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我把左手心裡的黃紙條拿出來看,那上面的硃紅色好像比剛看見的時候要深了。我把它翻來覆去地看着,哦,我終於想起來了!上次發生的顧阿婆的事,騰阿婆就是從外面拿回來這種黃紙條的。我更不安了,小聲自語:“難道那口井裡也有像顧阿婆一樣的……東西?”我沒敢把那個“鬼”字說出來,好像生怕它們會聽見。怎麼辦?我只好去找騰阿婆。不巧,騰阿婆到她的妹妹家串門去了,小華告訴我,說是騰阿婆明天就要回來的!
我想起剛纔聽見的冷笑,心裡忐忑不安,小華看着我手裡的黃紙條說:“小星姐姐,這是什麼?”“哦,這張黃紙條是非常重要的東西!”“你就是要把這紙條給我阿婆看嗎?”“嗯。”“這紙條有什麼用呢?”“……小華,我們可能闖禍了!”“你是說,……那口井!”小華想起我剛纔差點掉進井裡的事,臉刷地一下就白了!我本來還想把我聽到冷笑的事也告訴他,可看他這樣,就把後面的話嚥了下去。我想了想,把手裡的紙條遞給小華,安慰他說:“沒事的,小華,你把紙條放好。明天我們把它拿給你阿婆看,讓她幫我們出個主意。”小華點頭,把那張紙條小心地藏在貼身的口袋裡了。
胡亂吃了點飯,我總覺得心煩意亂,所以連電視也沒看,就睡下了。我在牀上躺着,半閉着眼,可就是睡不着!如果說那口井裡真的有鬼的話,也應該是我看見的那個小男孩啊!怎麼我又聽到了另一個陌生女人的笑聲呢?想着想着,我覺得困了,就閉上眼睛準備睡覺。恍惚間,我聽見有人叫我:“姐姐,姐姐,別睡了。你來我們家玩吧!”我一驚,睜開眼,發現自己又站在那座有石庫門的大房子前,剛纔的小男孩又在向我招手:“姐姐,快來。我們再來玩‘跳房子’,快來啊!”我已經猜到他不是人,怎麼能再跟他一起玩呢?我想搖頭說不去,可是我的頭一動都不能動,張了張嘴卻沒發出任何聲音來。我慌了,心裡知道不妙!“姐姐,我們一起進去玩吧!”小男孩拉起我的手,往房子裡走。我神智很清醒,知道不能跟他走,可是任憑我再怎麼努力也用不出力氣來掙脫他的手,竟身不由己地跟着他走進了那座房子。
進門後,我看見迎面有一排半圓形的深褐色的老式櫃檯,旁邊是同樣顏色的呈螺旋形的木質樓梯。佈局好像也很眼熟,我似乎在哪兒看見過。不容我多想,小男孩拉着我走上了樓梯。“咚咚咚、咚咚咚”樓梯上回響着我們的腳步聲,我心裡覺得很荒謬,他應該不是人了,怎麼還有腳步聲呢?我們跑上了二樓,他停下腳步,指着西面的第二個房間說:“姐姐,姐姐,你看,那裡就是我的家!”我順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第二個房間的門關着,門也是深褐色的,門的左上方有三個數字“202”,數字是淡黃色的,好像是用毛筆寫的。我心裡一動,再看了看其他房間,果然西面第一個是“201”,然後依次是“203、204、205、206”,一共6個房間。小男孩推開房門,古怪地笑着說:“姐姐,你到我們家去坐坐吧!”我不想去,可是腳卻不聽使喚地往前走,一步,兩步,三步……眼看就要走進門去了,我驚慌失措,頭上的汗直往下淌。
“哐當”一聲巨響,我眼前一黑,房子、小男孩都不見了,我覺得衣服溼漉漉的,看看四周,黑漆漆的,什麼也看不清。我以爲我剛纔是做了個噩夢,就想起牀擦擦汗,換件乾衣服。誰知我身子剛一動,就直往下沉。我才發現,我根本不在牀上,而是在一片黑糊糊的水裡。我向四周仔細看,竟模糊地分辨出我的四周都是長着青苔的牆壁。再擡頭看,頂上是一個參差不齊的洞,有微弱的光線透進來。這分明是一口井,那小木房子裡的井!我剛剛意識到這一點,身子就猛地沉下去了,冰冷的、帶着一股惡臭的水把我整個包圍了,我不敢呼吸,眼睛看不見任何東西了,耳朵裡竟然清晰地聽見水冒泡的聲音。刺骨的寒冷和徹底的黑暗,就像是死亡的預告,讓恐懼從心裡蔓延到全身。我不甘心等死,雙手就胡亂去抓,希望能抓住什麼東西。突然,我感到我的手抓住了一條滑溜溜的、很粗的棍子,我立刻撲上去,緊緊地抓住它。這棍子竟然帶着我,快速地往上升,哎呀!我想起井口還有剩下的木板呢!眼看我就要撞上井口的木板了,我趕緊閉上了眼睛。
咦?過了一會,也沒感到撞上木板,我睜開眼睛,發現我已經在井外了。我轉頭看,那口井還是下午我們離開時的樣子,我是怎麼從那個洞裡出來的呢?這時,耳邊又傳來了那個陌生女人的冷笑聲,在靜夜裡顯得格外陰森而恐怖。我撒腿就跑,心裡祈禱她千萬別追我。可是那笑聲始終在我耳邊縈繞,不管我跑得有多快!糟了,跑得太快了,我突然發現前面有個大洞,我收腳不及,一下子掉了下去!
我猛地跳起來,原來是一場夢!我好好地在家裡的牀上躺着呢,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想”啊!我剛想鬆口氣,卻又聽到了令我心驚肉跳的冷笑聲!這次,不是做夢,因爲這“熟悉”的笑聲就在門外,隔着一層不太厚的板壁,清楚地傳入我的耳中。我的天!難道剛纔我不僅僅是在做夢?笑聲突然轉到了窗外,我實在鼓不起勇氣去看,生怕看到可怖的景象。怎麼辦?怎麼辦?我要大叫救命嗎?“嘶嘶嘶,嘶嘶嘶”,有東西接近我了。我下意識地拿毯子矇住了自己的頭,雖然我知道這一點也沒用。那東西到我腳上來了!冷冰冰、滑溜溜的,讓人起雞皮疙瘩。我受不了了,手一抓,咦?感覺有點熟悉!我心裡一動,這不是剛剛在夢裡(姑且算是夢吧)從井下救我上來的那根粗“棍子”嗎?我掀開毯子一看,游到我腳上的是去年救過我的那條雙頭蛇!它像我的老朋友一樣,朝我吐了吐舌頭。然後游下牀,對着窗外盤起了身子,兩個頭都豎起來,如臨大敵,不時吐着信子發出“嘶嘶嘶”的聲音。
我感覺有了依靠,就定了定神,也緊張地望着窗外。窗外並沒有我預想中穿着白衣、飄來飄去的恐怖女鬼(電視上出現過)。等了一會,冷笑聲也沒有再響起。走了?我壯着膽子走到窗前,凝神聽,確實沒有異常的響聲。我看着雙頭蛇,真想撲上去擁抱它!“嘶嘶嘶”它游過來,圍着我轉了兩圈,似乎很着急,想對我說什麼。可惜它終究是條蛇,不會說話,起碼我聽不懂它說的話。
我看看鐘,已經凌晨三點了,過一會天就要開始亮了,應該不會有事了。雙頭蛇似乎明白我心裡所想的,一個勁地朝我搖頭擺尾,我感覺它很急,又不知道它爲什麼急。我只好安慰它也安慰自己:“沒事了,那個……嗯……女鬼被你嚇跑了,不會再來了!”它圍着我又轉了一圈,向門邊游去,遊了兩步,它停下來朝我看着,和上次一樣消失了!
我重新躺在牀上,不過再也沒有睡意了。雙頭蛇臨走時,看着我的眼光竟然給我一種憂心重重的感覺,難道它是在擔憂那個……女鬼還會來?可去年那隻詭異的白貓,不是後來就再也沒來找我嗎?我左思右想,沒有頭緒,天不知不覺亮了!
我起牀後,到樓下水龍頭那兒,心不在焉地刷牙、洗臉,準備吃早飯。門外傳來了雜亂的腳步聲,還有七嘴八舌的說話聲。怎麼了?一大早就這麼吵?門被推開了,騰阿婆最先走了進來,我高興地迎上去。沒等我開口,騰阿婆卻焦急地問我:“小星星,小華呢?你們倆昨晚做噩夢了嗎?”我一愣,騰阿婆什麼時候成神仙了?連我們昨晚做過夢,做的是噩夢也知道?“阿婆,你怎麼知道我們做噩夢?”不知什麼時候小華站到了我身邊。“是啊!騰阿婆你是怎麼知道的?”
“還說呢!你們這些皮猴子,昨天到底去哪個角落瘋了?晚上集體做噩夢!”“就是啊!我們家的洋洋半夜三更亂叫亂喊,搞得我們都睡不着!”“我們家的遙遙夜裡亂踢亂打,早上還一個勁地死哭!”“你們都還算好的了!我們家的明明早上用被子蒙着頭,躲在牀底死也不肯出來了!”……聽了大人們的話,我心裡默數:除了廖阿姨不在場,其餘七個孩子的爸媽或阿爹、阿婆都來了!小華低下頭,我正要說話,突然有個人從外面跑進來,她撥開人羣,徑直跑到我跟前:“小星星,你說,昨天你和大虎、小石頭他們到底去哪玩了?”我一看,是廖阿姨,她眼睛紅紅的,神情很慌張。“怎麼了?大虎、小石頭昨晚也做噩夢了?”騰阿婆問她。“是啊!是啊!昨晚兩個孩子鬧了半夜,今天早上,天還沒亮,他們兩個竟都發起高燒了。……大虎又抽筋又說胡話,小石頭也燒得神志不清,說不出話來了!”“哎呀,那得快送醫院啊!”“送了,這不,醫生說要住院!……我回來收拾東西的!”廖阿姨說着,聲音哽咽,眼淚都流下來了。
小華擡起頭,我和他對望了一眼,我們的臉色都變得雪白。大虎、小石頭、我和小華,還有其他七個孩子,昨天進小木房子的所有孩子,晚上都做了可怕的噩夢,這是巧合嗎?“小星星,你來告訴騰阿婆,昨天你們是不是一起去玩的?到哪兒去玩的?玩了什麼?”
我點了點頭:“昨天放學後,我們是在一起玩捉迷藏。後來……”“後來怎麼樣?”我只好把昨天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不過因爲聽的人多,我隱瞞了黃紙條的事,我想等人少時,再跟騰阿婆說。聽我說完,大家突然安靜了下來,氣氛很緊張。我一看,騰阿婆和幾家上了年紀的阿爹、阿婆臉色已經變得十分難看,又青又白,就像什麼魔鬼出現在他們眼前一樣。阿姨、叔叔們不太清楚這事,但估計他們也隱約知道一點,再看幾個老人的臉色,聯想廖阿姨家的大虎、小石頭和自己家孩子的情況,所以大家都跟着緊張起來。大家把眼光不約而同地投向了騰阿婆,等着騰阿婆來告訴大家原委,也好拿個主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