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裡,趙跟社老師抽課間時間,認真的指導了三聖拉二胡的動作、拿法、指法以及快慢節奏,音符的位置等,三聖的心情就就像一隻歡蹦亂跳的小麋鹿,往日那懶洋洋的性格消失的無蹤影。
他時刻惦記着趙老師那把二胡,手急的鑽心的癢癢,不是雙手對着搓,就是在兩條褲腿縫上擦,那猴急的模樣,好像一條可愛的小狗過不去河一樣,只要下課就睜着雙眼直勾勾的盯着趙老師的辦公室,稍有空隙時間,他就去小心的摸摸二胡。他現在非常想在班裡演奏一曲,那怕是坐在地上也可以,讓自己卑微的形象在同學中間,忽然高大起來。
下午,第三節是體育課,桑社發主任去開會了,三聖就和亮亮指手畫腳的盯着課程表看。
“我去把二胡給你拿來。”亮亮提提褲子,用袖子擦了一下鼻涕,看着課程表對三聖說:“用完你自己送啊。”
“敢、敢幹不敢?”三聖看看周圍的同學,膽怯的問亮亮說:“嘻、嘻嘻校長知道了咋辦?”
“反正老師也不來上課,自習。”亮亮乾脆大聲的說:“你怕個球,大、大大不了罰站半天,我陪着你,又不是沒被罰站過,你拉二胡好聽嗎?”
“好聽,非、非常好聽。”
“吹牛逼吧?有俺家牛叫的好、好好聽嗎?”在亮亮的心目中牛就是衡量一切的標準;在自己的世界裡也只有牛,因爲牛可以給自己帶來快樂;帶來榮耀。
“你就會整天把牛掛在嘴上,動不動就是牛。”三聖果斷的說:“不信你去拿來二胡試試。”
“去就去。”
“噹噹,噹噹……”上課鈴聲響了。
亮亮扒着教室們往外瞅了一下,看到校園靜悄悄的,就彎着腰,躡手躡腳的跑了出去。
“給——拉吧。”亮亮擦一把鼻涕,大大咧咧的笑着對三聖說:“拉俺家的牛叫試試。”
三聖接過二胡,環視了一下全班同學,突然莊重起來,他把凳子往中間的走廊上移了移,然後,取下弓杆,輕輕的拉着,用左手探着分別上緊外弦和內弦。
悠揚動聽的《二月映泉》曲子從教室裡傳出,飄蕩在祥和的校園裡,老師們放下課本,學生們停住了手中的書筆;那陰陽頓挫,委婉動聽,低沉悲涼中透着剛毅;像秋天火紅的楓葉飄蕩在空中;像小河潺潺流水,激盪着你的心靈;像漫天的大雪飛舞在孤寂的深山老林;令人心醉;令人淒涼;激勵着奮進……。
呂富田校長、趙跟社老師靜靜的駐足在教室的門外,小心謹慎的品味着,來之貧窮落後山村的一個傻孩子的演奏,呂富田校長看着趙跟社老師極其誠懇的點着頭,表示肯定。
“哞——哞——”三聖演奏完,班裡頓時沸騰了,陣陣掌聲經久不息。
三聖還不忘記爲感謝亮亮,最後給演奏了兩聲牛叫聲,惹得亮亮興高采烈的跳起來,同學們也開懷大笑。
呂富田校長和趙跟社老師滿臉笑容的也鼓着掌走了進來。
“好了——同學們也聽了三聖爲我們精彩的演奏了,都開始學習吧——”呂富田校長擺着手示意同學們安靜下來。
三聖急忙把二胡雙手遞給趙跟社老師,急忙跑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三聖的心裡美滋滋的,感覺自己漸漸地高大了,看到同學們羨慕的目光,他終於享受到了無比的優越感,原來自己是很好,很優秀的在學校存在着。
他笑了,笑得很燦爛,很開心。
“劉三聖你到我辦公室來一下。”趙跟社老師叫上三聖,轉身走出了教室。
“說實話,這些天你們村子裡的人對你的事情怎樣說了?有沒有啥好消息?”
“老師——他們還罵你了,汝汝奶奶和高高他媽還吵了架。”三聖低着頭不敢正視,低聲的說着話,忽然又擡高聲音說:“他們還說你神經蛋,不好好教學,淨瞎折騰。”
“……”趙跟社老師愣住了,口張了幾張,最後似乎在自言自語的說:“咋回是這樣子?”
“還有,我爹說了,只要你有保證,他就給俺買二胡。”三聖補充了一句,又低下了頭嘟囔着說:“汝汝奶奶說,高高他媽是俺村最壞的女人。”
“好了,我知道了。”趙老師拍拍三聖的肩,若有所思的說:“下學,你來我辦公室一下。”
“嗯。”
“你們這不是胡鬧嗎?胡鬧,簡直就是純粹的胡鬧。咚咚咚——”趙跟社老師把二胡用繩子捆綁好,又交代汝汝和高高照顧好二胡,剛打發三聖他們離開學校,就聽到呂富田校長的辦公室有個陌生聲音在訓話,還伴着拍桌子的聲音,看樣子來者是非常激動。
他站在外邊認真的聽着。
“剛開始,你們讓一個叫毛毛的學生,直接去上初中,現在又出現個什麼劉三聖的音樂怪才,不踏實工作,淨出些鬼點子。”
“不是……”
“不是啥?不是,難道委屈你了?”來者放低聲音,緩和了口氣說:“你咋讓我說你的好呢?現在,經過教育組認真研究,上報教育局同意,先暫停你校長的職務,由教導主任桑社發主持學校工作。”
趙跟社老師聽到這裡,再也按捺不住氣憤,疾步跨進呂富田校長辦公室,一看是教育組張安組長。
“我說你張安——你認真調查了嗎?你仔細走訪了嗎?”趙跟社老師還是強忍住怒火,笑了笑:“呵呵呵——”
“我沒調查。可是……”
趙跟社聽到這裡,果斷的打斷了張安組長的話,怒髮衝冠,暴跳如雷。“你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
“僅憑你的那點權利,要對呂富田免職,你不夠資格——你今天敢把呂富田免職,我今天就罷課,去教育局告你——”趙跟社老師疾言厲色,就沒有張安插話的機會,指着張安的鼻子。
“你認識劉毛毛嗎?你接觸過劉毛毛嗎?你見過劉三聖嗎?你聽過一個貧困落後的鄉村孩子演奏過嗎?劉三聖怪才?你這個稱謂還真恰如其分了。”
“僅僅聽桑社發的一面之詞,就來這裡興風作浪,提別人當槍使,你不感覺丟人嗎?他桑社發咋不到場呢?”
張安的臉色蒼白,瞪着血紅的眼睛,手放在桌子上,那五個不安的手指輪流着起落,不服氣的眼光,焦燥憤恨的在屋子裡遊動着。
呂富田上去拉着趙跟社的胳膊使勁的往外拽着,趙跟社喘着粗氣,堅持不出去的樣子,還是被呂富田硬給拽了出去。
“我服從組織的安排。”呂富田回來對着張組長說:“張組長,您消消氣,事情的好壞,終究是會搞清楚的。”
張安看也不看呂富田校長,二話不說,猛地站起身,異常憤恨的走出來,抓起自行車,翻身騎上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