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高大爺回來坐陣,春桃倒冷靜了許多。
她已經不再驚慌失措,也想的非常明白,只有一心一意的開導妞妞,讓她逐漸接納那個富裕的家,妞子以後也就進入福窩裡去了,不用再跟着自己吃苦受罪。但是,能讓妞妞常回來看看也就滿足了,其實心裡真的捨不得妞妞走,這種想法也是高大爺的想法,春桃能猜透高大爺的心思,這也是明智之舉。
春桃既想讓妞子去過富裕的生活,也不忍心妞子離開,矛盾心理在螫噬着她的憂心。妞妞性格倔強,如果讓她應允還是要下一番功夫,雖然不是生離死別,那種親情很難割捨。
高大爺再三交代了,要和妞妞講明白,讓她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再讓她做好準備去適應這個現實。
“不去,我不去——娘——嗚嗚嗚嗚……”妞妞傷心的衝上去,摟着春桃的腰哭了起來:“俺不要離開娘——嗚嗚嗚嗚……”
這陣陣哭聲就像一把殘忍的刀鋒,在割捨着春桃的心,她木然的坐在牀邊,用手撫摸着妞妞的頭,心潮澎湃,這樣持續了很久很久。
“俺不走,娘、娘——”妞妞擡起頭仰望着可憐的瞎眼娘,淚眼對淚眼,春桃無奈的搖着頭:“娘——嗚嗚嗚……”
“跟着娘你要受苦啊——我可憐的妞子。”春桃緊緊的摟住妞妞說:“你哥還小,他無法撐起這個家啊——”
之後,妞妞就少言寡語,去井邊提水,一桶提不動,就半桶提;拾柴、劈柴、燒火做飯;洗衣服變的更加勤快了,春桃聽到這些聲音,更是揪心的難受,爲了不離開這個溫暖的家,妞妞在辛苦的幹着加倍的家務活,小小的年紀把家裡收拾的井然有序,乾乾淨淨。
“必須想辦法,讓妞子接受,縱容是害她!”高大爺惡狠狠的對着春桃說:“現在的痛,使她將來的福氣,心疼閨女就要讓她過上好日子。”
毛毛扶着鋤頭,坐在地邊的土坎上,望着遠處連綿起伏的疊疊大山,心裡一陣陣的疼痛,他想不明白,爲何支離破碎,生死離別的事情總是在自己的家裡發生?從記事起,心疼自己的奶奶得了吃不下飯的病去世了;接下來是爹的腿砸斷;再是二毛送人了,至今還沒有一點音訊;緊跟着是爹爹去世;就連可愛的小妹妹也要離開自己去別人家,想到這些毛毛的心裡就像翻江倒海一樣,無法忍住這種難受,淚水止不住涌了出來,他極度痛苦的低下頭嗚嗚嗚嗚的哭了。
陰雲緩緩的遮蓋着天空,毛毛想,在苦思冥想,最後他深深的嘆口氣,心情也舒展了許多,他明白了,明白了一個字“窮”,致窮的原因就是從爹爹的腿被砸斷開始,聽娘很認真的給自己講過,父親的腿可以治療,就是沒錢,就是那姓孫的村幹部賴着不賠償,爹爹本來是不該去死,爹爹死的可憐,一股仇恨的怒火就這樣在毛毛的心裡滋生起來,他站起身輕蔑的望着父親出事的那個村莊……。
既然妞子是人家的親生骨肉,她想去了,那就讓她去,不想去就留在家,只要我努力幹活,努力掙錢,也一樣養活娘和妞子。
毛毛就又握緊鋤頭,低下頭嚓嚓嚓……一鋤一鋤的扒着準備栽紅薯的土堆堆……。
沈蓉萍扶着自己的爸爸一步一步很緩慢的走進家裡,志豪慌忙趕在前面去整理牀鋪,沈老院長靠着被子半躺在牀上,王秀抱着一堆禮品走進來,沈老院長看到王秀,臉一斜歪到一邊不想看到她。
“爸——你就別勞心了,好好養病。”志豪看一眼蓉萍又看着老丈人說:“東西已經買好了,至於錢還差五千塊,我和蓉萍準備好了,到這週末想去大槐樹村看看。”
“啥東西和錢都準備好了?”秀把東西往地上一撂,就理直氣壯的站在他們中間,接着說:“不用花錢,花啥錢?我去了,人家很爽快的就把承認女孩是咱的人。”
“你去幹啥?”沈老院長痛苦而無奈的問:“你去幹啥?”
“我去領我外孫女——我去幹啥?”
“領回來了?”
“……”
“你不要再添亂了,這是感情問題,人家承認了,孩子會跟你回來嗎?”
“反正,下次去,我一定帶回來。”
“這樣說,人家那邊的人不好糊弄,越是這樣越要對人家真誠,以後就拿一家人對待。”沈老院長環視着看看他們,看着屋頂,又說:“要比家人還親纔對,人家辛辛苦苦把咱的孩子養活這麼大,人要知道感恩。”
“我和志豪也是這樣想,經常去看看。”蓉萍看看媽媽,又對着爸爸說:“給孩子帶些穿的吃的,時間長孩子自然就接受了。”
“就是,這樣會合適些。”志豪迎合着,又看一眼丈母孃說:“雙方都能夠接受。”
“你們能接受,我可不能接受。”秀把手一揮,轉身氣憤的坐在沙發上說:“我外孫女到上學的年齡了,必須要回城裡上學,在山村學校教學質量能比城裡?錢可以給,本來我是不同意給錢,既然你們要強行這樣,我也就允許了,人我要定了,一定領回來。”
“你啊——咋要?”沈老院長看一眼霸道的老伴,無奈的說:“讓孩子在你這裡哭哭啼啼思念把她養大的娘?你忍心?”
“老沈我告訴你這是大事,要講原則,你懂嗎?”秀站起身,指一下躺在牀上的老公,又是:“沒有原則,生活就沒有方向;沒有目標;隨波逐流;沒有原則就沒有判斷事物的依據……”
“你趕緊打住,爲這事難道你還要準備個加強營,荷槍實彈的去消滅他們不成?”
“你就是無理取鬧——”秀狠嘟嘟的說。
“不吵了,不吵了。”志豪急忙勸阻說:“爸先休息休息吧,剛出院。到時去了再說。”
蓉萍一見媽惱火,那是一句也不敢吭聲,只要自己插嘴,王秀能把她轟炸的嗚嗚嗚大哭,所以,王秀不管再不講理,再胡鬧,她都裝啞不語,甚至急忙離開。
王秀想到了沈院長剛出院,還是非常剋制的忍耐住了,但還是沒憋住說:“去了,我和你倆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