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生活總是在你覺得平淡的時候不知不覺的帶給你一些刺激,就像平靜的海面時而也會掀起大浪,波濤洶涌。自從我知道張進說在南方犯案之後心裡總是覺得不踏實,這件事情在我心裡埋下了一層陰影,面對劉瑤我又不知道該如何讓自己的內心真正的冷靜下來。

一轉眼聖誕節到了,剛好趕上那天我值夜班,劉瑤眼神裡雖然透着失望,但是她還是勉強的笑着對我說,“工作要緊。”爲了能多陪她一會兒,我冒了個險。

我先給上白班的何家昌打了電話,得到了我最想要的結果,廠裡除了調度沒有領導來值班。隨後我又打給陳揚讓他先替我籤個字,組織好班組人員。

吃過飯後,我和劉瑤說請了會假晚些過去問她想去哪裡逛。劉瑤搖搖頭,靠在我懷裡說,“哪也不想去,陪我說說話吧。”我感覺到劉瑤的聲音顯得有些戀戀不捨。我說那我再打個電話不去上班了,讓陳揚幫我帶班。劉瑤擡起頭看着我,“不行。工作歸工作。”然後見我點頭,微笑着又靠在我的懷裡。

我們就這樣靜靜的坐着,許久劉瑤輕聲問我,“我想找個工作。”

“嗯?你不打算去酒吧唱歌了?”我問。

“那也不算是個正經的工作。而且這兩天小鎮上的酒吧又在裝修,我總不能去市裡的酒吧去唱吧。下班晚了,我又不敢回來,我又捨不得讓你那麼累的去接我……”劉瑤的聲音像個小貓一樣。

“接你怕什麼啊。”我說。

“你現在是值班,上班沒那麼累,要是日後你們工廠開工了,工作忙了,你就根本沒時間了。”

劉瑤的話再一次讓我感動,她的體貼,她的溫柔讓我暫時忘卻了張進帶給我的不快,我輕輕的撫摸着她的頭髮,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說,“你能唱會跳還會一手吉他,隨便找個工作豈不是浪費了你的藝術細胞。”

“不浪費,我能給你跳給你唱給你彈就很滿足了。”

“那你準備找什麼樣的工作啊。”

“我剛剛在致愛餅屋對面的超市裡看到要招人,我已經把電話號碼記下了,想回來和你說一下,然後明天就去應聘。”

“你眼睛倒是挺好使的,我都沒看到。”

“那是,我想這個想了幾天了,當然對招工感興趣了。”劉瑤擡起頭看着我,等待着我的回答。

我看了看劉瑤,皺着眉頭裝作思考的樣子,“嗯,既然你這麼勤奮,那麼好吧。但是我只要求一點。”

“說。”劉瑤有些興奮的坐直了身子。

“不要把自己弄得太累。如果超市的工作真的很累,就不幹了,找其他的。”

“嗯!放心吧,我會努力的。”劉瑤像個孩子一樣使勁兒的點着頭然後笑嘻嘻的看着我。

在劉瑤再三的催促下,我終於在上班時間一個小時之後有些依依不捨的坐上公車。劉瑤乖巧的像個公主一樣直直的站在路邊靜靜的向我揮手。

……

我剛踏進工廠的大門,陳揚便給我打了電話,而且聲音很急促,“瑞哥,趕緊過來,出事兒了。”

“什麼事兒啊。”我有些驚慌道。

“我們剛剛巡邏回來,配電室的門又被打開了。”

“不對啊,昨天我用鐵絲纏得那麼結實,我還告訴衡欣昇了啊。”

“你趕緊過來吧。”陳揚有些焦急。

我跑步到了值班室,屋子裡烏煙瘴氣,陳揚手裡夾着香菸正和班組人聊得正興。見我進來,所有人都不說話了。

“怎麼回事兒。”我問道。

陳揚大致的給我講了一遍。事情是這樣的。

陳揚在替我簽了字接了班之後,準備去巡邏,何家昌說他們剛剛巡了一圈,沒什麼異常,所以陳揚也就沒有在意,便和班組人員喝茶抽菸聊起天來。直到五點鐘,天色已經有些昏暗了,陳揚還是有些警惕的呆着人出去巡了一圈,配電室自然是我們的重中之重,但是讓他們震驚的是,昨天被我們封鎖了的配電室門微開,用來纏住門鎖的鐵絲也被丟在一邊,我立在門檻兒的那塊玻璃無辜的躺在了門檻裡面。陳揚頓時不知所措,他當時沒有帶手電所以裡面的情況他還不是很清楚,他本就不是班長,所以拿不定主意,這纔給我打了電話。

我皺着眉頭靜靜的聽完陳揚的講述,陳揚是個心細謹慎的人,所以我沒有過多的問他其他的,我拿起桌子上的強光手電叫上班組的所有人,直奔配電室。路上我讓幾個人撿了幾塊磚頭,又從工廠的破爛堆兒裡挑了幾根趁手的鋼筋棍握在手裡,氣勢洶洶的來到了配電室。

我仔細的勘察着配電室門外,和陳揚說的一樣,被我用來當做作案痕跡的那塊小玻璃片掉在了門裡面,幾個人圍在我身邊,我輕輕的推開配電室的門,塑鋼門的合頁發出了吱嘎的相聲,在安靜的夜幕下顯得有些慎人,我用手電對着配電室裡面照了照,輕輕的走了進去,幾個拿着鋼筋棍的也慢慢的跟了進去。

我查看了一下電纜線,似乎並沒有被再次割斷的痕跡,但是在電纜溝的周圍我卻發現了印在厚厚塵土上的有些凌亂的腳印,這裡面除了上次我們來勘察現場時留下的之外,又多出了不少花紋不同的鞋印。

除此之外,似乎找不到其他的可疑之處。我帶着疑惑走出配電室,再一次將配電室的門重新找了根鐵絲纏緊,又將那塊玻璃片立在了門檻上。

在回值班室的路上,其他人似乎恢復了平靜,有說有笑,可是我卻有些擔心,仔細想着,看來那夥賊的再次光臨並沒有拿走其他的東西,是不是他們覺得電纜線已經不值得他們再冒險了,而去其他的地方尋覓了?不會。這個想法立刻被我否定了,何家昌的交接班記錄上寫的很詳細,按照他們的巡邏時間一一列在了上面,工廠剛剛出了偷竊的事情,他們按道理說不敢在這個節骨眼上毫無顧忌的繼續散漫下去,更何況他們是白班,我想這夥賊是絕對不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偷偷摸摸的在工廠裡偷東西的,他們上一次是非常成功的,所以按照他們的思維,晚上應該是最安全的。

但是……沒理由啊。

陳揚遞給我一支“將軍”,“瑞哥,還想哪。”

我抽着煙,繼續思考着,對這件事情我是萬萬不敢怠慢的。

“這何家昌的記錄上寫的是正常啊。”陳揚翻着交接班記錄說道。

對,何家昌。

我掏出手機給何家昌打了個電話。

“哦,對對對。瑞哥,我忘了,今天你沒來,就忘了說了。我白天帶人進去過,可能出來的時候忘了關門了。呵呵。”何家昌不好意思的笑笑。

“唉,你小子可把我嚇慘了。行,沒事兒了。”聽到何家昌的這句話,我心中的石頭是舒舒服服的落下了。然後當即宣佈這是虛驚一場。

這是出事之後我值的第一個夜班,我沒有再敢大膽的讓手下人回去睡覺,而是讓他們在深夜的時候,自己找個地方解決睡覺問題,並且手機開機,隨時保持聯絡。

陳揚陪着我在值班室裡坐着。我們兩個人又開始了暢談。說實話,我現在有些喜歡在上夜班的時候和陳揚單獨的在一起喝茶抽菸聊天。

陳揚的知識很豐富,而且動不動的就會冒出一句類似論語裡面的古話來,讓我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只能默默的點着頭表示我聽懂了。

今晚的聊天,我很輕鬆,就是因爲那場虛驚讓我的心裡多少踏實了一些。

我們的話題這一次聊到了女人。

陳揚說現在的女孩子太現實了,他說他之前交了一個女朋友,兩個人的關係很好,而且也很談得來,陳揚說他當時的腦子完全被幸福和甜蜜填滿了,交往了半年之後,陳揚才大膽的和那個女孩發生了關係,之後的日子陳揚越發感覺到幸福,年輕的他似乎提前感覺到了一種大男人的責任感,於是他把那個女孩帶回了家,見了父母,女孩子很靦腆,他的父母覺得這個女孩很老實,看上去也很本分,心裡非常高興。

照這樣發展下去,似乎結婚只是時間的問題了,但是當陳揚在情人節那天去找女孩兒的時候卻發現女孩兒和另外一個男孩兒在一起,那個男孩兒雖然長得不怎麼樣,但是看上去很時尚很年輕,而且他的臉上還透着一種非凡的氣質。陳揚只是默默的跟着他們到了電影院,眼巴巴的看着女孩兒高興的挽着男孩兒的胳膊買了一大堆的零食走進電影院。陳揚給女孩兒發信息說有急事不能陪她過情人節了,好在女孩兒還很客氣的回道,“那你忙吧,我也有些事情。”

“你就沒單獨找她談談,到底是爲什麼?”我問。

陳揚丟掉菸頭,自然的吐出一口煙,又從煙盒裡抽出了一支給自己點上,看着我說道,“找了。她問我父母能不能給我弄一套房子。”

“房子?”我皺着眉頭問。

“對。她說,上次去我家的時候也看出我的家境一般,她估摸着我父母也不能給我在市裡買一套房子。”

“首付你總能拿出來吧。”

“那倒是能,但是她說她不想爲了幾十萬的按揭費,和我一起奮鬥個十幾年,到了孩子長大了還要還錢。”

“我操。”我有些不屑,陳揚給我將的這件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着實讓我感到了憤怒。

陳揚平淡的笑笑,說,“其實現在的女孩子就是那麼現實。不過我沒有怪她,如果換位想一下,我估計我也會這麼做。後來我瞭解到那個男孩兒家裡有錢,爹媽給他在市區的一個新樓盤給他買了一棟一百多平的房子。”

“那她就是嫁給了房子,而不是愛情。”我繼續委婉的發泄着不滿。

陳揚嘿嘿一笑,抽出一支將軍煙遞給我,“消消氣,瑞哥,沒什麼大不了,你不用氣成那個樣子。這很正常。”

我點燃煙,慢慢的吸着,思考了片刻對陳揚說,“我想的是那種唯美的愛情,真正的愛情就是兩個人的心彼此交融,脫離了世俗的那種。”

陳揚又是嘿嘿一笑,眼神裡透出了像是一個成年人在看着一個滿嘴天真的孩子,他擺擺手,“我不能說這種愛情沒有,但是我覺得幾乎是零。”

“我現在的女朋友就很好啊。她就沒有和我提過任何的物質方面的要求。”我爭辯道。

陳揚繼續笑着說,“那是你們還沒有到談婚論嫁的時候,我知道你說的是那種脫離了物質的愛情。瑞哥也喜歡浪漫。但是瑞哥,浪漫是要有物質基礎的。現在已經不是那個單純的年代了。你說說,現在做什麼事情不要錢吧。你出去玩就算是你不買東西,去免費的公園,那也要公交車錢吧,就算你走着去,還得費鞋底呢。”

我對陳揚的觀點大爲不贊同,我始終認爲我,劉瑞在這個世界上時可以尋找到真正的愛情的,真正的那種不需要物質基礎的愛情的。

當然,後來的生活證明,我錯了,我真的還很天真,就像《天下無賊》裡面的傻根兒一樣,活在一個被自己主觀理想化的世界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