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張的汗水順着額角一滴滴下滑。洪光祈求似的可憐巴巴看着那個老兵。
老兵突然爽朗一笑,搖搖頭,轉過了身去。倒在身後的樹上,再也不說話了。
洪光鬆了一口氣,身後的兵們都鬆了口氣。看來人家是有意助他們度過難關了。
此刻時間已不早,洪光再也不敢多停留,眼睛定定的看着十多米外的守衛。
他們仍是沒有回頭,只顧着嘻嘻哈哈的打趣聊天,渾不把即將到來的危險放在心上。警惕已經降低到了零的程度。
洪光緩緩舉起了右手。
手有些微微的顫抖!第一次執行如此的任務。即將要判定勝負的關鍵時刻,他竟然害怕了。
可容不得他多想,現實總會比夢想殘酷。
看着隨時有變化的戰場,何義重重拍了下他的後背,一雙眼睛瞪的跟銅鈴似的。那意思就是在說:“你小子在這兒學木偶畫畫哪?趕緊扯犢子上啊。”
手像斬落紅塵的巨斧,帶着兵們的心,沉沉落了下來。
幾條久已等候的漢子抄着槍,如出洞的毒蛇,猛的向毫無戒備的守衛竄了過去。
十多米的距離,那也就是眨眼的功夫,幾乎是前腳走,後腳便到了。
兵們在高速運動中沒有半分猶豫的開了槍。“噠噠噠”的短促槍聲剛停。他們已經奔到了一臉迷茫,剛纔還嬉皮笑臉,此刻已全被白霧籠罩其中的守衛們身前。
“不許動,放下槍,你們已經是”死人“了,還拿什麼槍。嘿,說你呢。”何義大喝着,衝上前一腳踢開了一個士兵正準備拿的槍。
守衛們只是下意識的去拿槍而已,一切都在電光火石之間發生。他們死的太快也太冤 了,一個個只能面面相覷。
“得,這幫孫子也被人伏擊了。哈哈,來來來,到兄弟們這來坐坐,也嚐嚐死人的滋味啊。“被淘汰的兵們大聲調笑着剛纔還得意洋洋,拽的不可一世的守衛們。
守衛們的臉比大紅布也好不了多少。在衆人的訕笑中,他們裹着濃濃的白霧,像是夢中仙人般,蹣跚着走到一邊,單獨坐了一圈。頂着一張比苦瓜還要苦的臉,等待本來是要送這些淘汰兵們回去,結果現在連自己也得送回去的卡車。
“阿光,幹得好,我就知道你是個指揮的天才。“何義大笑着,重重一巴掌拍在洪光的背上,險些沒把洪光給拍個跟頭。
“我說老何,輕點好不。爺們兒這小身板可經不起你兩下。“揉着被何義沒輕沒重,拍的發疼的後背,洪光不滿的嘟囔着。
其實他心裡很是感激,要是沒何義剛纔那一下提醒,恐怕現在自己還愣在那兒呢。哎,還是自己太年輕了。
忽然,像是聽到了什麼!還在高興之中的衆人掉頭看去。
身後山道,他們剛經過的那片拐角處,發瘋似的突然奔出一隊人來。
洪光嚇了一跳,慌忙舉起槍。不知道這些跑的跟瘋狗似的傢伙到底是什麼人。
可沒等人跑近他便看清了,來人是和他們一樣參賽的選手。此刻像是玩百米衝刺似的,一個個發了瘋的向這邊瘋狂猛跑,好像前面就是終點一樣。
“前面的人快跑啊,不跑的別擋道,讓開。“快要接近洪光這隊人時,白雨扯着嗓子大吼道。他已經跑的是上氣不接下氣,直到跑到跟前才發現前面還有人在擋着道。
洪光趕忙和何義閃到一邊。白雨這隊人像是一陣風般從洪光面前刮過。即使白雨他們跑出了好幾米,洪光仍然能感到臉部微微有風吹來。
“他們這是幹什麼啊?纔開始,要不要這麼拼命啊?“洪光不解的問。
“我看他們是羊癲瘋發作了,現在要多跑跑發泄發泄呢。“何義不無幽默的調侃道。
還沒等何義等人鬨笑出聲。一陣急速的馬達聲瞬間打亂了他們的思路。再一次,洪光把頭轉向了山道拐角處。
像是從地底鑽出來的幽靈。兩輛山地武裝越野車正加大馬力極速向他們開來。並且每輛車上還架着讓人看着就想尿的大口徑通用機槍,那可是步兵的終極殺手啊。
“媽呀,大家快跑啊。“嚇的魂都跑出來的洪光撒腿就跑。他終於知道前面那隊人奔跑的原因了!丫的,原來是在逃命啊。
他們用超脫了正常速度的步伐,沒兩步便趕上了前面已經氣喘連天的白雨。
“我說戰友,你們也太不厚道拉,身後有追兵也不提醒下,想我們當墊背啊。“何義一邊跑,一邊還不忘調侃兩句。
白雨氣喘吁吁,沒好氣的說:“誰,誰說沒告訴你,你們啊。早多遠我就喊了,你當我跟你扯犢子哪。“
平時五公里的長途奔跑,現在顯現出了作用。揹着重裝備的兵們,逃起命來那叫一個快啊!
即使有優越發動機的山地武裝越野車,也是花了半天勁才追上他們。
兵們看着近在咫尺的追兵,口中只能大呼完了。只要那長相雖不好看,但發起威來就要人命的通用機槍一開火,他們就得立馬翹辮子回去報道了!
只恨爹媽少生兩條腿,此刻如能跑出超音速來,管你什麼越野車,全跟在身後吃土吧。
越野車上的上尉倒是不慌不忙,已經追上了倉皇逃跑的兵,他卻讓車子減慢了速度。
像是貓捉老鼠般,緊緊的跟在逃兵們身後,想等到這些人都跑累了,挪不動步子。輕而易舉,不費一槍一彈生擒他們。
跑的如喪家犬似的兵就這麼被咬住了尾巴,甩也甩不掉,逃還逃不了。崎嶇的山道上形成了兩輛車趕着一羣潰兵的古怪畫面。
“他奶奶的,這是要玩死我們啊。“已經狂奔了兩公里的王超都快吐血了。
他和白雨一個團更是一個連隊的。都是偵察兵。可此刻就連他的體力都快到了極限,更別說其他人了。
洪光他們這邊更差,都是基層連隊來的,什麼時候被人這麼狼狽的追逐過,此刻都翻着白眼,馬上就要力竭了。
“他孃的,反正是個死,老子跟他們拼了。“說着賭氣的話,洪光分隊裡的一個兵猛的剎住腳步。
先是死命的大喘幾口氣,狠狠讓肺部痛快的呼吸上幾口新鮮口氣。好歹是恢復了點體力,轉身擡手,對着追來的越野車就是狠命的一梭子。
雖然槍裡裝的都是空包彈,沒什麼殺傷力。可槍頭噴出的火焰,看着還是很讓人驚心動魄,給人一種奪命神器的感覺。
“吱“,山地車猛的剎車。駕駛員看到身前突然多了這麼個兵,嚇的一腳踩了下去。後面的車沒有反應過來。“嘭咚”一聲,毫無準備的撞了上來,來了個親密接吻。
巨大的慣性讓坐在前排的上尉頭重重磕了下。疼的他眼淚水都快出來了。
可來不及他多想,這個不識相擋路的兵一梭子子彈已經飛了過來。嚇的上尉趕緊低頭。
這要是追人還被斃了,傳出去笑話可就大了。烏龍也不能這麼玩啊!
還好山地車防護性能好,射出的激光線可是不能穿透厚厚甲板的。等喘着粗氣的兵一梭子子彈射完。上尉憤怒的大吼,一咕嚕爬起身。他也不要什麼俘虜了,抄起通用機槍對着身前就是一通亂掃。
沒有任何意外,站着的兵立馬陷入了一片白霧之中。
“小王!“已經跑出很遠的洪光聽見身後的槍聲,一回頭,竟然自己的戰友已經陣亡了。他不顧一切嘶聲大吼,竟把這一切當成了真實場景!抄起槍,轉身準備拼命去。
可白雨卻在奔跑間一把死死拉住了他,手像鐵鉗般,任洪光如何使力。就是掙扎不開。
“你給我放開,那是我戰友,我要去救他。“洪光氣急敗壞的大吼。那架勢,眼看着就要和白雨幹上了。
“你給我清醒點。你的戰友捨棄自己的生命,就是想讓你跑遠點。你如今要回去拼命?你是想讓他白死嗎?“白雨義正詞嚴。洪光卻是一愣,呆呆的不知如何是好。
“走吧,阿光,他說的對。“不管洪光再如何想。何義拉起他的胳膊,不顧一起的向前奔去。
很久以後洪光一直很感激白雨那天做的一切,可白雨卻總是說:“血氣方剛,年少輕狂。“
“喂,那個兵!你挪個位置,我們還有任務呢。“上尉不滿的對躺在地上的小王喝道。可小王卻一動也不動,跟真死了一般。
“地上那個兵,我跟你講話呢,聽到沒?“上尉不耐煩的喝道。
還是沒有反應。
這下上尉可火了,跳下車來三步並兩步跑到小王身邊就是一通怒吼:“我說你聾了嗎?上級和你說話你就這個態度,條令條例白學拉?“
此刻,小王才眯縫着眼睛,故作驚奇的說:“上尉同志,您是在跟我說話嗎?“
上尉那個氣啊,嘴都歪了:“廢話,不是跟你,難道我跟那樹說話嗎?我又不是有病。“
小王哦了一聲,隨後一本正經的說:“報告上尉同志,我是嚴格按照比賽程序進行的。我如今已經陣亡了,陣亡的士兵怎麼能講話呢。陣亡的士兵更不能動了,我剛纔就是死在這裡的,當然就得趟在這裡了。“
聽着小王一本正經的歪理邪輪。上尉的肺都要氣炸 了。可這路就這麼小,總不能從這小子身上碾過去吧,那他就得真報廢了。
“好好,你不讓是吧,那你就好好躺着。來人啊,給 我把這個死人扔一邊去,別在這兒擋道礙眼。“上尉氣急敗環的喊着,隨後看也不看小王一眼,轉身上車了。
“哎!哎!我說,都是革命戰友,親如兄弟,你們可不能這樣,人死都死了,也得尊重點。哎!哥兒幾個下手輕點啊。“噗通一聲。小王被兩個同樣氣呼呼的兵扔到了路邊,屁股都給摔成了八瓣。齜牙咧嘴的直叫疼。
上尉再也不想看到這個熊兵一眼。一聲大喝,山地車帶着煙塵,跐溜一下衝了出去。
白雨他們真的已經成了強弩之末,再跑,他們就得廢了。可再一次傳來的汽車馬達聲卻像一針強烈有效的強心劑,讓他們重新振奮,身上像有使不完的力氣。
白雨突然大喊道:“兄弟們,下山,別在山道上跑了。跟他們比賽跑,等於找死。“也不囉嗦,帶頭便向道旁的叢林鑽了進去。
此時的兵們幾乎沒有了多少意識,完全是心中那一股氣在支撐身體。不由自主,跟個木偶似的隨在白雨身後,向着山道的密林,急衝而下。
山坡很陡。本已沒有多少力氣的兵,再也不能像平時那樣頻繁剎住腳步。時常被迎面橫生的樹木攔腰撞倒。最後留着鼻血,齜牙咧嘴的被身邊的戰友拉起,繼續着他們像永沒有終止的奔命生涯。
“吱“,山地車穩穩停在兵們竄下山的道邊。上尉嘴角一笑,呵呵陰笑道:”想逃?哼!大家拿槍,跟我去追這幫潰兵。“
車上的兵們一陣歡呼,抄起槍下了車,跟在上尉身後,像是獵人般,尾追已經筋疲力盡的白雨他們。
洪光已經口吐白沫了,看看身邊,其他的兵也好不到哪去。速度比剛纔慢了一半都不止,基本是在艱難的小跑了。
突然,像是有道閃光從腦中閃過。白雨一聲大喝:“前面,前面有個洞,大家先進去避避。“
兵們憑着殘存的意識,迷迷糊糊的跟着白雨爬進了洞。洞很小,只夠人躺下休息。兵們躺倒在地,呼呼喝喝的直喘氣,好一會兒,才感覺自己又回到了人間。
白雨忙着蓋好洞口,鬱鬱蔥蔥的青草剛好遮蓋住了不大的洞口,如果不仔細看,根本不會發現。
沒多久,追兵如約而至。可他們沒有停留,帶着風聲,呼啦一下便從就在腳下的兵們身前踏過。
又是好一會兒,白雨終於放下了心情,沉重的呼吸起來。
“下面怎麼辦?就躲在這兒嗎?“洪光已恢復了不少,試探着問白雨。如今他對白雨的信任增加了不少,不由把這個艱難的問題拋給了這個比自己年紀大的中尉!
沉默了一會兒,白雨突然呵呵一笑,神秘的說:“你們想坐順風車嗎?“