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救命!快……快救救我……”水裡的人拼命掙扎呼救。
欄杆旁的人則盯着水面上沉浮的身影嘿嘿直笑,嘶啞、瘋狂的笑聲令人毛骨悚然。
我忍不住向池邊探了探身子。
“沈鈞!”葛虹厲聲喝道,“別忘了中山狼的故事!”
我回頭苦笑:“放心,我可不是東郭先生。”
水面上的掙扎逐漸微弱,呼救的聲音變成了絕望的、含混不清的咕嘟聲。
水裡的人慢慢沒頂,只餘漣漪猶自盪漾。
“呵呵!快了,快了!”面容扭曲的夏副院長拍着欄杆邊笑邊說,“馬上,馬上你就能看見寶藏了!”
“哼!到現在還想着要寶藏,真正是‘鳥爲食亡,人爲財死’!”看到這光景,扶着傻呆呆的張綺走過來的高燕蘭諷刺道。
水聲忽然大了起來,從水面下慢慢升起了一個巨大的漩渦。
“看,看!我的寶藏!”瘋狂的人叫起來,“哈哈哈,鑰匙果然能打開寶藏!”
漩渦漸漸變大,整個池面都陷入了旋轉中,深綠色的潭水倒灌進漩渦裡,發出低沉的轟隆聲。
“沈鈞,這……”葛虹的臉上閃過了一抹古怪的神色,“難道,剛纔的匕首真的是所謂的鑰匙?真的能打開池底的闔閭墓?”
我默然不語。
漩渦轉個不停,飛濺的水珠鏗鏘有力地擊打着池壁。
但除此之外,卻沒有別的異象再出現。
“哪裡有寶藏?”閔雨和胡霞仔細觀察了一會,轉頭望着我。
我挑了挑眉毛。
這也正是我想知道的。
剛纔還手舞足蹈的夏副院長突然大聲嘟囔起來:“咦?寶藏呢?爲什麼不出現?”
他的臉上交織着最熱切的渴望和最深切的恐懼,如果池底根本沒有寶藏,那之前的那段漫長歲月裡,他和他的家族所做的一切,那些傷天害理的邪術,那些千年不幹的鮮血,豈非都是最荒謬無稽、最令人諷刺的白日夢?
“咳,真是鬼迷心竅,池底哪有什麼寶藏?發了綠的銅像?成了灰的夜明珠?魚腸劍的碎片?還是闔閭的骨頭?”高燕蘭嗤笑道。
他霍然扭頭,定定地盯着高燕蘭,眼裡是毋庸置疑的瘋狂殺意。
片刻後,他的眼睛居然恢復了清明。那是迴光返照般的清醒,他掃視了一遍所有人,臉上猙獰扭曲的表情消失了,只剩下一種難以描述的淒涼和悲哀。他慢慢轉回頭去,望着那個大漩渦怔怔自語:“池底真的沒有寶藏?嗯,不會的,不會的,一定有!”
他整了整衣服,從容地爬上欄杆,四處飛濺的水珠霎時打溼了他稀疏的頭髮和臉。
看他的動作,分明是想……
“夏副院長,呃,劍池寶藏只是個傳說而已,你不要繼續……”我忽然心有不忍,試圖出言勸阻。
“一定有!我一定會找到的!”他頭也不回地說完,就毫不猶豫地縱身跳了下去。
“撲”的一聲,他像一截粗木樁直直地栽進了那個飛速旋轉的大漩渦裡,轉了幾下,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我們面面相覷。
“爲什麼劍池還不打開?”面無表情的厲院長冷冷地問。
葛虹她們也跟着用詢問的眼神望着我。
“啊?爲什麼?你是在問……我?”我驚詫地連連眨眼睛,順便張大了嘴巴。
“程序不對。”雲騰蛟似乎很無奈地瞥了我一眼,“再說,還少了樣重要的東西,當然開不了!”
“什麼東西?”我和葛虹齊聲搶問。
“我明白了!”厲院長點點頭,她漠然地看了看剛剛吞噬了夏副院長和任老師的劍池,那張完全沒有表情的臉上突然掠過了幾分如釋重負的輕鬆。
她向空中伸出了手。
我們不解地望向空中。
那把寒光閃閃的短劍穿過一個個風旋,飛進了厲院長的手裡。
我的臉色驟變。
不容我們口中說出任何一個字,短劍已被厲院長決絕地、毫不猶豫地插入了她自己的頭頂!
猝然發生的變故將我們都嚇呆了。
那把短劍從厲院長的頭頂飛出之際,驚叫才響起。我們圍了上去,卻只看見厲院長臉上最後露出的一個奇怪的笑容,她的身體像失盡了水分的植物一樣迅疾地枯萎。
劍刃上滑下一滴赤色的水珠。
如血一般鮮豔,也如血一般淒厲!
她終於解脫了!
二十九年前那場沒有完結的儀式終究在今夜完成了!
黑暗的夜幕亮起一點一點的星光。不知怎麼的,太陽竟然出現在了月亮的旁邊,被月亮遮掩,呈現出一個銀光環繞的“黑太陽”,月亮把陽光勾勒出一個黑圓的剪影,圍繞在太陽身邊的六個亮點,競相閃耀,鬥麗爭輝。
那滴赤色的水珠和之前的六滴組成了一道彩虹,在絢麗的天幕上緩緩移過,慢慢落下,沉入了那幽黑深綠的漩渦裡。
隆隆水聲中,漩渦朝兩邊分開,似兩堵水牆,黑黢黢的池底閃爍着七彩的光芒。一塊正方形的巨石從池底無聲地升起。
它越升越高,漸漸超過了欄杆,如同一座矗立的石塔。
“哇!哇!多罕見的天文奇觀啊!”閔雨和胡霞目不暇接,驚歎不已。
“現在怎麼可能會出現七星連珠?”高燕蘭一臉驚詫,“下次預計出現的時間應該是2000年5月20日啊!”
“沒什麼!這是二十九年前的那次!”我瞟了瞟雲騰蛟,低聲解釋,“只是被投射到了今晚而已!”
“那厲院長……”葛虹若有所悟。
“嗯,二十九年前她確實在千人石上。不過我想,她不是那個黑衣人,而是和張綺一樣。”我嘆息,“是那個沒被殺害的最後的女生!”
“但她依然沒有擺脫宿命!”葛虹的聲音很低沉,“即使當時僥倖得存,今天卻還是落得一般下場!”
“話雖這麼說,厲院長也很了不起了!她比那些當年就枉死的女生多活了近三十年啊!”閔雨插話。
“唉,你忘了她說過的話嗎?不死不活的行屍走肉!這麼多年來她恐怕是生不如死呢!”葛虹輕輕搖頭。
“至少,她爲自己復了仇!”高燕蘭望着池底聳起的巨石若有所思地說。
“你們聽到聲音了嗎?”被衆人忽略已久的遊魂忽然神色凝重地提高了聲音問。
“什麼聲音?”我們有些茫然。
那個沒臉的傢伙又側耳聽了聽,然後一本正經地說:“池底……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