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害了我,你也傷了我,我有什麼理由,要和你在一起呢?”
本以爲她是不該記得他,不該記得那些事,然而此時她緩慢的說出口來,這樣簡單的一句話,卻是令得他知道,她還是在記着的,並且她記着的,和他想起來的,完全一模一樣。
她知道他不是真正的三皇子殿下,她也知道他的真正名字,根本不是叫做秦鈺。
他真正的名字……是叫什麼來着?
褚妖兒蹙了蹙眉,認真的回憶了一下,這才從極遙遠的記憶之中,翻出那麼一個名字來。
“三殿下。”和參商大帝一樣,分明聽起來只是個稱號而已,可那麼奇怪的,這就是他的真正名字,並且,也是她親自爲他取的名字,因爲先有她,後有參商大帝,第三個出現的纔是他,“你知道嗎,你還是和以前一樣,總以爲是對我好,但其實你的所作所爲,全都是在害我。”
她慢條斯理的陳述着他對她所犯下的一切罪行:“在東靈聖地的時候,你在害我;在參商海的時候,你也害我;如今我蛻變成人,在大陸上,在這裡,你也還是在害我。”
她的聲音如同錐子般,牢牢釘在他的心臟之上,將他那顆最重要的臟器給釘得鮮血淋漓:“你比大帝對我還要更狠呢,你給我的感覺,就好像一隻刺蝟,我只要膽敢靠近你,就會被你身上的刺,扎得遍體鱗傷。”
“更不用講,我擁抱你。”她微微瞌上漆黑的眸子,“就好像現在,離你太近,我會死的。”
說話間,她本就及腰的長髮,不知是受了什麼刺激,突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的生長着,須臾便長過了她的雙腳,朝着她躺着的巨石下方的冰面長去,看那勢頭,好似是怎樣也停不下來一般,看得讓人心驚。
而事實上,秦鈺,不,是三殿下,三殿下看着她頭髮不斷長長的這一幕,也着實是感到了心驚的。
這裡是最靠近東靈聖地的,是最能讓她感受吸收至尊稱號的氣息的,怎麼會,怎麼會……
果然,他對她所做的一切,還是在害她?
他以爲她中了毒,世上除了大帝之外沒人有解藥,他就想讓人將她帶到這裡來,可以藉助至尊稱號上的力量,控制並緩解乃至於是驅逐她身上的毒素。
可是她的頭髮,她的頭髮……
怎麼會長得這樣長,這樣快?
印象之中,她的頭髮一直都是及腰這樣的長度,不管過去多久,她的頭髮從來都不會超出那個界限。
一旦有所超出,這就表明,她的身體,她的力量,都是變得極其不穩定了,動輒便會有爆體而亡身死殞命的危險。
打個比方。
她之前中了參商大帝的毒,但那毒是可以進行壓制的,並且隨着封印的漸次解開,毒素變異擴展的速度,跟不上她實力增強的速度,這便令得毒素在短時間內,不能讓她的身體受到太大的損傷,所以她的頭髮,一直都還是維持在那個界限,並沒有變長。
否則,中毒如此緊張要命的事,爲什麼殿主都是不急的,還讓她能在幾人身邊,分別都呆上那麼一段時間?就是仗着這一點。
但現在。
她的頭髮不僅超出了這個界限,並且還在飛速的變長,尤其是她的眼睛,居然恢復到了最開始的黑色,這就表明,從聖地至尊稱號上傳遞過來的稱號力量,雖然讓她從妖宗那個女人的手段之中清醒了過來,但她的身體,卻是因着這稱號力量的外界侵入,打破了體內的平衡,讓得毒素在飛速的擴張,她的身體機能,也是在飛速的將至冰點。
——她快死了。
“對不起。”
三殿下的嘴脣開始顫抖,身體也開始顫抖,聲音更是跟着一起顫抖:“對不起,我不知道會是這樣,妖兒,對不起……”
他想伸手去撫摸她的什麼,然而手指顫抖得厲害,他原是伏低了身體的,但此時此刻,看着那變長的頭髮,他終於是沒忍住,“撲通”一聲,跪坐了下來,神容悽楚而頹廢。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他只是想讓她好起來,他只是想來看她一眼,帶她遠走高飛,找一個誰都到不了的地方,從此和她廝守終身。
可是爲什麼,從頭到尾,從始至終,他以爲他是對她最好的,可偏生他帶給她的,全是最痛苦的折磨?
爲什麼,爲什麼?
有什麼辦法可以杜絕這一切,有什麼辦法可以救她?
誰能來救她,誰可以?
他怔怔看着那不斷變長的頭髮,就看到褚妖兒這時候慢慢的從巨石上坐起來。
頭髮還在呈幾何般的趨勢增長着,她也不在意,只坐起來後,伸手攏了攏身上的被子,將身體給裹得嚴嚴實實,不露一絲縫隙。
分明是怕冷的。
看不見的紫光還在源源不斷的從東靈聖地傳輸進她的身體裡,讓得她的眸子越發漆黑,黑得眼白都看不見了,一雙眼瞳漆黑如夜,竟看起來有些駭人了。
同時這紫光也是讓她的頭髮越來越長,越來越長,好似女性華服拖長的裙襬一樣,又黑又長,隨着她的動作緩緩傾瀉在她背後,瀑布一樣,奇長卻又帶着些許華美的味道。
頭髮這樣長,做什麼都很不方便,她隨手一拂,“嘩啦”一聲,長長的頭髮就從中斷掉,掉到冰面上,卻是立即消融了,好似從未出現過一樣,消失不見。
旋即,剛剛被她斷去的頭髮斷口,緊接着又開始長長,好似永遠不會停下一般,速度奇快的又恢復了剛剛斷掉之前的長度,看得褚妖兒皺眉,也看得三殿下的面色越發難看。
頭髮這樣長,生長的速度也是這樣快。
這就表明,她此刻的身體,正在面臨着死亡的絕境。
然而,頭髮長得這樣快這樣長,意味着她身體狀況越來越差。可是,一旦頭髮停止生長,就是她死亡的時候。
這一次死亡,不比前世的死亡,魂飛魄散之後,還能留下一點靈魂碎片。
倘若這次真的因三殿下這錯誤的舉動而死去,從此往後,整個東靈,整個鴻蒙宇宙,都將再沒有褚妖兒的存在。
真正的隕滅。
三殿下看着那頭髮的生長。
須臾,伸出手來,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似是不忍再看。
只是他的肩頭,竟開始細微的顫抖,不知是不是情緒有些崩潰了。
褚妖兒看着他,然後目光就停留在了他身上的玄色斗篷上。
“你怎麼穿了這個顏色的衣服。”她語聲平靜的開口,好似正在平靜等待死亡的到來,她一點都不怪他,“這個顏色不適合你,你還是適合青色綠色的。”
說到這裡,她好似是想起了什麼,再度皺了皺眉。
青色的,綠色的……
怎麼感覺有哪裡不對?
可是,是哪裡不對呢?
記憶最深處隱約有些紊亂了,她一時之間居然想不起來到底是哪一點不對。
“沒有不適合。”三殿下依舊是手指捂着眼,聲音卻還是在顫抖,“這就是我原本喜歡的,你不記得了?”
褚妖兒聽了,眉頭皺得更深。
好像是有點不記得了。
明明感覺這一點是至關重要的,可爲什麼會記不起來了?
怎麼回事?
她還在想着,就見他不知何時,已經是放下手來。
褚妖兒身後頭髮依舊在快速的生長着,只是倘若仔細觀察的話,便能發現,頭髮增長的速度,比起之前,已經有點放慢了。他發現了,臉色蒼白,墨綠的眸中,終於再也隱忍不住,有着點點的淚光,開始凝聚。
“妖兒。”
他還在跪着,此時卻是直起上半身來,想要更近的看着坐在巨石上的她。他似是想要流下淚來,卻終究沒有流,隻眼圈變得通紅了,固執的看着她:“妖兒,爲什麼你會不記得我呢?”他面容頹然好似失去了所有的主心骨,“我纔是和你最親近的,我等了你這麼久,爲什麼你都能看看他們,看看大帝,卻不記得我?”
褚妖兒聽着,不說話,只微微眯起眼看他。
他便仿若是一個人在那裡自言自語一樣:“明明大帝都沒有我和你的牽絆深,爲什麼你記得大帝,你卻不記得我?你沒有記憶,你都能認出大帝,對他有感覺。可你爲什麼,一直都對我沒有感覺?”
爲什麼能記得所有人,爲什麼能對所有人好?
就算是大帝,她也記得對大帝的感覺,能在記憶恢復之前,對大帝的靈識體出手。
可爲什麼,就是不記得他?
他以前陪伴她那麼久,他在大陸上也追隨她那麼久,爲什麼她就是不記得他?
是因爲他每次想要對她好,卻都是最終只能對她造成傷害,只能像現在這樣,眼睜睜的看着她死在自己手中?
爲什麼,爲什麼?
不明白啊,不明白!
他這麼喜歡她,他這麼愛她,可爲什麼他帶給她的,卻都只是傷害?
他怎麼捨得她死?
怎麼捨得?
他忍不住又伸手捂住眼睛,像是在逃避着現實,又像是不敢去面對褚妖兒的死亡。
於是,他捂住眼睛,他便真的沒有看到,褚妖兒的頭髮,此時正在慢慢的減緩着生長速度,看起來很快就會停下來了。
她的眼睛也是徹底便的漆黑,周圍折射着無數雪光,可這些雪光折射在她眼睛裡,卻不能讓她這樣一雙漆黑的眸子產生任何光彩。
只是那樣漆黑,比她的頭髮還要黑,比三殿下的衣裳顏色還要黑。
黑得任何的光明都無法照亮,彷彿是宇宙深處最可怕的黑洞,任何的一切捲入其中,都將被這黑暗給攪得粉碎。
“我要死了。”
分明是死到臨頭,可褚妖兒看起來還是那樣平靜,沒有一絲害怕,也沒有對三殿下的一絲怨恨。她只平靜的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如果你是故意的,我就不會這樣和你說話。但就是因爲你不是故意的,所以我一直以來都不會接受你。因爲你給的傷害,我不想要,我也害怕要。”
他聽着,手指僵住,然後緊閉着的五指慢慢張開,他憑藉着指縫看她的臉。
就見她的臉,白得近乎透明,她的頭髮也是堪堪要停止最後的生長,然後聽得她繼續道:“殿下,你好好看着我,你就看着我是怎樣死在你手中的,希望你從今往後,能一直記得今天我死在你面前,然後你回聖地吧,那裡沒有我,會變得很混亂的。”
聖地。
東靈聖地。
其實最初被作爲混沌之地的聖地,除了褚妖兒這朵夜色妖華,以及參商大帝的黑水之外,還有着一點最不被人注意到的細小靈物。
那是一抹綠色的靈物。
生長在那一泓黑水之中,在黑水與夜色妖華融合了後,綠色便也與夜色妖華融合,只是卻是作爲了夜色妖華的根莖陪襯,是以從不爲人所注意。
那就是三殿下的本尊。
真正的和褚妖兒同一時期的靈物。
“殿下。”
褚妖兒平靜的喊:“再見了。”
щщщ▪ ttKan▪ C〇 說完,身後頭髮終於停止了生長,她像是突然很疲倦一樣,慢慢的閉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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厭倦期,頹廢期,倦怠期,三期合併,我連電腦都不想碰了……日了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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