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陰陽鏡

太虛鏡, 攝諸神之魂,照諸神前世今生。

東陽應天命而生,太虛鏡印天地造化。

火琉珠承載太虛赤火, 燒一切過往, 斷未來之期。

沒有天賜之力的東離楚戈, 此刻就像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冥洛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跡, 陰冷的笑着。

“東離楚戈, 東陽神將,今日,必死!”

話落, 冥洛迅速施法,火琉珠吞吐着赤紅的岩漿, 噴薄着滾燙的火焰, 一條條火舌扭曲着向東離楚戈襲來。

東離楚戈只冷淡淡的看着那猙獰的火舌, 澄澈的眸光盛滿了悲憫和嘲諷。

冥洛迎上他的眼神,彷彿不管身處怎樣的境地, 他依然都是高高在上的戰神。這種感覺,讓冥洛渾身血液逆流,像是自己內心的齷齪□□的坦露在他眼前,無限的屈辱潛藏於心中,讓冥洛隱隱有種自慚形穢之感。

不, 是他贏了, 自此之後, 這世上再沒有東陽了。只要他滅了魔尊, 天地六界將以他爲神話, 後世之中,不會再有人記得東陽, 不會了!

天賜之力自東離楚戈體內流失,日月星辰盡數沒落,赤紅的火焰將原本黑暗的天地照亮,卻驅不盡內心的黑暗。

“阿楚,怎麼會這樣,你,你怎麼了?”

軒轅重九內心升騰起深深的不安,在看到東離楚戈的魂魄脫離了身軀,在看到他的魂魄承受着被烈火灼燒的疼痛。

“重九,你要替我,好好活着。”

清淡的聲音隔着赤紅火焰,斷斷續續,彷彿從遙遠的天際傳來。

軒轅重九胸中悶痛,腦海中忽然劃過一個白衣戰甲的青年,他也像今日的阿楚一般,看着他的目光滿是疼惜,還有不顧一切的決然。

他也曾說過:“重九,你要替我,好好活着。”

然後,巨大的疼痛襲來,他無法抗拒的被打落極東日不落,親眼看着那白衣青年以身軀祭煉,身化石簡,將自己封印於鎮魔石之中……

記憶重合於此,軒轅重九忽然明白了。阿楚將所有的力量給了他,他已經沒有能力去抗衡了。

火琉珠的太虛赤火乃神之火,他們想用這太虛赤火燒斷東陽的一切,沒有過往,沒有未來。

從此天地六界,再無東陽。

軒轅重九怒意滔天,爲何他步步退讓,神族卻步步緊逼!

既天道不公,那毀了又何妨!

似是察覺到軒轅重九的意圖,東離楚戈大驚。

“重九!不要!”

軒轅重九笑着,他說:“阿楚,上一世你護我,這一世,換我來護你。”

軒轅重九散了三魂七魄,也散了天賜之力。在所有人都設法拘捕他散了的魂魄時,軒轅重九早已用盡心力裹挾着東離楚戈已經支離破碎的魂魄,沒入冥府之中。

一聲巨響劃破蒼穹,登時間天地變色,雷聲轟鳴,黑雲滾滾。黎陽王宮的九重宮闕瞬間坍塌,煙塵滾滾。

大地震顫不止,雷霆萬鈞。山峰傾塌,天地搖晃。

遠在極東日不落的鎮魔石也跟着劇烈晃動起來,一縷縷的黑氣向外飄散,所到之處,一片死寂。

提前在鎮魔石佈防的魔域魔兵瞬間譁然。他們得到的密令是,不惜一切代價,輔助魔尊出世。

神族又豈能眼睜睜看着天地淪陷,一場大戰在極東之地展開。

黎陽王宮此刻也只剩廢墟一片。

“晚了,晚了,還是晚了。冥洛這個無恥小人,要害死咱們了!”

一個花白鬍子的老者在一陣飛沙走石中左右搖晃,穿梭而來。

“神使大人,這該如何是好!”身邊小童急的直跺腳。

神使氣的直翻白眼兒,手中羅盤嗡嗡作響,他仰天長嘆:“命數,命數啊!”

那神使一邊碎碎念,一邊迅速佈下陰陽陣法,命那小童壓陣。大地依舊劇烈晃動,神使卻巋然不動。

小童緊握羅盤,只見極東之地黑霧重重,大驚。

“神使大人,魔尊要出世了!”

神使催動陣法,乍聽此言,猛的噴出一口鮮血來。

“陰陽法陣被破,有人動用了陰陽鏡!”

神使心頭一駭。

軒轅重九散了天賜之力,轉入輪迴。一旦輪迴成功,天賜之力散盡,魔尊無可阻擋,天地六界勢必陷入混戰。神使結陰陽法陣,只盼着能將軒轅重九魂魄召回,重聚天賜之力。

可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神使瘋癲大笑,恨不得撕了追隨荒誕暴虐神帝的諸神將。

神帝殘暴,神族諸神早已不堪欺凌,神界一片混亂,各方勢力相互傾軋,卻不想被冥洛鑽了空子,企圖逆天改命。

“毀了毀了,全都毀了!”

小童心亂如麻,瞪大眼睛死死盯着羅盤,忽然眼前一亮,忙道:“神使大人,東方有光明!”

神使立刻抖擻精神,赫然見到羅盤警示,胸中豁然開朗。

“東陽不愧是天賜神將,竟能想到絕處縫生之妙法!”

神使顧不得吹捧,速速結陣,將東方一縷光明收納,並召喚神族神將於極東之地結陣,設伏魔印,將好不容易捕捉到的軒轅重九的一縷殘魂封印於伏魔印之中,鎮魔石終於重歸安靜。

這一場天地浩劫,以魔尊再一次被封印而結束。

冥洛以及參與迫害東離楚戈的諸神將盡皆伏誅,打入神族天獄,永生永世囚禁,不得超生。

天道險些毀滅,神帝失了庇佑,氣數已盡,神族易主,卻也元氣大傷。同時,參與輔助魔尊出世的魔域魔兵盡被太虛赤火燒燬,魔界同樣損失慘重。

與此同時的人間,天塌地陷,災難橫生。軒轅重九自散魂魄,軒轅夏陽即位。

即位後,立刻調動所有能調動的力量,賑災平民怨。幸得軒轅重九威震八方,大啓遭遇如此境地,各方小國無一敢動。幾個月時間,天災得以平息,大啓漸漸恢復生機。

夏陽帝重用軒轅重九時期的賢臣能士,一派賢君之舉。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在無數個深夜,他有多嫉恨那個人。

那個擁有無數光芒的人。

軒轅重九臨危散魂,轉入冥府途中,魂魄不受其控制,早已不知飄向何方。及至冥府之時,只剩一縷殘魂。

天地動亂,無數冤魂涌入冥府,冥府忙的焦頭爛額。

軒轅重九沒有時間等了,東離楚戈的魂魄已接近虛無,眼看着就要魂飛魄散了。他必須趁着東離楚戈還有神識之際,送他入輪迴臺。

可輪迴臺前排起了長隊,再加上不斷涌入的新魂,更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輪迴成功。

而此時,神使結陰陽法陣,正在召集軒轅重九的魂魄重新歸位。

他已經能感受到自己的魂魄在不受控制的脫離冥府。

對抗陰陽法陣的,只有冥府陰陽鏡。

陰陽鏡逆陰陽,改生死。乃冥府鎮府之寶。

只要催動陰陽鏡,便可以直接將東離楚戈的魂魄投入人間,無需經過輪迴臺。當然,沒有經過輪迴臺登記造冊的魂魄,即便這一世投入人間,當命數已盡,再次魂歸冥府之時,必會爲冥王察覺其魂魄有異,同樣不得再入輪迴。

除非可以生生世世藉助陰陽鏡之力轉世輪迴。

軒轅重九已經沒有時間考慮這些了,他只想保住東離楚戈的魂魄。只要魂魄尚在,終有一日,他們會再次重聚。

此時的冥府中,奈河橋和輪迴臺涌入大量冤魂,一片混亂。冥王調集所有冥差前往這兩處維持秩序。是以,冥府內部守衛空虛,反倒讓軒轅重九找到時機,盜走了陰陽鏡。

陰陽鏡一經脫離冥府幽室,即刻發出示警。

冥王速派冥差前往幽室緝拿盜賊。

東離楚戈修道多年,自然知曉陰陽鏡的厲害,一旦軒轅重九開啓陰陽鏡轉世秘法,他便入了輪迴,而軒轅重九則要生生世世附身陰陽鏡之上,從此再不得轉世重生。

他又如何捨得!

軒轅重九卻不給他猶豫的機會,他說:“阿楚,我們都要好好活着!”

一道紅光鑽入東離楚戈胸前,意識潰散之際,他笑了。

“重九,來世記得叫我戈戈,不然我不會認你的!”

“戈戈!”

那是他第一次在夢中見到那抹白色身影時,毫無意識脫口而出的一聲呼喚。

從此便有了牽絆。

————

“戈戈!戈戈!”

黑暗困頓之中,乍然聽得這聲呼喚,白楚戈猛的一個激靈。

眼前仍是那片黑暗,卻又不同於那片黑暗。

他能聽得見聲音,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感受周圍冰冷的溫度,還有,活着的氣息。

坐在原地緩了一會兒,白楚戈仍未從那段驚心動魄的夢境中回過神兒來。

他一直以爲剛纔經歷的只是一場幻境,就像是先前那樣,他一定是遇到了什麼機緣,才入了幻境。

可冷靜下來,他發現,那根本不是幻境。那是屬於他的記憶,是他親身經歷的一段殘酷記憶。

隨着這段記憶被喚起,前世關於東離楚戈的一切,那些幻境中經歷的,還有那些被塵封被遺忘的,像是決了堤的潮水,爭相洶涌着涌入腦海。

而後,又像是一切歸零,他依舊什麼都記不起來。隻影影綽綽記得一個身披銀甲戰衣的青年,渾身盡是清冷和孤寂。

頭痛欲裂,白楚戈‘嘶’的一聲,揉了揉發痛的太陽穴,神魂歸位,他打量着周圍,發現自己此刻身處一片潮溼的石室之中。

石壁上水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破碎開來,濺在手上,寒氣冰冷刺骨。

“這是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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