帝還要更與妖兒親近,他和妖兒根本就是一體的,爲什麼他從來都不能靠近妖兒,憑什麼他只要爲妖兒做了什麼,最後帶給妖兒的,卻全是他無法接受的痛苦和傷害?
爲什麼他就不能像玉纏和其他人一樣,可以靠近妖兒,可以擁抱妖兒,可以帶給妖兒諸多的快樂和幸福?
爲什麼,爲什麼!
難道因爲當初和夜色妖華融合成一體之前,他是和大帝在一起的嗎,所以其實他的身上也是沾染着大帝所具有的東靈負面氣息,以致於每每接觸妖兒,都會給妖兒帶來非一般的痛苦?
在東靈聖地的時候,妖兒躲着他;在參商海的時候,妖兒無視他;在東靈大陸的時候,妖兒對着他繞道走;如今重新回到參商海,妖兒仍然不敢和他在一起。
他想而不得,要而不得,求而不得,愛而不得!
以前造物主見到他的時候,就說他此生命運多舛,他還不相信,可如今卻是一語成讖,他當真命途多舛,一生不幸。
不幸在妖兒的身上,妖兒是他的不幸,從始至終,從初始到終結。
他此生——
無望,亦無解!
三殿下看着那溫情四溢的一幕,眸中的墨綠,堪堪要被不甘嫉妒之色給覆蓋。
這時,玉纏終於是轉過頭來,看向他。
紅衣妖嬈男子語聲平緩,沒有平常的妖嬈嫵媚。
“我知道你不是有心害妖兒,所以妖兒不殺你,我也不會殺你。”玉纏道,“只是希望,以後你不要再出現在妖兒的面前,否則,你帶給妖兒的都是怎樣的後果,你自己也清楚。”
說完,便擡腳要走。
卻是在離開這堪堪要崩塌的大雪山之前,最後說了一句:“求而不得是痛,愛而不得是苦。可你連站在她身邊的資格都沒有,你何來痛和苦?解鈴還需繫鈴人,此間事了,你回聖地吧。”
末了,攬着褚妖兒飛身離開搖搖晃晃的山巔,籠罩着兩人的熾熱烈火,也是隨着兩人的移動而移動。
烈火熊熊燃燒,如同來時一樣,燃燒着整個天穹的,直朝南區妖心而去。
火海侵襲,灼燒着的,卻不知是誰的痛和苦?
而隨着烈火的離開,剛剛還是在不停的搖晃着,眼看着下一刻,這座最接近東靈聖地的大雪山,便是要造成山崩地裂的景象,可烈火甫一離開了大雪山的範圍,冰雪立即便停止了融化,包括山巔在內的整個山體,也是立即停止了晃動。
沒有了那烈火可怕的溫度,正在滾滾流淌着的雪水,立時便又凍成了冰塊,緊緊攀附在山體之上;凍人的風雪,也是重新的吹刮而起,吹得石面上的血跡被覆蓋,颳得人傷口都是生生劇痛。
“解鈴還需繫鈴人?”
風雪在山巔之上重新瀰漫開來,三殿下呢喃的重複了一句,而後便微微垂下頭,看着自己胸腹上的傷口。
玉纏剛纔是真的動怒,以致於留在他身上的這個傷口,短時間內,是根本好不了的。
沒有兩三個月,別想這傷口能夠在各種外力內力的治療之下,好轉痊癒。
也就是說,這兩三個月,是玉纏予以他今日對妖兒所作所爲的懲罰。
他的無心之舉,讓妖兒差點死亡,玉纏雖不殺他,卻也要他嘗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楚。
可三殿下卻是覺得,這是他自找的,真切怪不得玉纏。
如果不是他自以爲是,自作主張,將妖兒帶來東靈聖地,以爲能夠緩解控制妖兒體內的毒素,何來能到如今的地步?
所以啊,不怪別人,只怪他自己。
明知故作!
鮮血不停的流,卻是在剛流到石面之上,便立即被白雪覆蓋。三殿下手掌撐着地面,慢慢的站起來,擡頭看向玉纏和褚妖兒離開的方向。
看一眼,看一眼,再看一眼。
看到最後,眼睛都酸了,他終於不再看,只撿起自己被白雪覆蓋的斗篷,動作緩慢而僵硬的將斗篷披在身上。
身上血腥味極其濃重,他也沒給傷口做任何的措施,只披好斗篷後,便要離開大雪山。
恰在這時。
“踏。”
有誰突然到來,靴底踩雪聲非常明顯,沒有任何的遮遮掩掩,顯然是故意要他發現的。
於是他便轉頭,看一看來人。
入目乃是同自己身上的斗篷別無一二的玄黑,只是不同於他玄黑底下的青綠,來人那玄黑之上,盛開着大朵大朵血紅色的曼珠沙華,看起來華美又詭譎,正是他最熟悉的參商大帝。
“你怎麼來了。”不同於對妖兒的癡纏繾綣,面對着參商大帝,三殿下態度平淡,好似以前的自己,從來都沒有和大帝同爲一體過,“妖兒已經被玉纏帶走了,她不在這裡,你找錯地方了。”
聽着三殿下的話,參商大帝靜立着不動,風雪吹襲到其身上,卻是無論如何都掩蓋不了那有些刺目的血紅。
良久,參商大帝才道:“是玉纏傷的你?”
三殿下不說話,姿態卻是不置可否。
大帝道:“玉纏真是心慈手軟,他怎麼就沒殺了你,解決掉你這個隱患。”
隱患?
隨時都有可能傷害到妖兒的隱患?
聽到這樣的話,三殿下本該發怒的,可此時的他,卻是眸子彎了彎,墨綠的眸底漾開一抹笑意:“我不是有心要害妖兒,玉纏都已經這樣懲罰我。大帝,你覺得,當年你親手將妖兒害死,他們是會怎樣懲罰你呢?”
大帝不語。
三殿下知道這正是大帝的痛處,當即繼續開口,說的話又狠又厲:“我是無心之過,玉纏都將我打成重傷,我若不趕緊回聖地,一刻鐘之後,我就會死的。可你呢,你是有心害妖兒,你以爲,他們這麼多年都未嘗動手,只是爲了等待妖兒的迴歸,而不對你施加什麼舉措計劃嗎?”
大帝還是不語。
三殿下兀自說着,知道大帝不是無視自己的話語,而是不知道該怎樣回答自己。
於是他說着,笑了笑:“妖兒讓我回聖地,我這就要回去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還是算了吧,你要是回去了,古帝天尊他們,一定會立即將你撕成碎片的。大帝,保重,好自爲之。”
說完,雲淡風輕的轉身,憑空踏前,便是離開了大雪山山巔,直朝更高天空的東靈聖地而去。
摻雜着血色的玄黑輕輕一閃,便是消失不見。
徒留參商大帝一人,默然靜立在冰雪山巔之上,似一座永不會移動的冰雕。
只那麼一道輕笑,緩緩響起。
“聖地?總有一天,我會回去。”
“我會帶着妖兒,只有我們兩個人,一起回去。”
……
離開了大雪山後,再朝妖心前進了一段路程後,玉纏揮揮手,撤去了籠罩在兩人周身的烈火。
烈火甫一消散,整個被染得赤紅如血的天穹,很快便恢復了原狀。
玉纏低頭看了看懷中的人。
便見遠離了大雪山後,她的面色果然是好看了許多,睡得也更沉,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會醒過來了。
不過他也不急,只要她不出事,睡多久都是無所謂的。
摟緊懷中的人,玉纏繼續往妖心前進。
速度太快,空中都只留下一抹淡淡的紅痕,卻讓任何人都是瞧不清楚。
剛回到妖心,還沒到達宗門所在的山脈,玉纏察覺到了什麼,妖異的雙眸微微一眯,眸中隱約掠過一抹濃重殺氣。
真是好樣的。
當真以爲這麼多年來,不停的改變容貌,改變身份,以一個又一個全新的模樣出現在自己身邊,然後不停的坐上宗主之位,自己的默許,就是縱容了?
以致於居然縱容到能在他離開宗門爲妖兒尋找調養身子的配方,她就控制了整個宗門,以從自己身上得來的氣息,將妖兒帶去大雪山見三殿下,還將妖兒的契約神獸也給騙進了陣法裡?
好算計,真是好算計。
木青蓮,別以爲你當了這麼多年的宗主,我這個祖師爺,就真的奈何不了你!
“咔!”
左手摟着沉睡的褚妖兒,玉纏右手倏然自豔紅的衣袖之中探出,對着妖宗宗門所在的綿延山脈,遙遙一握,便聽好似花瓶茶杯碎掉的聲音響起,有着肉眼所看不見的籠罩在宗門之上的東西,在玉纏這一握之下,陡然分崩離析,宣告破碎。
譁!
強大的能量波動從以山脈最高峰爲中心,朝着整個妖心,瘋狂的四散開來,讓得妖心裡的生靈,皆是駭然的擡頭,看向宗門,不知道妖宗是發生了什麼事。
是誰惹新宗主還是祖師爺生氣了,居然能爆發出這樣大的動靜?
於是,生活在妖心的生靈們,這便擡頭看到,原本空無一物的天空之上,此時正有一道赤紅,正以一種不緊不慢的速度,橫穿妖心上空,直朝妖宗宗門而去。
“剛剛那好像是祖師爺出的手!除了祖師爺,沒人能搞那麼大的動靜。”
“噯,祖師爺懷中抱着的什麼,你能看見嗎?”
“離得太遠了,我看不清楚。”
“我也看不清楚。”
“我說,你們還在這裡廢話什麼,還不趕緊去宗門山腳那裡,我有預感,今天宗門絕對要有大事發生!”
“對,走走走,趕緊走!”
音落,無數生靈飛快的朝着宗門山腳趕去,企圖能夠近距離的看到呆會兒宗門事變。
劍拔弩張,風雨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