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天昊的說服下,水天河不情願的抱到鎮派出所備了案。派出所問明緣由後,派兩名幹警去哈維莊調查,都說這是事實,而且紙條上寫得明明白白,希望好心人收養。他符合收養條件,給他出具了收養證明,先抱回去收養,以後要是有什麼事,派出所備了案也好處理。
水天河抱孩子回家,範麗華看孩子小,不想餵養,看見孩子,氣得她乾瞪眼。水天虹、董桂花看這個小女孩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樑,圓圓的小臉,白淨漂亮,十分可愛,便幫水天河買來奶粉餵養,等過幾天轉過彎來,他會接受這個孩子。這個孩子吃飽了睡,睡足了吃,不哭不鬧,甚是乖巧。
水天河看到這麼乖巧可愛的小女孩,開始有了笑臉,後來又開始抱着玩,教小丫頭叫爸爸,從心理上接受了這個小丫頭,開始抱到自家房子學着餵養。範麗華很會察顏觀色,溜鬚拍馬,看到水天海、水天虹兩家人喜歡這個孩子,她真把自己當成了孩子的母親,背地裡就是不管孩子,經常餓得小女孩大聲哭鬧。水天河實在看不過眼,只好自己學着餵養。
水天昊聽說弟弟接受了這個孩子,節假日他跟文雅潔帶威威去看孩子,看到這個白白胖胖亂蹬亂叫的小姑娘,長雙水靈靈的大眼睛,活脫脫一個漂亮小公主。
孩子滿月後,也有不知姓名的維族女人來看孩子,從這些女人的表情看,像是很喜歡這個孩子,嘴裡唧哩咕嚕說些啥,誰也聽不懂,有位年輕漂亮媽媽試探性地問,把孩子送給她養,被水天河一口回絕,還說這個孩子就是他的親生骨肉,誰也不要打這個孩子的主意。
自從水天河拒絕幾個維族女人的要求後,每天都有閒蕩的可疑人員朝家門口這邊觀望。水天河怕有人偷孩子,下地幹活,孩子背到地頭,拖拉機車廂鋪個小棉被,孩子躺在裡面睡覺,天黑了再抱回家。長期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他想起了老家的父母,想接老人家過來,幫忙看孩子。
水天亮怕花錢,家裡還沒有安裝衛星電話,水保田、龔秀珍想打電話,就去水保俊家,先打到水天昊手機上響兩下,然後他再打過去,這樣他們接電話就不用付電話費。
水天昊從水保田、龔秀珍那兒得知,水天河打電話叫他們來哈維莊幫忙帶孩子,兩人猶豫不決,想聽聽他的意見。他最近工作忙,沒顧得上過問,沒聽說水天河叫父母上來帶孩子。其實他也幫弟弟想過,父母親接上來幫忙帶孩子做飯,不是不可以。可是,他跟女騙子同居,父母親要是上來,同住一間屋子,他怕傳統觀念極強的父母親看不慣,沒法在一起生活。再說了,水天河帶範麗華回老家,分明是要騙取錢財,連墮胎的騙術都使上了,還是沒有得逞。水保田、龔秀珍達心眼裡瞧不上這個騙子,幾個人過不到一起,水天河又帶着範麗華回到哈維莊。現在又叫兩位老人幫忙帶孩子,同住一間房,同吃一鍋飯,看着那張沒有標註“騙子”二字的苦瓜臉,實在有點彆扭。水保田、龔秀珍擔心過不到一塊,鬧出點小矛盾,給點臉色什麼的,他們這張老臉往哪兒擱,水天河又該如何應對?
水天昊聽了水保田、龔秀珍的擔憂,勸他們先彆着急,等他看看情況再說。可是,龔秀珍在電話那頭說,水天河都是三十好幾的人了,想找個正經媳婦不容易,弄不好這輩子還得打光棍,要是不上來幫忙照看孩子,被這個騙子騙了,以後還怎麼生活?現在好不容易收養了這個女孩,把她扶養成人,等他將來老了,好歹有個依靠。水天昊聽父母的口氣,還是想上來幫他照看孩子,也就沒有說什麼。
水天亮、水天江也勸父母不要着急,等段時間再說。水保田、龔秀珍在家呆了一年多,心裡有些着急,也想早點來到哈維莊幫忙照看這個可憐的民族小孫子。水天河打電話又催叫了幾次,兩位老人將商店盤點給水天亮,收拾好行裝,坐上兒子的“四輪子”去了火車站。四個孫子聽說爺爺、奶奶要去金沙縣,專門請了半天假,哭鬧着要去火車站送行,弄得爺孫們痛哭了一路,那個悲傷不亞於生死前的絕別。
水天河去首府火車站接水保田、龔秀珍。那趟火車晚點了四五個小時,本應該是下午四點多鐘的火車,晚點到晚上十點多鐘,急得他直給二哥打電話。水天昊說:“父母親臨上火車前打過電話,說今天到,就一定會到,火車不會迷路跑到別的地方去,你不要離開出站口,就是等到天亮也不能離開。”
水保田、龔秀珍十點鐘下火車,提着兩個裝有換洗衣服的蛇皮包,疲憊的走出站臺,在迷茫的人羣中搜索水天河的影子,可是看了十多分鐘也沒有看到。水保田找了家電話亭,給水天昊打電話:“二蛋,誰來接我,我跟你爸就在火車站。”
水天昊說:“老五剛纔打過電話,他就在出站口,你在電話亭旁不要動,我這就給老五打電話。”
水保田不放心,放下電話,提着沉重的行李又去出站口找了一圈。出站口擁擠的人羣早已散去,空蕩蕩的還是沒有看到水天河的影子。水保田又找到那家電話亭給他打電話,說沒有找到水天河,水天昊勸他千萬不要着急,並把電話亭的方位問清楚,急忙給水天河打電話。
水天河說:“我就在出站口等人,現在人都走完了,還是沒有看到父母親。”
水天昊忙問:“出站口只有一個,你現在哪兒?”
水天河說:“我也分不清楚,我以爲出出進進人多的那個門就是出站口。”
出出進進的肯定不是出站口,水天昊提高嗓門說:“你弄錯了,出出進進的那不是出站口,而是候車室的正門。長個嘴巴幹啥用,咋不知道問?趕緊去東信電話亭找,父母親就在電話亭旁等你,不認識字多問問。”
水天河打聽到東信電話亭,在二哥的指導下找到了父母,坐上開往金沙縣的高速大巴回到水天昊家。
文雅潔看到公婆疲倦的走進家門,倒了兩杯熱茶,寒暄了幾句,趕緊去廚房熱菜。水天昊着急的問:“火車上擠不擠,買上座位票沒有?”
水保田坐定,喝了幾口熱茶:“沒有買上座位票,有幾個好心人看到你孃的眼睛不好,給她讓坐,一路上照顧得很好。”
文雅潔熱好飯,說公婆年齡大了,這樣熬夜受累對身體不好,讓他們吃完飯趕緊去休息。
水天昊出完早*,怕吵醒父母,輕輕的開門洗漱。文雅潔看到公公開門走出小臥室,問道:“還早哩,不多睡一會兒?”
水保田望着曬在窗戶上的紅太陽,笑道:“八點半,這要是在老家,都算晌午了。”
龔秀珍走出臥室,笑呵呵呵的問兒子:“你咋還沒去上班?”
水天昊說:“還早哩,這兒不像老家,早就該上班了。”
龔秀珍問:“這裡上班爲啥比老家晚?”
文雅潔搶先說:“這裡要比老家晚兩個小時,這裡的八點相當於老家的十點。”龔秀珍沒有時差概念,她也聽不懂,只是嘿嘿嘿的傻笑。
水天昊洗瀨完,水保田從袋子裡取出洗瀨用具,這是文雅潔前年臨走時送他的,裡面裝着一條白毛巾、兩個牙缸和兩把牙刷。他從包裡取出牙缸牙刷,利索的刷起了牙。龔秀珍也擠進洗手間,取出另一套牙具,缸子裡接滿水,擠上牙膏,上下滑動起牙刷來。水天昊望着父母佝僂着腰背刷牙洗漱,向文雅潔使了個臉色,她看到六十歲的公婆學着城裡人講究起衛生來,哈哈哈笑道:“一輩子沒刷過牙,老了倒講起衛生來,這就是變化,老年人刷牙有好處。”
水保田瀨完牙笑道:“刷慣了,不刷牙嘴裡難受。”
龔秀珍在牙缸裡搖晃了幾下牙刷,嘿嘿嘿笑了幾聲:“以前連飯都吃不飽,哪有錢買牙刷牙膏?現在有條件了,刷完牙嘴裡舒坦。”
吃完早飯,水天河要帶父母回哈維莊,水天昊送出營區大門回去上班。
威威放暑假,又有兩門功課不及格,老師的批語是腦子靈,聰明好動,就是太貪玩,不愛學習。水天昊看到六十分上下徘徊的學習成績,非常生氣,狠狠的說教了他幾句,文雅潔聽着不樂意,又當着孩子的面替他找起了理由,說孩子年齡還小,好動貪玩是孩子的天性,長大自然會好好學習,做好他該做的事。水天昊聽後更是生氣,又說了她幾句,甩門而去。
每年的寒暑假都要掏錢爲他補課,到頭來考試還是不及格,開學報名的時候,假期作業完不成,看到不爭氣的孩子,真想狠狠揍他一頓,他怒眼罵道:“老子自小吃不飽穿不暖,成天空着肚子上學,吃盡了苦頭。要不是你媽送我一條褲子,連條褲子都沒得穿。你現在不愁吃不愁穿,坐在寬敞明亮的大教室,雨淋不到,風吹不着,夏有風扇,冬有暖氣,還不是老子給你掙的?你可倒好,吃香的喝辣的,穿好的戴新的,渾渾噩噩混日子,我看你長大考不上大學,找不到工作,將來養不起家,還怎麼過好日子?”
水天昊想起過去的苦難日子,再看看現在的美好生活,孩子每次考試都不及格,作業也不能按時完成,他恨鐵不成鋼,恨木不成材,罵他死貓扶不上樹,氣他朽木不可雕。文雅潔聽了不高興:“你小時候是什麼年代,現在是什麼年代,你老爹老孃還學會刷牙哩,那個時候,他們能做到嗎?這話講過多少遍,我的耳朵都磨出老繭了,你希望兒子過你那個時代的苦日子啊!誰讓你生在那個貧窮落後的年代,長在偏僻愚昧的農村,怪你命不好,這能怨誰?你動不動就講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憶苦思甜啊……”
有文雅潔在場,水天昊就別想教育好孩子。他又想起他那句“名言”,要教育好孩子首先要教育好老婆。否則,磨破嘴皮費盡口舌也是白搭。他瞪了一眼老婆,甩下一句話:“今年勤工儉學,到他三爸家去拾棉花,完不成任務別想回來。”
學校放半個月的勤工儉學假,拾不拾棉花學校管不了,開課後只要把三百元的勤工儉學費交到學校就行。水天昊鐵了心,必須帶他去水天海家拾棉花,每天規定三十公斤,誰也不能幫他,完不成任務,別想回家。文雅潔說孩子還小,拾棉花太辛苦,不贊成威威去受這份苦。水天昊堅決要帶他去,她怕威威吃不好,上街買了十瓶可樂飲料,包裡裝了十塊麪包、十包牛肉乾、十包榨菜,還買了半公斤水果糖讓他拾棉花,吩咐他不要給別人吃,要是拾棉花餓了自己拿出來吃。
水天昊說:“這是去勤工儉學拾棉花,不是去野外郊遊去享福,他三爸家餓不死,你裝這麼多飲料食品幹啥?”
文雅潔反問道:“孩子能吃慣他家的飯菜嗎,你想餓死他啊!你還是不是他親爹?”
水天昊帶威威去水天海家,交待說:“你們吃啥他吃啥,你們啥時候起牀,叫他啥時候起牀,讓他好好感受感受,坐在寬敞明亮的教室學習好,還是面對黃土背朝天拾棉花好,晚上勞動回來還得督促他完成作業,我每天打電話要問他的成績,你要說實話。”
威威被送到水天海家,起初覺得有些新鮮,跟表哥表姐一塊兒邊拾邊玩,每天拾個十多公斤。水天昊從水天海那兒得知,妹妹家的兩個孩子,每人要拾五十多公斤,水天海的女兒比威威小三四歲,每天都要拾三十多公斤,他怎麼才拾十多公斤,他在電話中說他完不成任務別想回家。
威威堅持拾了兩天棉花,第三天怎麼叫都不起牀,爺爺奶奶也不想讓他去。文雅潔無時無刻不在掛念她的寶貝兒子,擔心孩子吃不了這個苦,有事沒事就在老公耳邊開始唸叨。約莫過了四五天,文雅潔叫嚷着要去接孩子,讓他在家休息幾天。水天昊不讓去,她就在家哭鬧:“不是你身上掉下來的心頭肉,不知道心疼。他這輩子不去種棉花,叫他吃這個苦幹啥,有你這麼狠心的父親嗎?他這兩天偷偷給我打電話,說吃不飽睡不好,手上都磨起了老繭,你讓我怎麼睡得安穩?不行,今天必須接他回來。”
文雅潔不顧水天昊的反對,跑去接回了威威,氣得他幾天沒有理她,也不過問威威的學習。他想,教育孩子,兩個人意見不統一,爸爸這樣要求,媽媽那樣嬌慣是教育不好孩子的,既然孩子已經十歲,也是六年級的學生了,就由他媽媽自己去管吧,免得氣出什麼毛病來,嘴斜眼歪的躺在牀上沒人管。唉,要是有個女兒哪該多好啊!眼不見心不煩,年底打報告轉業,外面找份工作,一個人住在軍墾市,少*點閒心,少生點悶氣,興許還能多活幾年。如果兩口子爲了孩子,天天爭吵,不利於家庭和睦,不利於孩子成長,不利於身體健康。車輛跑夠里程還要大修保養,何況是人哩。我八年多沒有休過假,需要保養保養,休整休整了。再過段時間,單位搞完演習,我就去住院養病,爲疲乏的身體加點潤滑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