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舒跟人定約習慣踩着時間點到, 北京時間下午一點整，她準時停好車，坐電梯上了君悅39樓那家全城最有名的湘菜館。
張百川應該是這些年在國外深受萬惡的資本主義浸染, 小資的不行, 偏偏在高舒湊數說的幾家店裡, 選了這。
君悅是頂級奢侈品商場, 來往非富即貴。金黃色的電梯內壁晃的亮堂堂, 將高舒纖細的人影照的一覽無餘。
好地方，但是不接地氣，不是吃飯好去處。
樓層到了, 高舒步出電梯，門口的侍應生幾乎是一秒鐘就迎了上來, 面上帶着彬彬有禮的笑。
“小姐, 請問您幾位？”
“我有預約, 一位張先生要的位置。”
侍應生的頭腦約等於電腦，沒有絲毫猶豫地笑地越發燦爛道：“好的, 請跟我來。”
高舒微笑點頭，緊隨其後，轉過一個圓形吧檯，便順着侍應生邀請的手勢，看到一位正坐在落地窗邊看着自己的男士。
張百川。
高舒仔細辨認了一下, 心裡確定道。
一過經年, 他照比印象中沒有太大變化, 利落的短髮, 犀利的眼睛, 一副金絲眼鏡，配上消瘦的身形, 還是過去那副病弱美書生的風格。不多的變化是現在的張百川身穿筆挺西裝，正襟危坐，五官輪廓更立體了些，氣質更加幹練商務，倒顯得整個人更加有層次感。
高舒也不停留，上前大方地同張百川寒暄。
“你好啊百川。”
江一舟知道吃飯的地點在這裡，硬是磨着從來不穿禮服的高舒換上一身淺粉色絲綢長裙。粉色和絲綢全都是撫媚的女性要素，襯的高舒本就嬌媚的五官越發明豔動人。嫋娜的裙襬正好貼合在高舒纖細結實的小腿處，讓她每走一步都散發着道不盡的風姿。
高猜不透江一舟的少男心思，但無傷大雅的小事她也樂得哄他高興，所以問也沒問，便爽快地換上。
只是到了這裡，才覺得這裙子真是個惹禍精。
太扎眼了。一路上高舒不知道收穫了多少或探究或驚豔的目光。
就比如眼前的張百川。
張百川一瞬不瞬地看着高舒緩步行至自己身前，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意味深長。他聽見高舒招呼自己，才收回目光，緩緩地，一字一頓地輕笑道：
“小舒，我很好，只是這麼多年不見，很想你。”
張百川的回禮不太常規，口氣也有些過分的熟稔。但高舒也不在意，只當是歸國華僑另類的熱情。
高舒笑笑，避重就輕。
“的確好多年不見，昨天在電話裡也沒說清楚，張阿姨的身體還好嗎？”
張百川扶了扶眼鏡，認真道：“姑姑很好，還經常唸叨你，說你又乖又聰明，是前途無量的好孩子。她這次來青岡沒有見到你，還遺憾了好久。”
又乖又聰明？
這話自一個全方位立體學霸的口中說出來，總是讓人暗暗覺得出一股諷刺意味。高舒合理懷疑這話都是張百川爲了社交現編的，於是自動忽略這段，笑着回答。
“是啊，我也很想念張阿姨，我聽我姐說，張阿姨應該還會在青岡住幾天，那改天我一定去拜訪她老人家。”
張百川一直面上帶笑，既紳士又飽含熱情地仔細端詳着高舒，聞言自然而然地接口道：“好啊，那姑姑一定會很高興的……那小舒，你這幾天有空嗎？如果可以的話，可不可以陪我逛逛青岡，我剛回來，兩眼一抹黑，公司那邊又催的急，下週就要我到崗，有你在，我就事半功倍了。”
張百川完全不給人拒絕餘地的話配上他情深意切的眼神，簡直就是一張細細織出來的漁網，直接全面包抄了高舒的所以推辭，讓高舒頓時感覺語言果然力量無窮。
但高舒不喜歡這種被無形牽制的感覺，第一反應就是本能地在腦中尋找合適的託詞。她頓了頓，口頭答應道：“好啊。”但立刻又補充：“不過百川，我這邊也有一些收底業務沒有忙完，所以恐怕沒法抽出來很多時間，這樣，我有一個同事，叫嘉琪，對青岡非常熟悉，而且能力非常強，我讓她帶你到處逛逛吧，保準比我服務到位。”
“再說吧。”張百川牽起嘴角笑笑，輕描淡寫道，擡手招呼過來服務生，示意對方點菜。
一系列的動作結束，又轉而問高舒喜歡的菜。
高舒本意就不是爲吃飯而來，聞言立刻示意服務生：“給我例餐就好。”
張百川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高舒，沉吟片刻，試探道：“趕時間？”
高舒抱歉地笑笑：“還好，下午有個視頻會議。”
張百川理解道：“原來如此。”轉而向服務生簡單道：“那也給我和這個女士一樣的餐。”
君悅酒店有百層，是這座城市的地標建築。從窗口望下去，來往的行人車輛都是一條條細密的線。青岡沿海傍山，風景秀麗，放眼望去，入目秀水，青山，碧空，白雲。有海鷗無憂盤旋於海天交匯的那片氤氳藍色之間，有清風推送着彩霞漫步天邊。
餐很快上齊，果然色香味俱佳，高舒和張百川互相示意開動，於是這頓飯便正式開始。
39樓是最佳觀景位置，給了沒什麼話題聊的高舒一個沉默的理由。
“小舒，跟我在一起很無聊吧？”張百川給高舒夾了一勺魚肉，順着高舒的目光看出去，感慨道：“我這些年在異國他鄉，精力全部放在學業和事業上，人際關係忽略了很久，所以導致我現在越來越無趣，你跟我聊天，會不會感覺無聊？”
張百川言語中是歉疚，但委屈落寞的語氣倒是讓高舒更覺得歉疚。
這話直白的問出來，是也不能說是。
“當然不會啊百川，只是我今天第一次來這裡，所以……”
所以什麼呢？高舒的所以沒說完，就被服務生打斷。
“小姐，這是餐廳贈送給您的女士專屬‘粉紅佳人’，請慢用。”
服務生禮貌地端上來一盤琉璃盞，裡面是一套美的不知道讓人從哪下口的冰淇淋。
高舒從前也來過幾次這裡，但從來沒聽過有贈送甜點的活動，她怔了怔，轉而禮貌微笑道：“謝謝，你們真好。”
絕頂美人的微笑和謝意讓年輕的服務生臉紅心跳，硬是拼着職業素養禮貌地回答“不必客氣”便落荒而逃。
高舒失笑，想起自己今天這個裙子，暗道下次到這種場合，再不可以穿地這麼招搖。
甜能解辣，高舒差不多吃飽了，正好可以吃些甜品。她嚐了嚐，真誠地同張百川讚美道：“好吃。”
張百川的眼中滿是寵溺：“那多吃些。”
高舒被這眼神看的心裡一驚——這眼神已經超出了正常的社交範疇。
真是……
讓人煩躁啊。
一瞬間紳士變流氓，書生變豺狼。高舒假裝不覺，準備先專心解決眼前的冰淇淋。
正當她準備吃第二口的時候，垂眼見到冰淇淋缺失的那一塊，隱約露出一個渾圓形狀的物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